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词共分三片:头一片写景,写作者白天的所见所闻;第二片写情,写作者“更阑”的所见所感;第三片写意,写作者对往事的追忆,抒发自己的感慨。从词中“宋玉悲感,向此临水与登山”来看,当写于湖北江陵,当时柳永外放荆南,已经年过五十,只做个相当于县令的小官,心情自然十分苦闷。这种情绪在这首词里得到充分的体现。
【注释】
a戚氏:词牌名,为柳永所创,长调慢词。全词三叠,计212字,为北宋长调慢词之最,亦堪称柳词压轴之作。
b一霎:一阵。
c江关:疑即指荆门,荆门、虎牙二山(分别在今湖北省枝城市和宜昌市)夹江对峙,古称江关,战国时为楚地。
d宋玉悲感:战国时楚人宋玉作《九辩》,曾以悲秋起兴,抒孤身逆旅之寂寞,发生不逢时之感慨。
e陇水:疑非河流名,实为陇头流水之意。北朝乐府有《陇头歌辞》,词曰:“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陇头流水,鸣声呜咽。遥望秦川,心肝断绝。”
f蛩:蟋蟀。
g绛河:银河。天空称为绛霄,银河称为绛河。
h婵娟:美好貌。
i绮陌红楼:犹言花街青楼。绮陌,繁华的道路。
j经岁:经年,以年为期。
k狂朋怪侣:狂放狷傲的朋友。
l迅景:岁月,光阴易逝,故称。
m程:路程。
n漏箭:古时以漏壶滴水计时,漏箭移即光阴动。
o停灯:吹灭灯火。
竹马子
北宋·柳永
登孤垒荒凉,危亭旷望,静临烟渚a。对雌霓挂雨b,雄风拂槛,微收烦暑。渐觉一叶惊秋,残蝉噪晚,素商时序c。览景想前欢,指神京d,非雾非烟深处。
向此成追感,新愁易积,故人难聚。凭高尽日凝伫。赢得消魂无语。极目霁霭霏微e,暝鸦零乱,萧索江城暮。南楼画角,又送残阳去。
【题解】
这首词为柳永晚年漫游江南时所作,属柳词中的“雅词”。初秋雨后微凉,残蝉噪晚,作者登高远望,览景生情,不由追忆往昔在帝京时的欢乐,感叹愁怀难遣,故人难聚,又值秋晚暮鸦零乱,江城萧索,眼前残阳落去,更使人伤感,孤寂凄凉的情绪尽然显露。词人心中有愁,故上片涉及的一切景象都带上了词人的情绪色彩。此词境界寥廓,极苍凉之致。全词景凄情哀,铺叙有致;意境开阔,格调清雅,气韵浑厚;语言清丽,音律谐婉,悲楚动人。
【注释】
a烟渚:烟雾弥漫的水中小岛。
b雌霓:古代传说,虹出现时成双成对,其颜色鲜艳为雄,颜色暗淡为雌。又说,雄称“虹”,雌称“霓”。
c素商:秋天。
d神京:指南宋都城汴梁(即今开封)。
e霁霭:雨后天晴出现的云雾。
雪梅香
北宋·柳永
景萧索,危楼独立面晴空。动悲秋情绪,当时宋玉应同a。渔市孤烟袅寒碧,水村残叶舞愁红。楚天阔,浪浸斜阳,千里溶溶。
临风。想佳丽,别后愁颜,镇敛眉峰b。可惜当年,顿乖雨迹云踪c。雅态妍姿正欢洽,落花流水忽西东。无聊d恨、相思意,尽分付征鸿e。
【题解】
词中描写一位客居他乡的游子,正当深秋薄暮时分,登上了江边的水榭楼台,凭栏远眺,触景伤情,追忆过去的幸福时光,无限思念远别的情人。词人迎着江风而立,脑海中浮现出情人的音容笑貌,雅态妍姿。或许当日正在相聚小饮,清歌婉转,妙舞翩翩;或许正在花前月下,两情缱绻,欢度春宵,然而,突然到来的别离,使热恋的情人“顿乖雨迹云踪”。过去的幸福已成为美好的回忆,在这肃杀的秋天里,暮色苍茫,客居他乡的词人只能独倚危楼,悲思绵绵,怅憾难言,相思难遣。无可奈何的词人只能托付远飞的大雁把这相思之情、悲秋之感、游子之心带过江去,传达给自己的心上人。
【注释】
a“动悲秋”二句:宋玉《九辩》首句为:“悲哉,秋之为气也。”后人常将悲秋情绪与宋玉相联系。
b镇敛眉峰:双眉紧锁的样子。
c雨迹云踪:男女欢爱。宋玉《高唐赋》中写楚王与巫山神女欢会,神女称自己“旦为朝云,暮为行雨”。
d无聊:又作“无憀”,百无聊赖。
e分付征鸿:托付给征鸿,即凭书信相互问候。
诉衷情近
北宋·柳永
雨晴气爽,伫立江楼望处a,澄明远水生光,重叠暮山耸翠。遥认断桥幽径,隐隐渔村,向晚孤烟起。
残阳里,脉脉朱阑静倚b。黯然情绪,未饮先如醉。愁无际!暮云过了,秋光老尽,故人千里,竟月空凝睇c!
【题解】
这是柳永“奉旨填词”,漫游江南时所作的一首思念故人的词。现实的景物增强了伤别意绪,因而无法消除,唯有“竟月空凝睇”以寄托对“故人”的思念。联系柳永其他的羁旅行役之词来看,这“故人”概指他京都相识的青年歌妓。这首词写景与抒情时,既不大肆铺叙,也不特别凝练,词旨点到为止,结构完整。
【注释】
a伫:久立。
b脉脉:凝视貌。后多用以示含情欲吐之意。
c竟月:终月。凝睇:注视。
木兰花慢
北宋·柳永
倚危楼伫立a,乍萧索、晚晴初b。渐素景衰残,风砧韵冷,霜树红疏。云衢。见新雁过,奈佳人自别阻音书。空遣悲秋念远,寸肠万恨萦纡c。
皇都。暗想欢游,成往事、动欷歔。念对酒当歌,低帏并枕,翻恁轻孤。归途。纵凝望处,但斜阳暮霭满平芜。赢得无言悄悄,凭栏尽日踟蹰d。
【题解】
这是一首悲秋词。词人采取层层递进法展示悲秋情绪:首先,词人因萧瑟秋景中的南飞大雁,徒然“悲秋念远”,想起了音信阻隔的佳人;然后,词人万般后悔轻易辜负了昔日与佳人“低帏并枕”的“皇都”“欢游”,进而感叹人生苦短,应及时行乐;最后,又因与佳人“行乐”而不得,无奈落得个无言忧伤的结局。
【注释】
a伫:久立。
b萧索:萧条,冷落。
c萦纡:回旋曲折。
d踟蹰:欲前不进貌。
少年游
北宋·柳永
参差烟树灞陵桥a,风物b尽前朝。衰杨古柳,几经攀折,憔悴楚宫腰c。 夕阳闲淡秋光老,离思满蘅皋d。一曲阳关e,断肠声尽,独自凭兰桡f。
【题解】
这首词抒发了作者在长安东灞桥这一传统离别场所与友人别时的离愁别恨和怀古伤今之情。全词通过描写富有寓意和韵味的景物来表达悲愁与离愁、羁旅与感昔的双重惆怅。
【注释】
a灞陵桥:在长安东(今陕西西安)。
b风物:风光和景物。
c楚宫腰:以楚腰喻柳。楚灵王好细腰,后人故谓细腰为楚腰。
d蘅皋:长满杜蘅的水边陆地。蘅即杜蘅。
e阳关:王维之诗《渭城曲》翻入乐内《阳关三曲》,为古人送别之曲。
f兰桡:桡即船桨,兰桡指代船。
蝶恋花
北宋·柳永
伫倚危楼风细细a,望极春愁b,黯黯生天际c。草色烟光残照里d,无言谁会凭阑意e。
拟把疏狂图一醉f,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g。衣带渐宽终不悔h,为伊消得人憔悴i。
【题解】
这是一首怀人之作。此词上片写登高望远所引起的无尽离愁,以迷离的景物描写渲染出凄楚悲凉的气氛;下片写主人公为消释离愁决意痛饮狂歌,但强颜为欢终觉无味,最后以健笔写柔情,自誓甘愿为思念伊人而日渐消瘦憔悴。全词巧妙地把漂泊异乡的落魄感受,同怀恋意中人的缠绵情思融为一体,表现了主人公的坚毅性格与执著的态度,成功地刻画了一个志诚男子的形象。
【注释】
a伫倚危楼:长时间倚靠在高楼的栏杆上。伫,久立。危楼,高楼。
b望极:极目远望。
c黯黯:心情沮丧忧愁。生天际:从遥远无边的天际升起。
d烟光:飘忽缭绕的云霭雾气。
e会:理解。阑:同“栏”。
f拟把:打算。疏狂:狂放不羁。
g强乐:勉强欢笑。强,勉强。
h衣带渐宽:指人逐渐消瘦。
i消得:值得,能忍受得了。
【名句】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甘草子
北宋·柳永
秋暮,乱洒衰荷,颗颗真珠雨。雨过月华生a,冷彻鸳鸯浦b。
池上凭阑愁无侣。奈此个,单栖情绪。却傍金笼共鹦鹉。念粉郎言语c。
【题解】
这是一首闺情词,上片写女主人公池上凭阑的孤寂情景。秋天本易触动寂寥之情,何况“秋暮”。女主人公池上阑边移时未去,从雨打衰荷直到雨霁月升。下片“池上凭阑愁无侣”一句收束上意,点明愁因。荷塘月下,轩窗之内,一个不眠的女子独自调弄鹦鹉,自是一幅绝妙仕女图。而通过鹦鹉学“念”来表现,实为婉曲含蓄。鸟语之后,反添一种凄凉,因鸟语之戏不过是自我安慰。
【注释】
a月华:月光照射到云层上,呈现在月亮周围的彩色光环。
b鸳鸯浦:地名,水池边。这里是虚写。
c粉郎:何晏,三国魏玄学家,人称“傅粉何郎”。在这里指所思之人。
玉蝴蝶a
北宋·柳永
望处雨收云断,凭阑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水风轻、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
难忘。文期酒会b,几孤风月,屡变星霜c,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航。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
【题解】
这是一首怀人词。开头“望处”二字统摄全篇。凭阑远望,但见秋景萧疏,花老,梧叶黄,烟水茫茫,故人不见,悲秋伤离之感充盈心头。下片回忆昔日文期酒会、相聚之乐,慨叹今日相隔遥远,消息难通。最后“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回应开头“望处”。立尽斜阳,足见词人伫立之久;断鸿哀鸣,愈见其怅惘孤独。
【注释】
a玉蝴蝶:有小令、长调两体,又名《玉蝴蝶慢》。
b文期酒会:约会在一起饮酒赋诗。
c星霜:星一年一周期,霜每年而降,因称一年为一星霜。
八声甘州a
北宋·柳永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b,一番洗清秋c。渐霜风凄惨d,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e,苒苒物华休f。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g,归思难收h。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i。想佳人,妆楼颙望j,误几回、天际识归舟k。争知我l,倚阑干处,正恁凝愁m!
【题解】
此词抒写了词人漂泊江湖的愁思和仕途失意的悲慨。上片描绘了雨后清秋的傍晚,关河冷落夕阳斜照的凄凉之景;下片抒写词人久客他乡急切思念归家之情。词中表达了词人常年宦游在外,于清秋薄暑时分,感叹漂泊的生涯和思念情人的心情,写出了封建社会知识分子怀才不遇的典型感受,从而成为传诵千古的名篇。
【注释】
a八声甘州:一名《甘州》。
b潇潇:形容雨势急骤。
c一番洗清秋:一番风雨,洗出一个凄清的秋天。
d霜风凄惨:秋风凄凉紧迫。霜风,秋风。
e是处红衰翠减:到处花草凋零。是处,到处。红、翠,指代花草树木。
f苒苒(rǎn):同“荏苒”,形容时光消逝。物华休:美好的景物消残。
g渺邈:同“渺渺”,远貌。
h归思:归家的心情。
i淹留:久留。
j颙(yóng)望:凝望,抬头远望。颙,仰慕。
k此句意为多少次错把远处驶来的船当作心上人回家的船。语出谢朓《之宣城郡出新林浦向板桥》:“天际识归舟,云中辩江树。”
l争:怎。
m恁(nèn):如此。凝愁:忧愁凝结不解。
春日登楼怀归
北宋·寇准
高楼聊引望,杳杳一川平。
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
荒村生断霭,古寺语流莺。
旧业遥清渭a,沉思忽自惊。
【题解】
此诗约作于北宋太宗太平兴国五年(980),诗人时年十九岁,进士及第,初任巴东知县。诗人登高远眺,放眼所见的是一片广袤无际的平野。一条河流,一条渡船,四野空旷无人,不见渡者,也不知船家何往,尽日只有那条孤零零的渡船横躺在水里漂荡。眼中所见的“野渡”、“炊烟”之景,耳边所闻的“流莺”之声,引发了诗人对故乡的思念之情。
【注释】
a旧业:这里指田园家业。清渭:指渭水。
金陵怀古
北宋·王珪
怀乡访古事悠悠,独上江城满目秋。
一鸟带烟来别渚,数帆和雨下归舟。
萧萧暮吹惊红叶a,惨惨寒云压旧楼。
故国凄凉谁与问,人心无复更风流。
【题解】
这首诗格调的寥落沉郁,与昂奋进取的盛唐气象迥然有别。王珪时任北宋左相,作此诗时北宋在与西夏的两次战争中均遭失败。当时王珪在朝廷身任左相,对国势日益凌夷,感触颇深。诗人为排解乡思而怀古,但往事如烟,相隔久远,难以追寻。独自踟蹰江边古城,扑入眼帘的只有萧索的秋景。
【注释】
a萧萧:形容风声。
凤箫吟
北宋·韩缜
锁离愁连绵无际,来时陌上初熏a。绣帏人念远b,暗垂珠露c,泣送征轮。长行长在眼,更重重、远水孤云。但望极楼高,尽日目断王孙d。
销魂。池塘别后,曾行处、绿妒轻裙e。恁时携素手f,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g。朱颜空自改,向年年、芳意长新。遍绿野,喜游醉眼,莫负青春。
【题解】
此词借咏芳草以寄托别离情绪。全词以芳草为中心,尽管字面上没有“草”的字眼,却无一不在写草,所以离情也处处由芳草带出。词中在表现上用了正比和反比手法,描写芳草越繁华茂盛,带出的离愁越浓越沉重;描写芳草越生机勃勃,反映主人公的心绪越萧瑟悲凉。这首词在写作手法上的成功之处,主要是巧妙地将草拟人化,那清晨芳草之上的晶莹露珠像是惜别之泪,这样,遍野的绿草成为离愁的化身。这首词妙在巧用拟人手法,把点点离愁都化作可感之物。全词颇具空灵之美。
【注释】
a陌上初熏:路上散发着草的香气。陌,道路。熏,花草的香气浓烈。
b绣帏:绣房、闺阁。
c暗垂珠露:暗暗落下一串串珠露般的眼泪。
d王孙:这里指送行之人。汉淮南小山《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芳草生兮萋萋。”
e绿妒轻裙:轻柔的罗裙和芳草争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