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喋血伊犁河谷
眼前是伊犁河谷,不远处就是俄国的边界小堡,越过小堡就是大清国的领地了。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到了,东方就要到了。”
有人惊叫:“有骑兵团。”果然,在远处的天际,一条黑线急速地向这边包抄过来。众人脸上都露出惊恐之色。
来的是戍守边境的哈萨克骑兵,为首的叫巴卡,是负责监视土尔扈特人的沙俄官吏。他们收到密报说,多尔格的商队里藏匿有渥巴锡汗的密使。
巴卡在马上扬了扬鞭子,围着商队转了几圈,用马鞭指着多尔格说:“说,谁是渥巴锡汗的密使?”
多尔格正色道:“我们只是商人,从不问政治。阁下若不信,请你们搜查吧。”
巴卡一阵冷笑说:“我知道你是个商人,只要说出谁是密使,我保证让你的商队安全过关,否则,你和你的商队都要成为野狼的美餐!”说完,手一挥,几个哈萨克骑兵把多尔格掀下马,用牛皮绳子绑住多尔格的四肢。
巴卡见多尔格闭着眼睛不说话,就来到商队面前:“听说你们土尔扈特人最注重情义,把所有的部族人都视为兄弟。哎,那个密使,你就忍心看着兄弟的肢体被分解吗?”
只见阿图什走出人群:“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密使。”
巴卡打量着阿图什,“那好,大喇嘛,密函放在哪里?交出来。”
阿图什微微一笑,“你先放了多尔格。”
多尔格被放开了,阿图什面向东方说:“佛祖保佑,信在我心里。”
巴卡气坏了,“你这个秃鹰,敢耍弄我?好吧,你不是说密函在心里吗?那就从你心里把密函给我掏出来。”
几个哈萨克骑兵把阿图什反绑在马鞍子上,拿着一把圆头钢刀。
阿图什紧闭双目,突然,他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把满口的血污吐向那个哈萨克骑兵。
巴卡暴怒了,吼道:“把他的心给我掏出来,扔到伏尔加河草原喂野狗。让这些野蛮的土尔扈特人看看,背叛沙皇没有好下场。”
一个哈萨克骑兵抄起一盆凉水,对着阿图什前胸一泼,就在阿图什一颤之时,刀子迅速划进了他的左胸……
多尔格商队里这些蒙古小伙子们再也看不下去,纷纷拔出腰刀喊道:“拼了,跟这些野兽拼了。”
“不要动。”一路上一直默默无语的克折拦住了众人。“土尔扈特的兄弟们,你们都是无辜的商人,这事与你们无关。”他把背上的克尔斯苍鹰交给多尔格,怒视着巴卡说:“我是渥巴锡汗的密使,有什么事冲我来吧。”
巴卡说:“别再玩花样了,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是从你们内部得到情报才来拦截的。说,你还在掩护什么人?”
克折微微一怔,心想这帮家伙是有备而来。他突然抽出腰刀向巴卡猛砍过去。巴卡躲闪得慢了一点儿,腰刀在他肩上划了一个大口子。没等克折再砍出第二刀,几把哈萨克骑兵的战刀插进了克折的身体。
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那只苍鹰突然展翅高飞,向杀死克折的那几个哈萨克骑兵猛啄下去。它啄瞎了几个哈萨克骑兵的眼睛,可很快它也被乱刀砍得七零八落。
巴卡恼羞成怒,把战刀高高举起,“把这些土尔扈特人给我全部杀光。”
多尔格也不由自主地抽出弯刀,怒视眼前这群豺狼说:“土尔扈特的勇士们,一只苍鹰尚能舍身救主,我们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杀戮吗?跟他们拼了。”
几十把雪亮的蒙古弯刀,在夕阳中闪着烁烁寒光。巴卡不由得一怔,土尔扈特人的骁勇善战,他也早有耳闻。
眼看一场血肉厮杀就要爆发,一个哈萨克骑兵大叫了一声:“信函!在那只苍鹰的腿上绑着一个书简。”
巴卡见书简上面写满巴斯八文,信函的底下还盖着渥巴锡汗的大印,他把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却一个字也不认识。
就在这时,一匹战马直奔巴卡。马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桑木。“巴卡将军,你虽然得到了信函,但你必须斩草除根!”
巴卡疑惑不解地看着桑木问:“你又是谁?”
桑木从怀里掏出一块象牙腰牌,扔给了巴卡,“自己看看吧!”
巴卡端详后半信半疑地问:“你就是札木杨宰桑派去的卧底?”
桑木原来是札木杨的人!这让多尔格商队里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多尔格厉声问:“桑木,下毒害我的就是你?引来草原苍狼的又是你?在戈壁里,扎破水馕杀死我的伙计的也是你?”
桑木笑了笑,“对不起了,大头人,你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自己嫁祸自己吧?不这样,又怎么能取得你们的信任?我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以便让巴卡有足够时间得到从上面传来的命令。”
多尔格气得浑身发抖。
桑木冷笑道:“这不能怪我,怪只怪你在为渥巴锡汗做事。大头人,实话告诉你吧,我来到你的商队就是要查出渥巴锡汗的密使。现在,我可以告诉大家,密使就是阿布。”
巴卡密函到手,他不愿意纠缠在此,他要尽快将密函交给主子。
桑木急了,“将军,你怎么能保证拿到手的就是真的密函,渥巴锡汗一向诡计多端。”
阿布这时骑马来到多尔格跟前,抱住多尔格,用力拍拍多尔格的背。多尔格刚想说什么,阿布抢先开口了,“大头人,商队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而毁灭。”然后,他骑马直奔巴卡,“巴卡将军,我才是札木杨的人,腰牌是桑木从我身上偷走的。”
巴卡疑惑地看着桑木,桑木着急地说:“他是在胡说。”
阿布“哼”了一声,趁势往桑木这边提了提马。“你说我胡说?既然你是札木杨宰桑派来的人,那你就应该能读懂密函,不然,怎么会知道那封密函是真是假呢?”
桑木分辩说:“将军,那上面的巴思八文,只有少数上层人能读,能读的人还不一定能懂,从我们的先祖成吉思汗时就是这样,你也应该是有所耳闻的。”
阿布冷笑了一声,“你也配是成吉思汗的子孙?你这个败类!”说着,抽出腰刀,猛地刺进桑木的胸膛。
这一突然的变故,让在场的人都始料不及。当阿布从桑木身上拔出腰刀,又直奔巴卡时,几个哈萨克骑兵飞奔过来,把阿布困在当中。
土尔扈特人视死如归的气概,让巴卡感到一阵胆寒,他颤动着声音说:“我让这沼泽里的食肉蚁,一点点地把你吃掉,让你在钻心的痛苦中死去。”
阿布被用牛皮绳绑在树上,在蚁窝和阿布身体之间,还洒上一道蜂蜜。这种食肉蚁,最爱吃甜食和肉食,它们一旦涌过来,一天不到就能把一匹马吃光。
多尔格闭上眼睛,他来到巴卡跟前说:“阿布毕竟是跟我出来的,让我祭奠他一下吧!”
巴卡不屑一顾地点点头。多尔格跳下马,扑在阿布身前,捧上一杯马奶酒说:“喝了这杯酒,你会减少些疼痛的。”
眼见着食肉蚁向这边移来,多尔格抬起头来问巴卡:“你还想残杀我们的人吗?”
商队里的土尔扈特人都把刀高高举起。巴卡狡猾地一笑说:“你们可以走了。”
多尔格的商队走远后,巴卡骑着马在阿布周围绕了几圈。此刻,成千上万的食肉蚁已经向阿布涌来。巴卡狂笑着说:“勇敢的土尔扈特人,你自己慢慢享受吧。”
五、回归祖国
多尔格的商队走得特别慢,一天一夜还没有走出百里。
其实,阿布才是渥巴锡汗真正的密使,两位大喇嘛是渥巴锡汗派来掩护阿布的。至于那个绑在鹰腿上用巴思八文写的密函,自然也是蒙骗对方的道具了。当时,阿布看到自己已被桑木识破,就借着与多尔格拥抱的机会,把密函塞进多尔格的袋子里,并悄声告诉多尔格,“一定要活着到东方,设法把密函交给清朝的皇帝。”
多尔格从怀里拿出那个密函,倍感沉重,这里面凝聚了大部分土尔扈特人的心愿。他又忍不住摸出另一封信函,那是他临离开伏尔加草原时,札木杨托人捎给自己的。札木杨在信中说:“如果遇到渥巴锡汗特使,就把他们杀掉,或者截获信函,交给札木杨。札木杨将把克尔斯那片草场划归给多尔格管。那里可以放牧上百只牛羊,多尔格就再也不用过这提心吊胆的经商日子了。”
多尔格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美丽的天山,轻轻地把渥巴锡汗的密函塞进怀里,然后,把札木杨的信一条一条撕碎,扔进了伊犁河谷。他抽出腰刀,冲着莽莽群山喊道:“我是土尔扈特的人,我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我不想成为别人的奴仆,我要回到养育我们祖先的天山。”
这天傍晚,一个衣衫破碎的人匆匆忙忙地从后面赶上来。多尔格飞马迎了过去,大伙一看,来的正是阿布。
原来,多尔格趁着祭奠阿布的时候,悄悄把蜂蜜移向绑着阿布的牛皮绳。牛皮绳经蜜水一浸,成了食肉蚁的美味,仅用了几个时辰,食肉蚁就把牛皮绳咬断了。尽管如此,一些爬到阿布身上的食肉蚁,也已经把阿布咬得伤痕累累……
乾隆三十六年十一月二十日(1771年1月5日),土尔扈特部在渥巴锡汗的领导下启程回归祖国。
渥巴锡汗在临行时,带头焚烧了自己的宫殿,人们也都纷纷将自己的住所和带不走的家具、杂物烧毁,整个草原一片烈火。而这次东归的向导,就是多尔格。他引导着精锐先锋部队,一路上斩关夺隘,历尽千难万险,终于在七月中旬回到祖国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