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率五千骑军疾行,不到十天即抵达了幽州城下,见契丹军正在围攻幽州,当即命石敬瑭、高行周、李从珂、夏鲁奇、安从信、张敬达等将各率数百骑分路冲杀围攻幽州的契丹军,他自己则率五百横冲骑直扑阿保机大帐。阿保机见晋军如一股股黑旋风般刮向契丹大军,不禁大惊,误认为晋军大军已经到了,赶忙下令撤了幽州之围,后退十里列阵,准备与“晋军大军”决战。李嗣源趁机驰至幽州城下对周德威叫道:“晋王已派大军来救幽州,嗣源只是先锋,请周公务必坚守!契丹人很快就会回来的,嗣源暂不入城了。”
周德威高声道:“有横冲将军在城外袭扰,周某定可守住幽州。”
然而,阿保机很快就探清了李嗣源的军力——原来仅有五千骑军!如此,他就再没有顾忌了,传令全军继续围攻幽州,只分出二万铁骑来防备李嗣源。
李嗣源四处出兵袭扰,但都被契丹军的二万铁骑所阻挠,对攻城的契丹军牵制并不太大。好在城内之人已经知道救兵就在城外,守城信心大增,因而契丹兵不但未有丝毫进展,反而伤亡更巨。
不久,阎宝、符存审各率大队晋军相继抵达易州,李嗣源闻讯,连忙率军前往易州会合。此时,契丹已围攻幽州近一百天了,城中已是万分危殆。符存审道:“虏众我寡,敌军多为骑军,我军多为步军,若在平原对战,敌军只需一万骑军蹂躏我阵,我军就会全军覆灭的。”
李嗣源道:“此言甚是,敌军没有辎重,我军则必须以军粮自随,若于平原相遇,敌军只要抄我粮道,我军也将不战自溃。不如从群山之中潜行至幽州之北,突然出现在契丹之后,致令契丹人惊溃,也许能解幽州之围。即便在半道遭遇敌军,我军也可据险迎击。”
三人计议一定,当即便从易州出发一直往北行进,翻过大房岭,沿着山谷向东进发。
李嗣源与其子李从珂率领三千骑兵为前锋,行至距幽州六十里处,就与一支契丹军遭遇了。契丹军见晋军意外地从西北而来,皆以为是神兵天降,不禁大惊,慌忙后退。李嗣源见状,率晋兵自后紧追。就这样,契丹在山上狂奔,晋军在山谷中急追,每到谷口,契丹军便下山截击,李嗣源父子只好率军拼力苦战。所幸契丹兵不是太多,再加上他们只是拦截,边战边退,这才让李嗣源的前锋军杀出了山口。
然而,李嗣源父子的前锋军刚出山口,就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呆了——旷野之上竟然灰蒙蒙的全都是契丹骑军,乍眼看去,至少有两万骑之多,且人人手持明晃晃的弯刀严阵以待。李嗣源这才知道,刚才那些契丹兵原来是引诱他们的!晋军将士个个面露惊骇之色。此时,他们一路急追,多次厮杀,早已精疲力竭了,更何况他们只有三千人马,而契丹军却早有准备,真正是以逸待劳。
李嗣源人称“横冲将军”,果然不负“横冲”之名!此时,他竟令李从珂及三千骑军就地待命,他只率百余精骑缓缓而进,边策马向前,边脱去甲胄,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色内衣,手扬马鞭,用胡语高声骂道:“你等无故犯我疆场,晋王命我率百万大军直抵西楼,灭你种族!你等人数虽多,却不是我李嗣源的对手,只有你们的天皇王才配与我一战。”说罢,突然跃马奋槊,直冲敌阵。一把大铁槊,舞得呼呼作响,所过之处,契丹军人仰马翻。
契丹人崇尚勇悍,却没见过如此勇悍之人,直如神将一般,契丹人根本无法近前。一名在契丹被誉为勇士的酋长登时狂性大发,哇哇大叫着高举狼牙棒冲向李嗣源。李嗣源挥起铁槊,一下子就把他的头颅给砸了个粉碎,脑浆污血四处飞溅。这一下,真把契丹人吓坏了,连忙躲避。李嗣源在契丹阵中横冲了一会儿,感觉有些累了,便又回马杀了出来,回到阵前,旁若无人地喝了几口水,稍一喘息,便又杀入了阵中。如此杀了三个来回,雪白的内衣早已染成了血色。
李从珂担心其父疲劳,大喊道:“你们看到了吧?契丹人虽然众多,但在我父帅的眼中,就是一堆蚁虫,你们还等什么?给我杀啊!”一拍马身,挺枪直奔契丹大阵。
其实,三千前锋军见李嗣源如此勇悍,早就没了怯意,人人只觉得热血沸腾,杀气顿生,听李从珂这么一喊,皆拍马杀入了契丹阵中。两军就这样混战在了一起。
不一会儿,晋军后军陆续出谷。契丹军见晋军越来越多,只好匆匆后撤。
此战之后,契丹人一听到“横冲将军”李嗣源之名,便心惊胆寒,望风而窜。
符存审也不追赶,而是命步兵在山脚下砍伐木材做成鹿角,每人手持一枝,大军一停,军寨立成。契丹骑军环寨而过,寨中即万弩齐射,流矢蔽日,契丹人马死伤无数。如此,步步成寨,眼看着就要抵达幽州城下了。
卢文进对阿保机道:“大王千万不可让晋军援军入城,可集合大军与之决战。”阿保机遂将三十万大军全部召至城下,列阵迎敌。
李嗣源、符存审、阎宝虽然不愿意与契丹主力决战,但此时也没有办法了,只好列阵迎战。符存审命骑军列阵于前,步兵列阵于后,并戒令不得妄动。他先令羸弱之兵拖着燃烧的干柴枯草慢慢行进,致使两军阵前浓烟滚滚,尘土蔽天,契丹人一时无法弄清晋军究竟有多少人马。
符存审随后即令步军率先攻击。霎时,战鼓雷鸣,战歌冲天,五万晋军步卒皆左手持长枪,右手持盾牌,口中高唱着战歌杀向敌阵。契丹骑军见状,纷纷前冲,却皆被长枪捅翻在地,霎时间,人呼马嘶,乱成了一团。李嗣源、阎宝等见时机已到,立时策动骑军,冲杀了过去。
阿保机见契丹军阵已然大乱,只好下令后撤。周德威在城中看见契丹军阵脚已乱,当即令能战之军冲出了城外。如此一来,契丹人只觉得四面都是敌军,皆心惊胆战,觅路逃窜,决战很快就演变成了契丹大军的大溃败。其众皆自北山四处逃去,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契丹人丢弃的尸体、车帐、铠甲、兵器、羊马……
阿保机此次倾国南下,不但没有得到丝毫的好处,而且还损失了近十万精兵,元气大伤,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无力南侵了。他心中不禁大为懊丧,深悔没有听从述律后的劝告。
李嗣源、符存审、阎宝等人进入幽州后,周德威仿佛再生,连连握手言谢,流涕不止。
李存勖闻听幽州大捷后,心中的一块大石这才落地,忙驰马至太原,跪倒在李克用灵前,拜告其事,并将李克用遗留给他的第二支箭折断。
和哥赏
晋王李存勖连年在外征战,太原军政大事则全都委托给了张承业。张承业倒也不负所托,整日里忙着劝课农桑、蓄积钱粮、征兵买马,一直是兢兢业业,不辞劳苦。更为难得的是,张承业秉政从来不分贵贱,人人平等。因此,不但河东肃静清明,而且确保了李存勖的军需,让李存勖从无后顾之忧。
张承业有个侄子叫张瓘,曾在刘知俊属下为军校。刘知俊降蜀后,张瓘一直闲居同州,听说张承业在太原大权独握,便领着另外四个侄子前来投奔。李存勖看在张承业的面子上,皆擢拔使用。虽然张承业对他们严加管教,但还是有一个侄子横行不法,无故杀了一个牛贩子。李存勖在魏州听说后,立派使者前去为他说情,但还是晚了,使者赶到的时候,张承业早已把他的这个侄子斩首了。李存勖心中大为过意不去,只好擢拔张瓘为麟州刺史,以补偿张承业。张瓘临行之际,张承业拉着一张老脸对张瓘正色道:“你本是车度的一介百姓,与刘开道同为贼寇,惯做一些不法之事,若再不洗心革面,死期也就不远了!”张瓘牢记此言,真的改头换面,再不敢做任何贪暴之事了。
李存勖好赌博,又喜欢唱戏,自然需要些钱财来做赌资和给伶人的赏赐,但他自己又不好意思直接向张承业开口要钱,于是,特意回到太原宴请张承业,宴请的地点就选在金库,并约了阎宝、元行钦相陪。酒酣之际,李存勖特意令其子李继岌为张承业献舞。不想,李继岌舞罢,张承业只赠送了一条宝带和一匹良马。李存勖不禁大为失望,便以为张承业不知道他的用意,于是指着金库中一堆一堆的金子,对张承业明说道:“七哥太小气了吧,和哥缺钱,七哥应该赠给他一堆金子才是啊!宝带、良马似乎太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