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场永久永久的伫立。
伫立，不仅仅为一场雪。
不仅仅是一场寒冬在我身体里
绽放出来的姹紫嫣红和雍容华贵，
还有比这些更辽阔
更舒展的斑斓夺目，富丽堂皇。
437
你只是策马经过我疆域的王，
有一双闪着王室血统的眸子。
在象牙塔里喂马，养殖阳光，
照耀我的臣民，
吹动情的口哨，温暖我的马匹，
一边手握战剑一边拿起
辽阔的疆域版图，鏖战疆场。
亲爱的，我也有
一双最能摄魂摄魄的皇家眸子，
当我用目光碰撞你的目光之后，
浑身会升起一股能够在黑夜里战胜黑，
在寒冷时战胜寒，
在饥饿里战胜饥饿的光芒。
438
亲爱的，你走了，
带走了我皇家眸子里的太阳。
我们的王国也被时代颠覆。
但再破败，再颠覆，
再没有军队、粮饷，或者婢女侍卫，
再没有马匹、牛羊，
也是我们爱情的一座江山。
只要有我在，我们的江山里，
就有炊烟伴晨曦，
就有夕岚醉晚霞。
我要重新开始招募回来军队，
购买回来牛羊、马匹、种子，
让希望生出希望，
让婴孩诞出婴孩。
439
此刻，荒草也好，苜蓿也罢，
它们就是我们的臣民，我们的随从。
即使我一个人种植一片荒芜，
也是我们的辽阔，
我至少可以种上一个小小的太阳和月亮，
就足以供我们照明、享用。
我可以在我们的荒芜里纵横驰骋，
我可以在我们的荒芜里让爱万寿无疆。
只要是我亲手开垦荒地，
亲手劈开废墟，即使有风有雨，
也可以遮住我们暖暖的爱巢。
亲爱的，我不会放弃，
有我一个人在
就有我们的暖巢在，
只要我不弃，它们，便不弃我们。
亲爱的，我要以胜利者的姿态
伫立在我们残破而独立的王国，
行礼，倾情而灿烂——
440
你回来了亲爱的，
带着葡萄园的香槟
以一名骑士的姿态光临寒舍，
遮阳帽、夹克衫，
胡须，都在闪闪发光。
亲爱的，有满地阳光，
所有呜咽，都不会出来，
我们只管，醉，
只管在深秋的夜色里，
让萧瑟的风也巴满温暖的粉。
亲爱的，此刻，倾城的月光
普照在窗玻璃上，
星子泛起潮红。
今夜，宝，我要在梦中与你
在时光的碧波上荡漾，
让星子作证，月光是支持爱意的天使。
441
亲爱的，我梦见你的艰辛
就有奄奄一息的感觉。
你身怀绝技，
却无一尺长物，两袖全是清风。
你怀柔而外刚，
有力顶千钧的气魄，有摄人的魅力，
却又举不起时代的一根花针。
翻开所有页码，
寻不见一行载有你荣誉的扉页。
而你依然带着光辉的妩媚的伤感，
繁花似锦地茁壮直立。
亲爱的，时代落在你身上
笔直的伤痛，毫不隐晦的惆怅，
快乐着又残酷着的过往
或现在，你都要将其统统忘却。
442
你说过，亲爱的，你说过
我们不能一看到黯，
就成为黑暗的崇拜之人，
就依着黑暗的岩石，循规蹈矩
我们要睁着乌黑的眼睛
自己为自己，赠送光明。
亲爱的，夜晚走过的路径，异常糊涂，
就像乱麻爬过的山河，
又像蚯蚓掘过的大海。
亲爱的，我们起于黯，
以S形的姿态行走于黯
我们曾经坠落在黯的深渊。
亲爱的，你常说：任何摇曳，
堕落，无结果的殇，
无烟火的疼，咱们都要——摒弃！
亲爱的，我们并非涅槃的凤凰，
火焰在脚底下，
只有永恒的疼痛和无限的叹息。
我们不是叹息自己，
是要叹息一个世纪
一个世纪里不良的裂变。
所有裂变都有情而来，无情而去。
此刻，亲爱，我知道你
很累，
很累，
很累——
443
你累出了绝世的离人的斑斓
也累出了倾情的妩媚的感伤，
斑斑血迹里，亲爱的，就数你的鲜血最红。
亲爱的，你的思念的念
已经在你夜以继日的劳作之中
唉声叹气，或奄奄一息
我只好背叛您的，教导
将我自己转嫁到黑暗的手中
予黑暗为妻——
我要我在黑色男子的怀抱里
撒尽人间女子最柔软的娇媚，
要亲吻他的每一寸黑色肌肤上
流露的水滴，要将所有情欲
都倾注于每一次黑色的临幸。
亲爱的，你说你爱我入骨，
又说爱我的方式万变不离其宗，
就像要把无色衣服
换作彩色的裙子放在锅底。
有不见光明的光。
我要学会渐次地喜欢这种
掉眼泪的撒欢方式。
你既然喜欢我爱上黑暗，
那就让黑暗尝尽我
最魅惑的妩媚与最斑斓的馨香。
444
等着我，亲爱的，
我要在黑暗的墙壁上，
刻画黑暗的芬芳，
我要在黑暗的窗帘上，
展露黑暗的头角。
我要在黑暗的门楣之处，
插上黑色的银针，
等你回来，
看不出我黑暗的光辉，
也嗅不到我，黑色的骨头。
亲爱，我已经完全适应，
一种叫黑色的日子，
完全适应了一种伸手不见
五指的山遥水远的隔阂。
亲爱的，等着我
独撑一片没有光明的蓝天，
于暗无天日的轨道上，
把我变为不怕黯的第九朵皇后——
445
你的胸襟时刻都袒露着
一朵美丽的太阳花，我却望不见烟火。
看不见你胸脯上沾满甜蜜的蜜蜂。
看不见你胸脯上翩跹的蝴蝶的舞姿。
看不见你胸脯上动荡着柔软着的情意。
看不到你，亲爱的，就请把我
完整地赠予黑暗
就像我将我从头到尾
赠予黑暗一样，落落大方。
446
既然已成为黑暗的王后，
那么，我就踏踏实实地
着王后的衣装，乘五马的马车，
坐三十六抬的大轿，卧锦绣的銮舆，
使唤没有光明的武器，
讨伐光明的敌人。
亲爱的，对不起，
我顾不了天遥地远的你
你也顾不了近在咫尺的我
你一心一意挣你的黄金白银
我一心一意地伺候
这个只有黑肌肤的伟（伪）丈夫，
让他享尽白色的温暖。
我要带他出门唱歌，看电影；
要带他在河床上崭露头角
在蓝天下，抚摸光明；
嗅，花的芳香，水的氤氲，树的巍峨；
观雪的洁白，霜的亭亭玉立。
我就此睁着黑色的眼睛，守候黑色的光明。
447
在一个一眼不眨的
暗长景致上，亲爱，
我寻找紫色的铠甲，
将无聊之夜变得有聊。
一边修缮城门，
一边加深护城河里的清水，
收起吊桥等你，来放下，
紧闭城门等你，来开启。
一人独守一座
灰色的江山，紫色的涟漪。
在山上挂满白色壁画，
金色的荣美，
红色的战舰，培养
一只独秀的水师，威武的将帅。
448
黑暗又将来临，亲爱，
我又要再次拥抱黑暗，
或将，被黑暗拥抱。
此刻，光明与黑暗
只是时间刻度上的一个圆，
就像一场电影，一个笑话。
一段喜剧，
一段悲剧，
互相颠来倒去，
互相眉来眼去，
互相捉弄，
互相嘲笑。
我不会嘲笑黑暗，
亦不要哭泣黑暗，
更不能在黑暗中颠倒光明。
449
亲爱的，我明白，
暗有黯的精神，
明有明的弱点，
能够在暗中对峙的人，
才有跌宕的情怀，
才有璀璨的落魄。
今夜，就让我一人在黑暗中泅渡吧。
亲爱的，
你没有被黑暗拥抱过，
并不知黑暗的水有多深。
也不知黑暗的涟漪有多么动荡。
更不知在这万般柔美之中，
那个泅渡之人，
在暗无边际里如何坠落，如何超脱，
如何死而复生，如何生而复死。
450
亲爱的，我要将所有柔情
置于黑暗的精髓之处。
将黑暗当作爱情
来拥抱，
来珍惜，
来心疼。
如此，黑暗便会予我以黑色的光明。
亲爱，我要在黑色的光明上，
安放两枚黑色的氢弹，
炸开黑色的繁花似锦。
451
亲爱的，此刻，我紧紧地拥抱着，
这暗无天日的美好，
等在你出没过的城墙下面
那朵老兰花的尸体旁边。
在第十五个漆黑的夜晚，
我用煎熬骨头汤的姿态煎熬昼夜
等你踩着时代的光辉，出城来迎我
——你一辈子的新娘，这一世的宝宝。
星星回家了，月亮也回家了，
也不见你出来，
太阳出来了，太阳落山了，
也还不见你出来——
亲爱的，时代的骨头再瘦，
你的钱包再胖，我还是你的新娘。
亲爱的，别墅的别再别，
小车的小再小，我依然是你的新娘。
一次次的寒冷、饥饿、思念
就诞生在你出没的高墙的外面
那朵枯死的老兰花的尸体身边。
我将幸福的眼泪滴在她的脸上，
她将温柔的暗香，
覆盖我生的毁灭。
亲爱的，我要闭一会儿眼睑，
嗅出老兰花尸体的味道——
嗯，
芳香，
滋润……
有一股野百合的隐晦的香，
又有一股黄角兰
开败时落地的美。
452
我看到你温柔的大手了，
我触摸到你柔情的眼睛了，
我感觉到你将无限柔情
倾注于一个只能热爱你的女子了。
我继续闭着眼睑，
修长的睫毛在你的骨髓里移动，
摇曳，动荡，
一如往昔的芳心，斑斓起伏。
我要在这看不见彼此的伟光里，
看见安谧，
看见香甜。
看见人烟之外一股宁静的风。
看见你，
看见我。
我的心，就盘坐在你的心上，
坐在一个老旧的安谧之上，
等你响应一个甜蜜的号召，
在袅袅之音中等两条平行线相交。
453
亲爱的，你不归来
我就要坐着莲花，
双手抚膝，双目微闭。
心，安放于苍茫的艾草上面。
不要哀愁，只要思念，
只要欢喜，只要等待。
一切都在这个暗夜里沉寂下来，
一切又都在这个暗夜里浮动起来，
声音，骨髓似的移动，
一种撕裂出来的清脆的裂帛之响，
就着汽笛长鸣，
心灵的颤歌在心中升腾！
454
亲爱的，既然我做了
你无边无际的伴侣，
就不愁时光
会贴在时光的青碧之上。
鸟瞰的青鸟啊，
踌躇满志的鹧鸪，
自命不凡的鸳鸯鸟，
红相思雀，
你们可曾感受过我的爱人的壮美？
你们可曾嗅到过我的爱人的清香？
你们是没有，
你们当然不会有！
你们只是无情的宠物，
享受不起这至高的馈赠。
你们当然担当不起
来自天国的无比
荣美的斑斓和灿烂！
而我，只有我，才有资格
在这众人皆睡之时，
独享这无比壮丽的黑色锦绣。
455
亲爱的，我要绞尽脑汁地全息等待
我的伟丈夫的归来，等待
雪绒花融化的时候，
一盏红灯拉亮时代的边缘
矗立在我的黑暗里边照亮明月，
我承认，我是被你当作黑暗的礼物
赠送给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光了。
我要用你的明亮来拥抱黑暗，
要在这黑色的时光之中清醒回来，
在白色的时光之中瞌睡过去。
要将时光颠倒，
就像将一个磁场
颠倒过来一样。
我的世界既然在白色的
黑暗之中坍塌，
那么，一定要在这黑色的
光明之中崛起。
456
亲爱的，我会将周遭化装成
柔顺的新娘。
将经年化装成
苛刻的丈夫，
让他们互相称呼对方
为阿门，或耶稣。
457
此刻，亲爱的，
我抱着电脑，
聆听思念如何绽放。
聆听电话如何悄然无声。
聆听曾经有过，
现在依然在我心中的
山遥水远的情意，
如何在这夜深人静之时
释放出湛蓝的火花
和呜咽的勇气
亲爱的，此刻，
我双脚翘于床的彼岸，
电脑安放于膝，
面对满壁的黑色的香，
和静卧在衣橱里的瞌睡的衣服，
就着黑暗的灯火，惨笑。
458
我要在这还有五个小时
才能见到光明的时光里，
泡一杯香茗，斟一壶烈酒，
摆上一盒香烟——
与黑暗手挽手地
喝交杯，灌愁肠。
让溢出来的泪水的芳香
在无边的暗的怀抱中流淌
于无边无际的旷野的黯。
说起旷野，亲爱的，
我似乎又无比热爱光明，
当然，没有谁不热爱光明，
当然，唯有我才对黑暗情有独钟。
459
亲爱的，我要将暗
诠释得优美一些，
就如同
将刺槐诠释成美女，
将罂粟诠释成爱情，
将荆棘诠释成拥戴。
在繁盛的世界里，
黑暗有完整的翅膀，
修长的腿，
是一只玲珑的黑鸽。
460
我已开始用虚弱的躯体，
支撑强健的意志了。
亲爱的，尽管，
连站立的勇气都没有，
还是要像山一般，矗立
于纯粹得如同黑羊脂的夜晚。
我站立的并非躯体，
将来倒下的才是躯壳。
我要趁着还能行走，
将灵魂安放于每一个黑暗。
一个与黑暗接吻的女子，
即使相约死神，
也要死在光明的黑暗里。
每当暗夜像一张床单，
或一张帷幕
包裹着我蔓延的情绪时，
我觉得自己无比地幸运。
能与黑暗相爱，
并与之厮守，就是
命运的华丽的安排。
461
黑暗如此，光明如此，
我赠予我自己
无数华丽的凄凉，
之于我，
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不仅爱我的黑暗的
爱人的胴体，更爱
这位烂漫情怀的男子的盛大气场。
在叫作气场的暗物质里边，
我像一只美丽的孔雀。
我的展屏，收屏都为他——
一名只属于我的黑色的男子。
462
亲爱的，你将我的终身
托付与你，
我就长满坚定的意志，
一边在梦中与你拥抱，
一边在离别的离里，等你。
等你戎马倥偬的英姿！
等你解甲归田的红光满面！
等你衣锦还乡的冉冉美须！
等你踌躇满志的鹤发童颜！
463
亲爱的，你明白吗？我
已经嗅惯了与你离别的滋味之美，
已经学会了在你离别的海洋里沉浮，
已经习惯于你离别的怀抱中
播种兴旺的黑色烟火。
是的，亲爱的，我将我
末世的烟火规定为墨色，
墨绿的火苗，墨绿的触须，
触须上飞扬的角，
角上甜蜜的香吻，
我要一并喜欢，且，无比！
464
黎明还未到来之前，
我就看到了晨光。
晨光里，有你，亲爱的
看到你鬓角上的白发，
白发里缠绕的疼痛。
你说你不是有意要稼穑我。
你说你要为我铺一段锦瑟繁华。
要让我在末年里过上安稳的日子。
你只好让黑暗暂时保管。
你说你不吃醋，要感激时光的颜色，
以虔诚的姿态，双手合十，
感激替你保管我——
你终生的妻的黑色男子。
465
你走了，亲爱的，
又消失在我的梦的黎明的光圈里，
满身都是霞光。
这是我为你铺设的圈套。
我要以牺牲的姿态，
诱你入局，成全你另一类紫色的打算。
不说爱，
不说烟火。
不说燃烧，时代已经没有烟火了，
所有与烟火有关的辞章，
都跌落于一段前程往事之中。
你依然归顺于时代，
归顺于时代温柔的襁褓
而我翅膀下的羽毛，羽毛
上细碎的带有胭脂的子宫
只能徒具想象色彩的完美。
466
亲爱的，既然你要我
做黑暗的贤妻，
就索性连黑暗的良母一起来做。
我会在黑暗之中
诞下黑色的婴儿，
取名“羿”。
这是我诞生的第一个王子。
我要在王子的身上刺字，
就像岳母在岳飞身上的文绣，
我不会刺“精忠报国”，
要刺一对鸢，带上七情剑，
直奔天堂——
射落第二十九个太阳。
太阳炙烤的心扉，
无比炎热，而我
我依旧要冻得冷汗淋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