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鬼子，我没个人感情，可那山梁主峰上是咱的人，鬼子此刻也不一定就在那里，没有人指挥炮兵，这不是乱打吗？”
“我知道你媳妇是郎山妮，可战争无情啊！”
周参谋长说：“刘杰明，我命令你，炮击之后回去看看，执行特殊任务，如果有‘小狼队’的人投敌，格杀勿论。”
“好吧！”刘杰明无奈起身，只能执行李龙溪的命令，另外，他也想借机支援一下郎山妮。
关馨知道刘杰明要奉行李龙溪的命令回去督战，李军长要对“小狼队”开炮，她情急之下连忙跑来质问刘杰明：“你怎么可以这样？‘小狼队’里有你的父亲，还有你没有过门的媳妇？难道就必须这样吗？牺牲自己的亲人去换来胜利，值得吗？”
刘杰明叹口气，怅然道：“军令难违啊！”就不再说话。
周参谋长命令炮兵营向牛头梁主峰开火，于是两门重炮齐鸣，牛头梁上浓烟滚滚。山顶到处都是炮火，烧着了的树木和被击中的“小狼队”的人悲惨地在炮火中英勇牺牲。
其实，李龙溪的炮击根本就是胡闹，也不看现在的阵地形势，‘小狼队’刚刚打退敌人第六次进攻，日军大队受挫，暂时下山休息和补充给养，山顶部分都是郎山妮的人。
这种盲目的瞎打炮，只炸死了山头指挥炮击的日军几人，而牛头山主峰阵地的五十多战士，全部成了牺牲品。顿时，牛头梁成了人间炼狱，没死的人灰头土脸，或少了个胳膊，或受了重伤从尸块中爬起，四周烟熏火燎的，郎山妮和丁大雷他们，也都不同程度负了伤。郎山妮知道这是缺德的李军长干的，气得咬破嘴唇，对着北方大骂不止。
顾小辉始终无法放下“小狼队”，虽然离开了，可他惦记着郎山妮和刘老汉他们的安危。顾小辉回到八路原来的驻地，见到的是空的草屋和营地，无奈只好和两个警卫员折回，可刚走到半路，就听到了炮声，还见到不少老乡逃难，这才听说鬼子开始大扫荡了。独立团走后，当地只有区小队和县大队帮助老乡转移，可这么大事情，“小狼队”不知道，于是他急急忙忙带着两个警卫，折返秦望山，可是秦望山已经空无一人，原来他走后郎山妮已经带人投靠了国民党军队。
“刘杰明。”顾小辉暗骂，“你这是不安好心，如果到国民党军队那里，郎山妮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他沿着马蹄印开始寻找“小狼队”的踪迹，经过打听，得知李军长的部队正在向北撤退，就勇敢地迎了过去。
来到牛头梁时，“小狼队”已经和鬼子交火，顾小辉带着警卫员从后面穿插到鬼子机枪阵地，巧妙地摧毁了一挺机枪。鬼子撤了，“小狼队”阻击敌人坚持到深夜，可这时候，他忽然听到从后方传来了炮弹声。
国民党军队的炮弹，暴雨般袭来。国民党军队要向山顶开火本是好事，可他看到山顶并没多少敌人，连忙和两个警卫冲上去，大声呼喊，让“小狼队”赶快撤离。可已来不及了，国民党军队的炮弹准确无误地落在牛头梁顶峰，落在“小狼队”队员身边。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小狼队”措手不及，很多人来不及反应，就随着炮弹倒下，驻守牛头梁上战壕里的“小狼队”的人，几乎全军覆没。这一轰，无辜死掉一百多人，鬼子却没多少损伤，当日军在国民党军队炮击后冲上来，看到有人帮助打击了对方，还以为是大日本皇军的炮兵，一个个欢呼雀跃。
顾小辉在伤痛的人群里找到丁大雷和郎山妮，拖着他们向附近的山洞跑去。
“你怎么回来了？”郎山妮脸上满是灰土，身上哪儿流血，她也不在乎了，衣服破烂不堪。
“是李龙溪的炮，你们上当了！这是不把咱‘小狼队’当人！”顾小辉流泪喊。
“刘杰明，我操你八辈子祖宗！”丁大雷对着北山跪下，抚摸弟兄们的尸体痛哭。
郎山妮也哭了，手下好几个小队长白白被炸死，北边没有日军，这肯定是李龙溪干的。她抹了一把眼泪，对顾小辉说：“事情是我引起的，我负责。我本来想依靠爷们儿，谁知道刘杰明根本不知道李军长安的什么心。他骗了我，对不起你们了。”
“都这时候了，还说这些干啥。当家的，快，让弟兄们撤下来，保存实力，这仗不能再打了。即使不死在日本人手里，咱也会被李军长害死。”顾小辉说完，拉起郎山妮和丁大雷。
“走，我带大家伙找独立团，八路军会帮咱的。”为了保证郎山妮的安全，丁大雷和徐十法等人走到了最后面。
可是，国民党军队山炮营打上瘾了，他们调整方位，继续朝北方轰击，这样既能打击到日军先头包抄的部队，又可以将撤退的“小狼队”置于死地。日军其实并未突前，已经在山下停住，只有“小狼队”撤退。
“小狼队”的灾难远没结束，炮弹追来，几炮击中“小狼队”的人群，又是死伤惨重，丁大雷为保护郎山妮被炸伤了。“大雷！”郎山妮扑过去，和春芽抱着丁大雷，撤到安全的地方。
“真窝囊！”丁大雷只喊了这一句，就昏过去了。“小狼队”在这次与鬼子的阵地战和国民党军队的轰炸中，几乎全军覆没，尸体遍布山野，而日军也因为不明军情暂停进攻，收拾受伤的士兵，派出侦察部队，探明敌情。
“小狼队”的队旗只剩下一块破布，在硝烟中迎风飘扬，可是扛旗的兄弟却死了。郎山妮含着眼泪，将队旗接下，轻轻地把扛旗弟兄的双眼合上。郎山妮追问顾小辉：“你确定是国民党军队开的炮吗？是国民党军队开的炮？”她耳朵都有些震聋了，连问了两遍。顾小辉没有说话，只悲愤地点点头。
徐十法和张九胜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跑进山洞，看丁大雷躺在里面，不断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大雷，丁大雷，丁营长，你快醒醒啊！你快醒醒啊！”
山妮看着丁大雷倒在自己怀里，闭着眼睛，心里痛得要命！她把丁大雷放到顾小辉怀里，冲出山洞，站在山谷里声嘶力竭地喝着：“刘杰明，你这个白眼狼！你知道吗！这里有你的父亲，你的老婆！你这挨千刀的畜生！王八蛋，你这个王八蛋。”
郎山妮嗓子喊哑了，跌坐在山口，像个疯癫的女人，后来竟惨笑起来：“都死了，都死啦！我的小狼在哪儿？狼大仙在哪儿啊！”郎山妮把自己坐成静默的山石头，久久地、久久地保持着悲伤的姿态。
阿财、牛和尚、春芽等人忙得要命，他们救治受伤的伤员，根本顾不上郎山妮了。刘杰明带着一队人马过到山谷这边来了，奉命杀死鬼子伤兵，但也处理了一些受重伤还没有死掉的“小狼队”的伤员，防止他们成俘虏；除此之外，他还有个使命，就是督战“小狼队”，如果发现他们有投降迹象，就会执行军法。
刘杰明低着头，骑马上来，迎面见到失魂落魄的郎山妮。郎山妮眼睛花了，她不相信眼前的那个人，曾经是自己梦里思念过的人，可那就是她男人，一个背叛了感情，诱骗“小狼队”落到这般田地的男人。
郎山妮含着眼泪站在谷底，她不再那么凌厉，而是轻轻摇头，质问刘杰明：“不是你让国民党军队开的炮，是不是，告诉我？”郎山妮心里还存着一丝幻想，她希望这件事和刘杰明无关。
刘杰明不敢看郎山妮的眼睛，他把视线投向远远山谷那边，没有回答。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们加入国民党军队。打炮，是李军长保卫家乡的无奈之举，他本想炸死鬼子，可惜你们正和日本人拼在一起。李军长，他也是没办法，为了守土，就不得已而为之。战争总会有人牺牲的，只要杀敌，牺牲就值得。”
“是吗？可你们的炮兵是瞎子聋子吗？打炮是不是要观察敌情？这是李龙溪的诡计，他要我们都死在这儿！”郎山妮看着刘杰明后面被焚毁的树丛，声泪俱下地质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