凌松伟很快办好了入住手续,他扶着林新叶来到了房间。他帮助她在床上躺好,替她脱了鞋子,轻轻盖好被子。
凌松伟在柜子上找到了瓶装矿泉水。他拧开了盖子,回到新叶的身边。
“来喝点水。”他扶着新叶喝了水,“这里还算干净,你好好睡一觉吧。”他扶她躺下,对她说道,然后拉好窗帘,关上了灯。
“嗯。”新叶轻轻地回应,她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的确需要休息一下了,她很快便沉沉睡去。
当新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时,她隐约感觉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她心里一惊,睡意全无。等她睁大眼睛再看时,才发现凌松伟在床边的单人沙发里坐着,他的脸完全隐藏在黑暗里,看不见表情,只能凭着感觉,觉得他正在盯着自己看。
“醒来了?感觉怎么样了?”凌松伟问道,他端端正正地坐直了。
“好多了,头已经不晕了。”
“要喝水吗?”
“嗯。”
凌松伟起身拉开了窗帘,然后把水递给她,问道:“饿了吗?”
“有点。”新叶意识到自己其实是饿醒的,“现在几点了?”
“快一点了。”凌松伟告诉她,“你试着站起来走走,如果可以的话,咱们一起出去吃饭。”
“那我岂不是睡了四个多小时了?”新叶掀开被子,慢慢地站了起来,她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她高兴地看到自己走路没有问题了,虽然脑袋被撞的地方还隐隐作痛,“我可以自己走路了,咱们赶紧走吧。”
“别着急,慢慢来。”
整理好了行装,二人离开了房间。
两人来到了一楼大厅。
“房卡给我吧,我去结账。”林新叶说。
“你是想让我难堪吗?”
林新叶低头想了想,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凌松伟办完了退房手续。他回到新叶身边,说道:“需要我扶着你吗?”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了,除了头和胳膊还有点疼之外。”
“那就好。”他轻轻一笑,“对了,刚才老板夸我的女朋友长得漂亮。”
“你女朋友——老板说的什么鬼话!”林新叶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这令她额头又疼了起来,她忍不住“咝”地一声,咧了咧嘴。
“头又疼了?”他关切地看着她,“对不起,我不再乱开玩笑了。我转述一下老板的话,我以为他是在夸你。”
“切!”新叶气呼呼地往外走。
“别走那么快,你体力刚刚恢复,走那么快对你身体不好!”凌松伟这句话引得周围好些人对他侧目而视。
凌松伟很快追上了新叶,并拉住了她:“你真的不能走这么快。”
“我只是想赶紧离开那个地方。”
“他们又不认识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总之在那里待着令我很不舒服。”
“这都怪我说了不合时宜的话,你现在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好不好?”凌松伟说完,指着路边的一张长椅,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林新叶。
新叶看着他,他目光真挚,表情里充满了关切,她平静了下来,想起了他对自己的种种照顾,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反应过度,于是她不再往前走。
“我还不用休息,咱们找地方吃饭吧。”她语气柔和地跟他说道。
“你讨厌吃韩国菜吗?”
“谈不上。”
“那我们今天中午去喝大酱汤吧。”
“什么?”
“那边的韩国馆子看起来还不错,”凌松伟朝他的正前方指了指,“其他的餐馆看起来都不太好。”
“我没意见。”
“我真的饿了,走,吃饭去。”凌松伟朝那个韩国饭馆径直走去。
新叶默默跟在后面。凌松伟停下来等着她,跟她走近,一起并排往前走。
“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从韩国饭馆出来后,凌松伟看了看新叶的脸,笑着说道。
美食确实能让人心情开朗,新叶那些不太愉快的情绪在一顿饱餐之后基本都烟消云散。
“现在快两点了,下午七点的飞机,我们现在做什么呢?”新叶问。
“找个舒服的地方坐着休息吧,比如咖啡馆?”凌松伟建议道。
“刚才听服务生说附近的燕儿岛很不错,可以看到海,走几分钟就能到,要不去那里转转?”
“对我来说当然非常乐意,但是我很担心你的状况。”
“我完全没问题,如果我觉得累了,我会跟你说。不过,”新叶说着从包里拿出了地图,把它递给凌松伟,“接下来,这个东西得你拿着。”
凌松伟笑着接过了地图:“多谢你的信任,那我们出发吧。”
午后的太阳十分猛烈,好在一路上树木郁郁葱葱,加上略带淡淡腥味的海风不停地吹过,因此两人走来觉得颇为宜人。
大约走了七八分钟,眼前视野变得十分开阔,眼到之处都是青松与绿草,而更远处便是深沉的大海与蔚蓝的天空,一群海鸟欧欧叫着从空中飞过。海风变得更为强劲,因此即使太阳直射下来,也不会让人觉得炎热不适。
“哇,这里真棒!”眼前的景色令新叶感觉非常惊喜,她迎着海风快走了几步,“那边更美,可以走到海边去,我们快点吧!”她张开双臂,沿着平坦宽阔的步游路向山坡下跑去,像只滑翔的鸟儿。
“唉,你别跑好吗?”凌松伟站在原地望着越跑越远的新叶,“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他冲着新叶大喊道,“我说,你赶紧停下来!”说完,他朝着新叶飞快地跑去。
很快凌松伟便抓住了新叶的胳膊,令她停了下来。新叶看着他严厉的目光,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地跟他一起慢慢地走了起来。
“我喜欢跑步。在大海边上跑步让我觉得开心极了。这让我想起了很多的事情。”新叶试图解释一下,“以前我还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几乎每天晚上都去学校操场跑步,跟我的好朋友一起。”
“是吗?”凌松伟望着她,她的脸红扑扑的,笑意令她的嘴角形成一个可爱的弧度,他不禁盯着她多看了两眼。
他们没有再说话,两人迎着强劲而又温柔的海风,沿着美丽的环海小路一路慢行,直至来到海边的礁石上。
海水清澈,碧玉色的海浪用力地拍打着他们脚底的石头。林新叶凝视着远方,风把她的头发吹得高高扬起,她的裙角飘起来呼呼作响。
凌松伟站在她身边,跟她一起默默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
“我好久没有看到海了。”不知过了多久,新叶开口低声说道,仿佛自言自语,“我喜欢大海。大海总是让我感觉很平静很幸福。”
凌松伟看着她,看着泪水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他一时有点惊慌。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递给新叶。
新叶眼里噙着泪水,她接过手帕看了看,凌松伟赶紧说:“新的,放心用吧。”
“谢谢。”新叶哽咽着说,她转过身去不让凌松伟看见自己的哭脸。
凌松伟看见她的肩膀抖动得厉害,想来她是在尽力忍住不哭,于是说:“首先,我希望这不是因为我;然后,我觉得你最好尽情地哭出来,我不会取笑你,也不会跟别人说。”
新叶哭出了声,渐渐地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她对着大海喊:“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会再为你哭了!你这个莫名其妙的混蛋!!”
风越来越大,海浪击打在礁石上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响,浪花被击碎,水珠飘散在空中,仿佛下雨一般。
凌松伟走上前去,轻轻地拍了拍新叶的肩膀:“咱们离开这里吧,风浪有点大了。”
新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呼出,然后转过身来:“走吧。”
她的眼睛红红的,鼻子也有点红,但是神态恢复如初。凌松伟让她走在前面,两人沿着海边的石阶慢慢远离了海边,回到了环海的步游道。
新叶漫无目前地往前走着,一路风光旖旎,她却无心欣赏。她的情绪越来越稳定,她的心里也越来越懊恼。她很少作出失态的事情,出现这种情绪失控的事情对她自己来说都是闻所未闻、不可理喻。好在凌松伟走在她身后一语不发,不然她会感觉更糟糕。
为什么会突然哭起来呢?怎么会突然想起了陈泽然?林新叶在心里为自己迅速分析起来——她很擅长为自己做心理分析,因为这是拜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经验所赐。多年前林新叶与几个大学同学一起结伴同游,就是在这样的海边,陈泽然突然递给自己一个漂亮的海螺。当时的她盯着手中闪着珍珠光晕的小小海螺,惊讶而期待地望着陈泽然,她感觉他马上就要对她说点什么了,可是他的眼睛已经不再看她,转而望向大海,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类似这样的事情反反复复地在他们之间发生,到后来林新叶对陈泽然打的这些哑谜已经是不堪其扰的感受了。
“好大的海浪!”终于,凌松伟打破了沉默。
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的新叶也不禁朝海面望去,只见一道道波浪从天边不断涌来,仿佛深邃海洋上镶嵌着银边,它们前仆后继地撞击在岸边的岩礁上,发出铿锵巨响,激起数米高的浪花,喷溅着雪白的泡沫。
“刚才还风平浪静,现在怎么这么大的浪花?”新叶心里既感到震撼,又感到惊奇,“还好咱们走得快,要不现在肯定被海浪卷走了。”
“这里是青岛十景之一‘燕岛秋潮’,风浪大是它的特点。”凌松伟回答她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听路上人说的。”凌松伟据实以告,“要是等秋天再来,应该更好看。”
新叶不语,望向湛蓝的大海。
“我们这是往哪里去?”新叶问。
“这要问你,我一直跟着你走的。”
“你——我脑子坏了难道你的也坏了吗?”新叶说,“你为什么不拦着我?”
“这边风景难道不美吗?”凌松伟问道。
“可是如果迷路了怎么办?”
“咱们在这里不存在迷路的问题,只要人没走丢就行。”凌松伟冷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