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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这是一首题画诗,作者从画面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春意,将一首简单的题画诗变成了真切的写景诗。苏轼观察细致入微,并从画中景物捕捉到了季节变化的征兆,通过合理的想象,提炼出景色背后的深刻哲理。“春江水暖鸭先知”体现了唯物主义哲学实践论的观点,即提出了认识与实践之间的辩证关系,强调了实践在认识过程中的地位和作用。实践是认识的来源和认识发展的动力,春江水暖不是主观臆造的印象,而是鸭子通过自己的亲身实践得出的结论。“先知”正说明鸭子勇于实践,才能得出正确结论。

【名句】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大雨后咏南轩竹二绝句(二首选一)

北宋·苏辙

其一

苦寒坏我千竿绿,好雨还催众笋长。

痛饮虽无嵇阮客a,瓢尊一试午阴凉。

【题解】

苏辙,字子由,北宋文学家、诗人,苏洵次子,苏轼之弟。他是“唐宋八大家”之一,与父亲苏洵、兄长苏轼齐名,合称“三苏”。

这首诗描写的是大雨过后竹节挺拔的样貌,作者从竹子坚忍不拔的生存状态中体悟到宇宙生生不息的真谛,以及新旧交替更生的普遍哲理。首联即以对比式的描写展开论述,“苦寒坏我千竿绿”反映了作者的痛惜之情,天气寒冷,大量的竹林被寒雨冻坏。竹子因为岁寒不凋的特点,而被文人视为独立坚韧的代表。可是,作者面对的却是一片在凄风苦雨中凋谢的竹林,象征着神宗变法过程中被排斥出朝廷的守旧派文人。

苏辙面对这样的情形并不气馁,因为他知道事物都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的,新老交替也是自然的普遍规律。旧的竹子死亡了,新的竹笋正在地下萌发,这场雨带来了新的希望。“痛饮虽无嵇阮客”是借用“竹林七贤”的典故,阮籍、嵇康等代表着反抗精神的文人与作者产生了精神上的共鸣,这些前贤就如同过去凋谢的竹林,但他们的精神永远不会消亡,因为还有“我”这样的后来者,继承他们的意志,坚守儒家士大夫的道德情怀。

【注释】

a嵇阮客:指“竹林七贤”中的阮籍、嵇康。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及阮咸七人,常在当时的山阳县竹林之下喝酒、纵歌,肆意酣畅,世谓“竹林七贤”。他们通过这种方式来反抗司马氏的专权独断。

东轩长老二绝(二首选一)

北宋·苏辙

其二

担头挑得黄州笼a,行过圆通一笑开。

却到山前人已寂,亦无一物可担回。

【题解】

这是一首饱含禅理的诗歌。苏轼记述了创作此诗的缘由:“子由在筠作《东轩记》,或戏之为东轩长老。其婿曹焕往筠,余作一绝句送曹以戏子由。曹过庐山,以示圆通慎长老。慎欣然亦作一绝,送客出门,归入室,趺坐化去。子由闻之,乃作二绝,一以答余,一以答慎。明年余过圆通,始得其详。”

作者女婿曹焕带着苏轼的书信去探望家翁,路过庐山圆通慎禅师处,就把两人唱和的书信出示给他看,圆通长老口占一偈:“东轩长老未相逢,却见黄州一信通。何用扬眉资目击,须知千里事同风。”表达了对苏辙人生境界的敬仰之情。更为奇特的是,圆通长老送客出门后,就归室圆寂了。这意味着,圆通长老以苏轼兄弟的书信为开悟法门,最终修行完满,超脱而去了。

这首诗就是作者作给已经圆寂的圆通长老的。“却到山前人已寂,亦无一物可担回”是本诗禅理的精粹。禅宗修行的方法是“以心传心”和“明心见性”,一切佛法皆在自身之中,不需向外求,佛性就在人的心中。讲究“顿悟”,禅宗认为“缘起性空”,一切皆从虚空中生,一切还向虚空中消散,一旦达到万法皆空的修行境界,就可以立地成佛。诗歌中的“亦无一物”正是这种修行境界的形象化阐释。

【注释】

a黄州笼:指苏轼,当时他被贬黄州,任团练副使。

读史(六首选一)

北宋·苏辙

其六

江河浪如屋,要须沧海容。

可怜狄仁杰,犹复负娄公a。

【题解】

这是作者在阅读唐史时发出的感慨,阐发了君子要有容人之量的道理。首联说“江河浪如屋”,大江大河的水量充沛,其波浪翻滚之时就如同平地起屋,这样的河流也只有江海才能容纳。在作者看来,君子的道德就应该如同这汪洋大海一般,使人望而生叹,而大海之所以能够如此广大是因为它不择细流,善于吸纳。做人也应如此,要懂得谦虚谨慎,虚怀若谷。尾联用娄师德与狄仁杰的典故继续说明君子要有容人之量。

【注释】

a娄公:指娄师德,唐代宰相,以宽厚容忍著称,留有“唾面自干”的佳话。

白鹇

北宋·苏辙

白鹇a形似鸽,摇曳尾能长。

寂寞怀溪水,低回爱稻粱。

田家比鸡鹜b,野食荐杯觞。

肯信朱门里,徘徊占玉塘。

【题解】

这是一首咏物诗,作者托物言志,借白鹇的高洁来比喻个人的品德。诗中的“白鹇”独立不群,代表了一种不阿谀不谄媚的人生态度。诗人说它形似鸽子,拖曳着美丽的长尾在水边寂寞地行走,它是那样地孤傲。白鹇在文人雅客眼中是豢养的珍禽,但是在田家野老看来,它与一般的家禽没有区别,都是用来果腹的珍馐美味(另一说,认为普通人没有鉴赏白鹇的能力,意即不能区分贤者和小人)。作者不禁发出感叹,这种有益于生民的佳禽比那些被豢养在朱门甲第中的观赏鸟要更有价值。这首诗背后所蕴含的哲思是,知识分子面临相同的困境,面对险恶的环境或是利禄的诱惑,懦者屈服,强者不屈。作为一名有气节的知识分子,应该保持自己独立的个性。

【注释】

a白鹇:又名白雉,属于大型鸡类。翎毛华丽、体色洁白,因为啼声喑哑,所以称为“哑瑞”。

b鸡鹜:鸡和鸭,比喻小人或平庸的人。

六月十七日昼寝

北宋·黄庭坚

红尘席帽乌靴里,想见沧洲白鸟a双。

马龁b枯萁喧午枕,梦成风雨浪翻江。

【题解】

黄庭坚,字鲁直,号山谷道人,北宋诗人、书法家,江西诗派的代表人物,与杜甫、陈师道、陈与义被合称为“一祖三宗”。诗歌方面,他与苏轼并称为“苏黄”;书法方面,他则与苏轼、米芾、蔡襄并称为“宋代四大家”。

诗歌首联“红尘”“乌靴”的意象都是为了表明作者自己在尘世中奔忙的困苦,中国古代士大夫往往存在着出世与入世的矛盾,他们既想建功立业又怀有归隐江湖,重归自由的想法。

南宋任渊注此诗云“闻马龁草声,遂成此梦也”。黄庭坚在梦中听到马咀嚼草料的声音,由听觉产生通感,幻化为漫天风雨,巨浪翻腾。作为一名虔诚的佛教徒,黄山谷此诗明显受到了《楞严经》的影响。《楞严经》作为禅宗修行的重要佛经,主要阐述的是心与物之间的关系,以及心性本体的问题。黄山谷的梦实际上是由外在事物引起的“心动”之间,禅宗讲求“一念不起”,隔绝自身与外界的联系,从而反观内心,澄观静求。但是外界的影响会导致禅定的破坏,使得本来“我性未曾有”变成“着相”,这就容易导致内心的激动和不安。

【注释】

a沧洲白鸟:“白鸟”典出《庄子·黄帝》“鸥鸟忘机”。“沧洲”典出《文选》李善注,杨雄《檄灵赋》:“世有黄公者,起於苍州,精神养性与道浮游。”

b龁:咀嚼。

寄黄几复

北宋·黄庭坚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持家但有四立壁,治病不蕲a三折肱。

想得读书头已白,隔溪猿哭瘴溪藤。

【题解】

此诗是黄庭坚为怀念挚友黄几复所作,首联表达了自己对友人的怀念之情。“我居北海君南海”,化用《左传》典故。“不能”夸张地表达了自己与友人相见的困难。颔联回忆了两人十年之中的交往,“桃李春风”中饮酒高谈阔论,这种情形是何等愉快。而此时诗人却只能独自面对“江湖夜雨”,倍显孤寂。此句也充满了哲理意味,以往日的盛景来衬托今日的苦闷,两相对比中使人产生时光易逝、佳期难再的感叹。“持家但有四立壁”两句,“四立壁”形容家贫,出自《史记》。“三折肱”典出《左传》,所谓“三折肱知为良医”,意思是一个人断过三次胳膊之后,他自己也就成为名医,因为丰富的治疗经验使他可以了解如何治疗断臂。这就是俗话所说的“久病成医”。此联实际上也是在称赞黄几复为官清廉,为政清明,但其更深层的哲学意义则是,不折肱亦可以成为良医,这是辩证法的思维方式。此诗用典考究,辨理明晰,是黄庭坚诗作中广为流传的名篇。

【注释】

a蕲:通“祈”,祈求。

【名句】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戏呈孔毅父

北宋·黄庭坚

管城子a无食肉相b,孔方兄c有绝交书d。

文章功用不经世,何异丝窠缀露珠。

校书著作频诏除,犹能上车问何如。

忽忆僧床同野饭,梦随秋雁到东湖。

【题解】

黄庭坚仕途蹭蹬,常常有辞官归隐的念头,这首诗是他对老友发泄苦闷的作品,表现了他对自己沉沦下僚、无所事事的生活的不满和解嘲。

“文章功用不经世,何异丝窠缀露珠”是本诗的名句,也是本诗哲理的体现,他强调了文学的功用在于经世致用,即治国安邦之道。他认为文学创作应该有益于国家和社会,文章应该反映现实生活和民生疾苦。宋人强调文学的“载道”功能,诗文革新运动最重要的功绩就是阐明了二者之间的关系,文以明道、文以载道的观念是宋人最为看重的。这里的道既可以指天道真理,也可以归结到具体的国家治理方略上来。这首诗告诉我们,知识、文章要经世致用。我们往往认为文学有其独立性,其特征即是审美。但实际上真正优秀的文学是和普通生活紧密联系的,二者密不可分,好的文学作品可以反映时事,有助于世道人心的向善。这首诗虽然是作者的戏谑之作,但是在抒发愤懑之余,也包含着耐人寻味的深刻哲理。

【注释】

a管城子:指毛笔。韩愈的《毛颖传》将毛笔拟人化,为之立传,还说它受封为管城子,诗语来源于此。

b食肉相:典出《后汉书·班超传》,据载,相士曾说班超“燕颔虎颈,飞而食肉,此万里侯相也”。

c孔方兄:指钱。古代的铜钱中有方孔,故有此称。

d绝交书:指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

【名句】

文章功用不经世,何异丝窠缀露珠。

秋日偶成

北宋·程颢

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

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

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

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此是豪雄。

【题解】

程颢,北宋哲学家、教育家、诗人,宋代理学的奠基者。

这首诗是作者反对王安石变法后,被贬谪回到洛阳后所作的。作为一名道德修养已经达到炉火纯青境界的理学家,作者所思考的并不是个人的得失与荣辱。他的安闲来自于内心的强大以及对天道至理的准确把握。换言之,即安闲是果,得道是因。

首联写得舒缓随意,赋闲居家没有一件事不是从容的,就连睡觉也是一种享受。这种境界既是贬官后顿觉轻松的真实写照,又表明了作者仕途受挫却并不影响内心深处的平静。颔联是全诗的名句,转入对理趣的揭示。作者之所以能够宠辱不惊,乃是因为他胸中包罗万物。作者以虚静空明之心观照大千世界,才能发现天地自然包括人自身在内一切事物的根本及其运动变化的规律,也即“道”和“仁”。

“道通天地有形外”指的是“道”充斥在天地万物之中,却又超越具体事物而存在。大道是无影无踪却又有迹可循的。人与自然的相互融合是体道的方式,而自我心游万仞的意气风发是因为理解了“道”的真谛,所以显得圆融自在。诗人静观万物、妙悟自然之心也像道一样拥有对于物质世界的超越性。

【名句】

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

偶成

北宋·饶节

松下柴门闭绿苔,只有蝴蝶双飞来。

蜜蜂两股a大如茧,应是前山花已开。

【题解】

饶节,宋代诗僧,江西诗派重要诗人。这首诗写得很有禅趣,诗人对于自然景物有自己独特的观照方式,他善于在自然景物中表达自己对佛理的体悟。

诗歌的前两句表现山居环境的清幽,但是这种清静里还有一份超越世俗的“热闹”,松下柴门紧闭,象征着与人世的隔绝,这里是僧人修行的道场,是他心灵的外化。这里虽然远离世俗,却并非死寂,翩翩飞舞的蝴蝶象征着自然界的勃勃生机,也暗含着作者修行状态的圆满。作者观察细致,足不出户就能感知到山前花开,并不是因为他具有什么“神通”,而是发现了蜜蜂腿上裹挟的厚厚的花粉。通过蜜蜂,就展示出了一幅前山繁花遍野、姹紫嫣红的美丽图画。此诗与“春江水暖鸭先知”的体悟方式如出一辙。

【注释】

a股:大腿。

还里

北宋·陈师道

旷士a爱吾庐,游子悲故乡。

慷慨四方志,老衰但悲伤。

虚名自成误,失得略相当。

暮年还家乐,未觉道路长。

闾里b喜我来,车马塞康庄。

争前借言色,草木亦晶光。

向来千人聚,一老独倘佯。

手开南阳阡c,松柏郁苍苍。

永愿守一丘,脱身万里航d。

平生功名念,倒海浣我肠。

款段引下泽,断弦更空觞。

尚恐北山南,有文移路傍e。

【题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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