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5年的一个清晨,克里姆斯医院来了一个神情沮丧的老人,这个老人名叫约翰。老约翰一手拄着拐棍,一个胳膊夹着一个黑皮箱,步履蹒跚地走进了“一键还原”工作室。
工作室的詹姆斯医生很友好地让老约翰坐在了椅子上,递给他了一杯咖啡。老约翰抿了一口,喘着粗气说:“我决定,今天就施行‘一键还原’,我受够了。”
说完,老约翰将黑皮箱打开,里面装满了一沓沓钞票。
詹姆斯医生打量了一下老约翰,耐心地问道:“您可要考虑清楚啊,‘一键还原’后,您将回到初来人世的样子,一切岁月的痕迹都将抹去,当然,包括记忆。难道您的人生,没有让您留恋的东西吗?”
老约翰激动起来,痛心疾首地说:“没有,我这一生活得太失败了。我年少无知,荒废了学业;我不求进取,没有自己的事业;更主要的是,我没娶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老约翰突然一阵剧咳,接着说,“我吸烟、酗酒,到现在百病缠身,我现在就要求实施手术,我要重新活一次,从头再来。”
詹姆斯医生点下头,疑惑地问:“您家人怎么没跟来?谁带您回去?难道?”老约翰打断了詹姆斯医生的话语:“不,我有儿子,我绝对不去那里,这是我家地址,麻烦您把我送到我儿子那去。”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卡片,上书“圣路易大街126号,琼斯”。
于是,詹姆斯医生让助手帮老约翰交款,办理了手续,又让他在手术单上签上字,便带老约翰走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很大,靠墙的都是很大型的仪器,中央有一张手术台,手术台上空悬着的不是用来照明的无影灯,而是直径有车轮大小的皮囊。老约翰浑身颤抖,像个孩子似的打量着这个玩意儿。
詹姆斯医生看着老约翰紧张的样子,忙介绍:“这就是用来进行‘一键还原’的‘人造子宫’。自从二十一世纪电脑得到推广后,‘一键还原’程序可以让系统恢复到初始状态,医学家们受到启发,终于在上个世纪,将人类也可以‘一键还原’了。”
老约翰激动万分,乖乖地配合医生将身上的衣服脱光,经过严格消毒后,躺在手术台上。
在助手的帮助下,詹姆斯医生将老约翰的肚脐用手术剪剪开,然后从那皮囊里拽出一根空心的管子,将管子的头部剪断后,鲜红的血液从里面流出,詹姆斯医生麻利地将这根管子,缝在老约翰剪开的肚脐上面。
接着,几个助手将老约翰的身子压弯,连同那根作用相当于脐带的管子,一起塞进那个皮囊里,然后,将这皮囊的缺口,细致入微地进行了缝合。
詹姆斯医生走到仪器前,将上面的“OK”键一按,只听机器“嗡嗡”作响,皮囊越缩越小。不一会儿,一股股伴随恶臭的液体从皮囊底端的一根管子里涌出。大约半小时工夫,皮囊小成西瓜大小,机器停止了运转。
詹姆斯医生赶忙走到手术台边,将皮囊取下,用手术剪将皮囊上的缝合线一点点拆开,迅速从里面取出了一个胖嘟嘟的男婴。接着,剪断那根“人造脐带”,把这男婴的小腿拎起,在屁股上狠狠地来了一巴掌,一阵响亮的啼哭声响彻整个手术室。老约翰,重生了。
詹姆斯医生又看了看老约翰给他的住址,将成了婴儿的老约翰用小被包裹好,抱着他开车向圣路易大街赶去。
来到老约翰的儿子琼斯先生门前,里面正传来一男一女的争吵和孩子们的嬉戏声,詹姆斯医生按下门铃,门开了,一对中年夫妇请他进去。
詹姆斯医生将老约翰放在床上,一下子围上了五个岁数不等的小孩子。詹姆斯医生作了自我介绍,然后将一张开好的医学身份证明交给了琼斯夫妇,看着他们惊愕的眼神,詹姆斯医生知道久留只能带给自己更多麻烦说辞,便转身离去了。
“哦!我的上帝!”这句话几乎同一时刻从琼斯夫妇口中喊出。琼斯太太怒目圆睁地看着老约翰,大声吼道:“日子没法过了,原以为等这老家伙死了继承他那笔可观的遗产,现在可好,一定所有财产都被他做手术了,那手术费用简直是天文数字。”
琼斯先生也气得浑身发抖,“怪不得他最近连废品都捡,原来是在筹集手术费啊。”
琼斯太太看着先生,说:“听着,琼斯,我们已经有五个孩子了,按常理作为儿媳,我应该照料你的父亲,可是……”
没等琼斯太太把话说完,琼斯先生就不耐烦地将话打断,“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是不会养他的,这世界乱套了,该死的发明这技术的医生。”
琼斯太太沉思一下,“对呀!他又不是没父亲,干脆把他送他父亲那儿得了。”
琼斯先生听完眼前一亮,匆忙穿好大衣,抱起嗷嗷啼哭的老约翰走出家门。
几经周折,琼斯先生终于找到了老约翰的父亲租住的房子。房门打开,一个满嘴酒气而长得挺帅气的小伙子将门打开。
琼斯先生咽了口唾沫,尴尬地吐出两个字“爷爷”。
小伙子暴跳如雷地说:“嗨!你这个家伙,告诉你多少次,不要叫我爷爷。”琼斯先生刚想说话,小伙子又满脸懊悔地说:“乱套了,这该死的技术,我被比我大好多的人称呼爷爷,我被大我更多的人养育成人,可我要叫他儿子,我被那些能坦然走完人生路的人耻笑到现在,早知如此,我干嘛要做这该死的‘一键还原’手术……”
看着小伙子喋喋不休说个没完,琼斯先生还是打断了他的话:“只是,现在,有个重要的事情告诉您,这,这是我的父亲,您的儿子,他也实施‘一键还原’了。”
说完,琼斯先生将怀里的老约翰递到小伙子怀里。
小伙子先是一惊,接着一阵狂笑,“抱走,我才不要呢,我还没结婚,现在,我就要养儿子,太荒唐了。”然后,又将老约翰塞回琼斯先生怀里。
琼斯先生迅速地将老约翰递了回去:“根据我国法律,抚养子女是您应尽的责任。”
小伙子又很干脆地将老约翰送回琼斯先生怀里:“可我国法律也规定,赡养老人,是您当子女的应尽的义务。”
就这样,老约翰被两个人像皮球似的推来推去。最后,琼斯先生索性将老约翰放在地板上,转身就跑。后面传来小伙子声嘶力竭的怒骂声:“该死!你这家伙!快把他带走!”
小伙子沮丧地喝了一口威士忌,将正在啼哭的老约翰抱起来,不知所措。这时,一个女孩从外面进来,甜甜地说道:“亲爱的!想我了吗?”
小伙子刚想说话,女孩子突然看到了老约翰,尖叫道:“这孩子是谁的?”小伙子结结巴巴不知如何回答,女孩转身气鼓鼓地想走,小伙子慌忙说:“亲爱的,你听我解释,这是……我被‘一键还原’了的儿子。”
“我不管!我不想嫁给你还养个累赘,你看着办!”说完,扭头就走了。
小伙子看着老约翰,喃喃自语道:“人生就有生老病死,干嘛非要这样?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第二天早晨,一缕阳光洒在了圣路易大街上,老约翰正蜷缩在一个大门前。过往行人甚至不多看他一眼,因为这事太平常了。半晌,门终于开了,一个修女走出来,面无表情地抱起老约翰,摇了摇头,转身走进门去。门上几个大字格外显眼——圣路易福利院,一个老约翰手术前很不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