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们派了两个人伪装成特派员,就会给他们造成错觉。他们会很自然地认为其中一名特派员是真的,另一名特派员是我们派出的。”
“这就叫反其道而行之。明确地让他们知道我们派了假特派员,故意卖给他们一个破绽,让他们挑出这个假特派员,那么另外一个他们就想当然地认为是真的特派员了。”岩井英一赞许地补充。
“是啊,而且我在设计王刚的背景和情节时,故意设计了许多破绽。例如子弹射击的距离、角度、他看到的现场情况、他血型的不符合,为此我还特意遗留了带血的子弹头。就是要让共产党找出这些线索,来发现王刚的身份。王刚这个替死鬼真是不错,很认真也很成功地完成了他的任务。不过他到死都蒙在鼓里,还以为我们真的派他打入新四军内部呢。”
川口能活说得兴起,刚要大笑,却一下子收住了嘴,因为他看到姐姐端着茶点走了过来。
“能活,你又在和你姐夫吹嘘什么?我刚才听到你派人去做替死鬼?”岩井安惠问道。
“呵,姐姐,这是我们帝国军队的事情,你就不要打听了。再者说,替死鬼也是中国人去做,你不用可怜他们的。”
岩井安惠眉头微蹙:“能活,对于军队、战争,我一个女人不去说什么,可是中国人也是人啊,就像前些日子,姐你的性命还是中国人救的呢。”岩井安惠还要再说,却被丈夫截住了话题:“安惠,这是政治,是我们男人的事情,你不懂,也就不要多插嘴了。你的性命是中国人救的,李森夫妇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朋友,也是有用的人才,对于这样的人我们自然厚爱有加。而对于同我们帝国作对的我们必须斩草除根。”
岩井安惠见丈夫一脸不屑的样子,也就不再多说,叹了口气悄悄走出书房。
看着岩井安惠的背影,两个日本男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嘴上没说,但心里都在说“妇人之见”四个字。此刻,他们两个人虽然是在姿态优雅地喝着茶,但墙壁上投出的却是两只野兽的狰狞的影子。
睡眠充足的好处是神清气爽,心情舒畅。即便天气阴沉,眼前也会是艳阳高照。
刘江此时的感觉就是如此。虽然在天空中浓厚的云层压迫下,人的呼吸都有些沉闷,但他却没有丝毫的不舒服。而上了车以后,他的情绪就更好了。
“海萍,我们这是去哪里乘船?”他现在开始称呼陆海萍为“海萍”了,这样称呼让他觉得自己到了新四军支队以后能很快地融人进去,一想到这个,他的嘴角就禁不住抽动。刘江这是在掩饰笑容,他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不应该表现出兴高采烈的样子,于是他赶忙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陆海萍。
“哦,我们去西郊码头,那里有我们准备的一条船。”陆海萍一边开车一边说。车里还有圆圆,不过这个小姑娘早就歪着头睡着了。至于啸飞和三宝,早上起来的时候刘江就没见到他们。“估计是去码头准备船只去了。”刘江猜测着,不过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目前的一切都顺风顺水,没有丝毫异样,平静的心态让刘江也合上了眼睛,虽然道路崎岖不平,但刘江还是在颠簸中昏昏欲睡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颠簸感忽地消失,刘江也一下子醒了过来。
“到了?”
“是的。”随着陆海萍的回答,刘江也看到了岸边停着的一艘船,三宝和啸飞正在船上向他们挥手。
刘江急步下车走到近前,看着三宝和啸飞轻松开心的样子,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在上船之前出什么意外,只要上了船他就不担心有任何麻烦了。他知道,川口能活肯定会将这一条水路替他安排得轻松安全。
“刘大哥,快上船吧!现在这天气阴阴的,恐怕要下雨,我们正好趁着阴雨天作掩护绕过敌人的封锁线。”三宝说着,伸手拉刘江上船。
“是啊,这个天气过江再好不过了,敌人一定疏于防范。而且江面能见度不高,敌人即便和往日一样认真搜查,也会很困难的。”刘江头头是道地分析道。他心里巴不得陆海萍等人这样认为,既然三宝说了,他正好借此机会添油加醋再说一通。这样的话,一路上的顺利平安就更显得顺理成章了。
他暗自窃笑,觉得自己变成了运筹帷幄的诸葛先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摆弄着身边这些可怜的人。这种感觉在随着船只在江面上行进过程中日益高涨,直至到了江对岸的时候达到了顶点。但当他下了船以后,这兴奋的感觉却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突然升起的疑惑不解——陆海萍四个人并没有径直下船,而是纷纷掀开了船底板。
刘江瞧得真切,隔板下面豁然是一个底仓,里面还摆放着许多货物。刘江真没想到这艘外表普通的小货船竟然暗藏玄机,看着陆海萍四人忙着从船上卸货,自己也不能站在一旁袖手旁观,只好伸出手来帮忙卸货。
“海萍,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货啊?”刘江一边卸货一边忍不住问。
“呵,是各种药品。”陆海萍向他递过一件货物,又解释道:“江南的新四军支队一直缺乏药品,但敌人封锁得很严,一直运不过去。好在今天有你帮忙,这些药品终于运过来了。”说完,陆海萍冲着刘江嫣然一笑。
笑容很美,但刘江却觉得那笑容透着古怪,似乎还有一丝冷意在里面,竟然有些不敢再看的感觉。刘江忙转移话题:“海萍,接应的同志们怎么还没来呢?”
陆海萍闻听,将手指在嘴前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抬眼向远处望去。
“他们马上就到了。”说完,转身又忙碌搬运起药品,再也没工夫说话了。
刘江不知道陆海萍观察到了什么情况,但听她的语气十分肯定又不得不信。果然,没过几分钟,远处的斜坡上出现了人。十多个人,腰间别着枪,还有七八头毛驴,背上背着箩筐。
看来人是来接他的,驴是来接药的。
等对方来到跟前,刘江却糊涂了——为首的一个大汉亲切地和陆海萍打着招呼,和四人热烈握手,然后又指挥战士将药品放到箩筐里面。虽然忙得不亦乐乎,但却丝毫没有理睬自己。见对方如此怠慢自己,刘江心中来气,缓步踱到为首那名大汉面前,却冲着陆海萍问道:“海萍,这位是?”
陆海萍还未介绍,那名大汉已开口笑道:“你就是刘江吧,谢谢你帮我们送药品过来呵。”说完,没等刘江回答,大汉就转过身冲陆海萍和啸飞他们挥手致意,然后带领战士赶着毛驴扬长而去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来接我的吗?”刘江瞠目结舌地看着陆海萍,不明就里。
陆海萍冲他微微一笑,刘江看着陆海萍的笑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这次他看得清楚,陆海萍的笑容里没有丝毫的温柔,除了鄙夷便是愤恨。而啸飞、三宝还有那个成天嘻嘻哈哈的夏圆,此刻慢慢围到了他身旁,脸上也都挂着同样的笑容。
“你们……你们笑什么啊?”刘江隐隐觉得不安,但仍强自镇定地问,“我们在高兴呵,因为你帮助我们把药品送到了江南新四军支队。假特派员先生!”
陆海萍的最后这句话骇得刘江一哆嗦:“你说什么?假特派员?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双手摊开,像是在捧着一颗赤诚的心那样挥舞着,脸上尽是无辜的神色。陆海萍却始终一言未发,像是观众在看着一个二流演员的演出。二流演员的演技说不上好,也谈不上糟。也就是说,既不能得到喝彩也无法得到掌声。
陆海萍觉得刘江就是如此,所以她一直冷冷地看着。直到刘江的双手挥舞得累了,垂落下来的时候才又开口。
“刘江,表演结束了吧?或许这几天你演戏演得自己都觉得是特派员了吧。但假的就是假的,你想知道假面具的破绽在哪里吗?”
刘江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又赶紧摇晃着脑袋。看到他这副样子,圆圆憋不住乐出了声。随着圆圆的笑声,刘江的脸也变得越发惨白。
“其实你前面伪装得一直很好,对于事发前后的描述没有丝毫的漏洞,而且还表现得正义豪爽。但可能是乐极生悲吧,当你知道王刚被我们查出来以后,觉得万事大吉了,兴奋之余便在那天晚上喝酒的时候露出了狐狸尾巴。”
刘江一直一言不发,但当陆海萍说到他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牙关紧咬了一下。陆海萍瞧在眼里,依旧不紧不慢地说下去:“你还记得你说起去年在河面上装扮死人逃脱敌人追捕的事情吗?”
刘江哼了一声:“怎么了?你不相信吗?难道你没经历过的事情就是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