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啸飞伸出臂膀的时候,她感到特别的温暖;而当被啸飞揽在怀里的时候,又觉得特别的充实。她静静地依偎在啸飞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闻着他身上的男人气息,禁不住慢慢闭上眼睛。脑海中是弯弯的月亮,她觉得像是在做梦,可又是一个真实美丽的梦。这一刻,她好渴望啸飞来触摸她,有几次她甚至感觉到啸飞的手指在她的肌肤上轻轻地滑动,但后来又悄悄地静止下来。
她感觉有些失望,但同时又充满了轻松。于是,圆圆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合上双眼,在啸飞的怀里安静甜蜜地进入了梦乡。
但在同一个月亮的陪伴下,火车上的三人直到后半夜才进入梦乡。
不过当火车缓缓停靠在重庆火车站的时候,三个人立刻都焕发了精神,脸上看不出丝毫倦怠的模样。
出了火车站,站在重庆街头,三宝的精神更是抖擞几分,他仰头看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没有小日本的地方空气就是新鲜!”
李森和陆海萍却没有三宝的雅致,常年的地下工作已经将他们的生活习惯完全改变了,每到一个新的地方首要的事情就是密切地观察周围的景象,直到觉得安全了才轻松地说上几句话。
这次的安全感觉来得很快,从两辆黄包车奔到三人面前就开始了。
“先生,您要赶火车吗?”
“是的。我四天后赶火车,现在就预订你的车怎么样?”李森微笑着回答。
“我这辆车死过人,您坐吗?”
“只要死的是日本人就坐。”李森的笑意更浓了。
三宝在旁听着,心中明白这是李森在用暗语接头。再看李森和黄包车夫的表情,三宝知道一切都是顺风顺水的了。于是抢先将皮箱装到车里,自己也一屁股坐了进去。
果不其然,李森和黄包车夫对话之后便和陆海萍也上了另一辆黄包车,两辆车一前一后迅速地远离了火车站。三宝上了车便迷糊起来,直到黄包车停下才睁开眼睛。抬眼看去,豪华的大理石外墙上方一块金碧辉煌的牌匾一一大世界酒店。
三宝急忙下车,拎着两个皮箱跟在“先生”和“夫人”的后面,这个时候他是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的。不过他的角色并没有扮演多久,因为没过几分钟一行三人便被带到了顶层的贵宾客房。经常和女人在宾馆幽会的三宝在前台的时候就看得明白,这个宾馆是事先预订好的。而看到相邻的两个客房的位置,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两个客房位于宾馆顶层的拐角处,也就是说从房间的窗户能观察到四个方向的动静,显而易见就是为这次行动所准备的。
不过,这些推测三宝是通过陆海萍的话得到印证的,因为李森进了房间以后换了套衣服便又匆匆出门了。直到傍晚时分,他才风尘仆仆地回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李森说了这八个字便疲惫地栽进了沙发里。
“李大哥的意思就是一切准备就绪,剩下的就是请君入瓮了?”
陆海萍顾不得像三宝这样调侃,忙不迭地倒了一杯浓茶给李森,李森看着陆海萍微微一笑,接过茶水一口喝完,精力仿佛也立刻恢复了。
“是的。情报已经发出,现在的任务就是密切监视了。不过我们三个人今天的任务是睡觉,养精蓄锐。重庆的同志已经在王挺家附近暗中监视,他一旦有动静我们会立刻得到消息。”
陆海萍和三宝一愣,没想到第一个任务竟是睡觉。
李森走到窗户前,指着外面的公园。“看到对面的重庆中央公园了吧。据重庆的同志前几次观察,王挺和日本特务的几次‘接触’都是下午五点钟左右在这个公园门前进行的。我们预定这个酒店、这两个房间的目的也就在此,既便于观察也利于行动。而且上级还给我们提供了一辆车以便我们跟踪,我刚开回来,如果有突发情况,几分钟之内我们就能出发。另外按照王挺和日本特务‘接头’的时间段来判断,今天他是不会有什么行动的。所以我说,我们今晚的任务就是睡觉。”
李森说得没错,这个晚上除了三宝的鼾声以外都风平浪静。经过一夜的休整,当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三个人均是精神抖擞。到了下午四点半,李森的另一个推断也应验了。
“王挺从家里开车出来了,方向就是公园!”李森接完电话,兴奋地通知二人。
不用他再下命令,陆海萍和三宝立刻就回房准备,几分钟之后三个人便钻进了汽车里。
三宝曾听人说过,重庆中央公园位于重庆渝中区繁华的地段,是连接上、下半城的主要通道之一。园内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环山道路与石级阶梯蜿蜒曲折,纵横交错;花坛、绿带、亭廊、假山协调布局,别有情趣,实属闹市区难得的一块绿洲。此时他虽看不到里面具体的景观,但透过车窗看着中央公园的大门便有心旷神怡的感觉。不过,这轻松的感觉马上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李森开始布置起具体的任务。
“海萍监视周围的情况,三宝,你负责开车。如果他们变换地点一定要跟上,我就全神贯注盯着王挺的一举一动。”分配完任务,李森和陆海萍靠在了轿车后排座椅上,那亲近的表情浑然是一对出来游山玩水的夫妻。
但十多分钟以后,这对“夫妻”都正襟危坐起来,眼睛也紧紧地盯向公园的大门。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停靠在公园门口,不过却并没有人下车。
“这应该就是日本特务的车。据重庆的同志讲,每次都是这辆车先到。不出意外的话,五分钟之后,王挺的车也会到了。”李森给二人交代着情况。
“李大哥快看,那辆车在十字路口的大转盘已经绕了三圈了!”几分钟之后,三宝指着前方的一辆车兴奋地问李森。
李森也早已注意到了,那辆墨绿色轿车在一分钟之前就驶到了十字路口,绿灯变过之后满可以直接开过来,但是却沿着转盘绕起了圈子,三宝说的时候这已经是第三圈了。
李森冷笑一声:“肯定是,这种观察身后有没有人跟踪的办法,平常人想不出来。”
说话之时,那辆车在拐过弯之后终于开了过来。
“速度很慢,也就是二十迈。”三宝描述着。这是他的习惯,每当精神集中的时候他便会像说书先生一样讲解起来,“更慢了,嗯,离那辆黑色轿车十米远的地方停下来了。”三宝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是害怕隔墙有耳。
“嗯,这人就是王挺。”这次轮到李森讲解了,因为从墨绿色轿车上走下了一个人。
三宝眼睛紧紧跟着王挺,见他先是走到车尾,俯下身打开后备箱,像是检查车子是否有故障。接着又走向公园门口,向里面张望了几眼,然后就转身回到了车里。这一路,王挺根本就没有看那辆黑色轿车。
“奇怪!王挺这是干什么呢?这些动作不像是和对方在联络啊。”三宝纳闷地问。从后视镜里他看到李森和陆海萍也露出同样迷惑的表情。
“王挺的车开动了!跟不跟上去?”三宝急切地问。
“先不用,看看那辆黑色轿车的动静。”李森没有犹豫,立刻发出了指示。
果然不出李森所料,王挺的车刚启动,那辆黑色轿车也跟了上去。这次三宝没等李森开口,马上发动汽车尾随其后。
“难道王挺发现了什么异常,临时更改接头方式了?”陆海萍不解地问。
李森紧锁眉头,缓缓道:“我们应该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先跟着再说。”
王挺的轿车在繁华的路面上缓缓行进。因为此时正赶上下班的时间,街道上轿车、电车、黄包车、再加上穿梭的行人,使得车速想快也快不起来。而对于三宝来说,这车开得倒是蛮舒服,既不用开得太快,也不用担心被发现。因为路上人声鼎沸,自己的车早淹没在人海和车流当中了。
但三宝却越开越觉得纳闷:“李大哥,这个王挺到底是要去哪里呢?如果说他要更换接头地点,那么他不应该走这么繁华的路段啊。所谓时间就是生命,他应该尽快去接头地点传递情报才是。再者说,如果他怀疑有人跟踪,这么缓慢的行驶也甩不掉跟踪的人啊!”一边说着,三宝一边不耐烦地打着尾灯,生怕后面的车不小心追尾。
三宝说的时候,李森的眉头越拧越紧。但当三宝的话说完,李森的眉头却倏忽之间全都开了。他紧紧盯着三宝打着车尾灯的手,猛地一拍大腿!
“稍微开慢一点,我坐到前面去!”李森一边吩咐着,一边拉开车门,三步并作两步坐到了车前排副驾驶的位置上,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
“怎么了李大哥?”三宝刚一开口就被李森止住了:“开快一点,超过日本特务的车,但要跟在王挺车的后面。”
三宝虽不知道缘故,但猜到李森一定发现了什么。于是闭口不语,按李森的命令将车子缓缓超了过去。
李森似乎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眼睛上,将双目瞪得硕大,一眼不眨地紧紧盯住王挺车的后部。而渐渐地,李森脸上也露出笑容,嘴中像吃一样喃喃道:“会议……日期……未变……地点……改为……上清寺……路……26……号。”
三宝听得稀里糊涂,可又不敢打扰李森,于是转头看了一眼后排的陆海萍。谁料想,陆海萍却如同中了魔一般痴痴地看着前面,嘴里也念叨着这些稀奇古怪的话。
三宝正迷惑间,李森正常的语调在他耳旁响起:“好了三宝,咱们不用跟着了,掉头回酒店。”
“不跟踪了?任务完成了?”三宝瞠目结舌。
“是的。”李森说完,揉起了眼睛,刚才的用眼过度让他现在头都开始疼了。
“那……那王挺到底是不是双重间谍呢?”三宝急得有些磕巴了,虽然看到李森仍在揉着眼睛,但仍禁不住问。
“如果圆圆在,她一定就会看出门道了。”陆海萍在后排笑道。
“难道她比我聪明那么多?”三宝不服气。
“那倒不是。”陆海萍忙安慰着三宝,“而是因为圆圆懂得摩斯电码。”
“这和摩斯电码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这个王挺就是用摩斯电码来传递情报的。是吧,李森?”陆海萍把话题交给了李森,因为自己的眼睛酸得需要按摩了。
“这个王挺确实很聪明。他同日本特务没有会面,没有交流,只是开车的时候便把情报传递了出去,怪不得我们的同志一直找不到他通敌的证据。摩斯电码是美国人发明的一种通讯方法。摩斯电码是由点画所成的,点画是指发报机所送出的断(点)续(击)电波信号,画的信号长度为点信号约三倍长。在拍发的每个字母中,点画相隔一点之长,每句中每个字母相隔三点之长。此外,还有国际航海专用、商业专用、国防专用电码和依个人特别组合排列的密码等等。而王挺就是利用刹车灯来打出摩斯电码,这样在他车后跟着的日本特务便可以读出来,情报自然也就传递了出来。”
三宝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王挺选择下班的时间来接头,也选择车流量大的繁华路段。因为这样就会频繁地使用刹车灯,在别人看来这是很正常的。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呢?”
李森笑道:“现在动手的话日本人肯定会知道王挺暴露了。就让他再悠闲几天吧,等到会议结束就除掉这个汉奸。”
锄奸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时间很好,周末。地点也很好,一个酒会的派对上。
三宝喜欢这种场面,有女人、有鲜花、有美酒,再加上浪漫的舞曲,在这种气氛下让一个人一命呜呼是很有情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