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兵的当天，传来一个噩耗般的消息：贺小虎被刷下来了。那大，贺小虎去：献州，跟儿个要好的问学照了张合影。就要当兵走了，留个纪念。一进村听到了这个消息，他没顾上回家，在一家柴火垛甩柚出一根棍子，紅接奔了贺三汤家。贺三汤家的门关着，他只用脚就踹开了。一只大花狗向他叫着扑来，他一棍子打过去，狗腿就瘸了，嗷嗷叫着，趔趄到柴火垛跟前去了。他没放过那只狗，使出吃奶的力气又是要命的几棍子，那狗不叫了。口吐白沫躺在了地上，眼睛慢慢闭上了。
这天下午，村里来了两个军人，一个穿干部服，一个穿战十服。在公社武装部长的引见下，去了二柱家。那两个军人是贺金柱派来的。来人带来了两个恃招的征兵指标，一个男兵，—个女兵。指标足带着帽儿下来的，男兵给贺小虎，女兵给贺小梅。
这消息，一下子在七里冢炸开了。这些年，村里走的兵都足应征人伍。报名、政审、体检，层层把关，竞争激烈，每年都像打破脑袋一样。最后走的只是少数，大多数适龄青年都甶跟着凑热闹。也就是说，七里冢向来没走过特招兵，更没走过女兵。还有，这些年，木里人对贺金柱一直没什么好言论，说他当了官儿，进了城，踹了结发妻子，老爹还为他上了吊。说他走了这么多年，家里上有老娘，下有儿女，可总也不回家看看。老的少的，都不知道接济，就知道一心思自个儿当官儿。这儿子不是白养了吗？良心不是喂了狗了吗？
可现在，人家到底是显出威风来了，到底是亮出牌子来了。自个儿一道军令，领兵的就到家门了，而旦儿女双双带走。庄稼人谁有这本事？谁有这威风？谁敢不服？
看来只要上边儿有人，什么事儿也能办成。
那些适龄青年们呼啦一下子拥到二柱家，缠着人家那俩带兵的，死乞白赖地央求人家把自个儿带走有的说，你就像放羊一样，一个也是轰着，俩也是赶着。也有的说，俺搭个顺道车，还不行吗？人家说，指标是带着帽儿下来的，多一个不行，换了人也不行。这是贺师长的命令。
这消息让贺小虎心花怒放，激动万分。他心想，这爹到底还是个爹，毕竟不是外人，不是六亲不认，还知道七里冢有他的一个亲儿子。与此同时，他又开始怨恨舅，写了两封信，一点儿凹音也没有。见面说的好好的，一到真事儿的时候，就往后闪。看来舅到底是外姓人，再差劲的爹也比舅强。得了，一个小小的当兵事件，就把舅和爹考验了一下。这回是亲是疏，是远是近，是真是假，就一目了然了。
贺小虎一见面就抱着那个军官哭，说，赶紧让我去保卫祖国的边疆吧，我一定做毛主席的好战士。
这消息却让魏淑兰咬牙跺脚，恨之人骨好一个贺金柱，你坑了我一辈子，现在又打起我儿子和闺女的主意来了。我含辛茹苦把他们养大了，你来个釜底抽薪，不费吹灰之力，跑下山来就摘桃子。呸！这个阴谋，绝对不能让你得逞！
贺小梅也听到了消息，可她真不希望生活当中有这样喜忧参半的事儿。一个乡下姑娘，去当女兵，傻瓜才不想？自己。米的身高，还有这漂亮的身材和脸蛋，穿上一身军装，会是怎样的神气，怎样的光彩，简直不敢想象。但她知道，娘绝对不会答应。自己也决不做让娘伤心的事儿。娘的心实在经不住伤了。
魏淑兰把贺小虎和贺小梅召集在一起开会。开会之前，她把箱子打开，从那个红布包里取出了那个笔记本，又从笔记本里取出了那张照片。她举着照片说看了没，这就是你那黑了心肝儿的爹。
贺小虎问道：娘，你不说我爹让小鬼儿叫走了吗？
魏淑瞪了一眼贺小虎了你别在这儿给我装相！说着，从针线板上拔下一根针，咬了咬牙，发发狠。对着照片，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乱扎起来。
贺小虎和贺小梅吓得把眼睛赴紧闭了起来，他俩淮也没见娘这么凶狠过。
魏淑兰扎累了扎够了，头上目汗了那照片上也基本上没什么奸地方了。她大喘了两口气，拍了一下照片，大卢逼问你们是不是都想投靠他！
贺小虎和贺小梅谁也没说话。
魏淑兰见两个孩子说话，反倒更生上好呻，我把你们养大了，你们翅膀都长硬了，我管不了你们了。好，那我就告诉你们。如果你们都去当兵投靠你爹，我就死给你们看！
贺小梅走到魏淑兰面前，抓件她的胳膊，哭着说娘，我不当兵。娘，我一辈子都守着您。
贺小虎看着贺小梅，低着头，不表态。他明显感到已有点儿哆嗦。
魏淑今指着贺小虎说：你是不是曱就给你爹写了信，你铁心要卖辟投靠你爹？
贺小虎战战兢兢地说：娘，您这话本身就不对下投靠就投靠呗，还卖身？好男儿志在四方，应征人伍保下袓国足每个存年应尽的义务：再说一人当兵，全家都跟着光采。这有什么不好的？
魏淑兰继续指着贺小虎说你给我什嘴！真没想到，我身边有个叛徒。我苦巴苦结，喂人了个白眼儿狼！我告诉你，你要是投靠丫你爹，你就一辈子也别回来！
贺小虎说别，娘。走到哪儿，您也是我亲娘，这个可改变不了魏淑兰喘着粗气说：别踉我叫娘从今以后，我就不是你娘了！贺小虎抓住魏淑兰的衣服说：别，娘……
魏淑兰扬起于来，使了很大力气，对准贺小虎的脸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有这一巴掌，咱母子的情分就算断了。你滚吧，找你那当大官儿的爹去吧！
贺小虎捂着被打过的那半拉脸，不知为什么，他没觉得有多疼。他觉得很值，右了这一巴拿，娘就算放行了他还想说什么，魏淑指着门口说：你给我出去！
贺小虎看着魏淑兰，捂着脸出去了。
贺小虎走后，魏淑尖把贺小梅搂在了怀里孩子，娘断送了你的前程，你恨不恨娘？
贺小梅说：不恨，一点儿都不恨。
媿淑兰抚摸着贺小梅的脸，说孩子，娘这辈子就指望你了。如果再失龙了你，你说说，娘还有什么活头？孩子，你就原谅你苦命的娘吧。啊？
贺小梅枱起头来，用手给魏淑芯擦干了眼泪。同时，一头扎进了魏淑的怀里，娘俩大哭起来。
自那天之后，魏淑兰把贺小虎赶出了家贺小虎理所当然地住在了奶奶家。贺氏想做做魏淑兰的工作，但到魏淑兰家去了几次，也没张开嘴。她见魏淑兰脸上一点儿笑模样也没有，知道自己说了也会碰钉子，说不定把自己也卷进去。回到家之后，她就对贺小虎说你当了兵，可别踉你爹一样。做人得讲良心，你爹这辈子算是把你娘的心给伤得透透的了。其实，被伤的还有贺氏自己。自贺金柱跟魏淑兰离婚以后，这也有七八个年头了，贺金柱就回来过两趟。其中一趟还没进门。这个王八蛋，媳妇不要了，老爹不要了，老娘也不要了，他成了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了！也就是每年往家寄点儿钱，可娘生儿养儿一辈子，就是为了那几个臭钱吗？你看看人家猛子，也是在外头当官的，哪年都回来看看。陪着老娘说说话，给老娘解解闷儿，这不比给俩臭钱强？咳，别提咧。人就是命，认命吧。认了命，心里就不抱屈了。
贺氏寻思半天，还是想过去劝劝魏淑，。她觉得自己出面不合适，就打发二柱去。还一字一句地教二柱，过去该怎么说二柱也想扮演这个铕色，就对娘说，我早就想好该怎么说了。
二柱进的时候，魏淑兰正围着被子叹见二柱进来，把身上的被子拿汗了，指了指炕沿他坐下。
二柱说你往开里想想，小虎当兵是好事儿。
魏淑兰说：你净搬着不疼的牙说话，他去投奔他那没良心的爹去了，还是好事儿？
二柱说你苦巴苦结把这俩孩子拉扯大，不就是让他们大长出息吗？可在咱农村能有什么出息？
魏氏也在一边跟着说：我看二柱说的在理。你把小虎留在家串…还不是在生产队甩耪大地。庄稼人，着见—大，就看见一年：；看见一年，也就看见—辈子了。小虎又有文化，十吗不比他出去闯一闯？
魏淑兰说，我并不是不让他当兵，我是想让他投奔他爹。我发过誓，这俩孩了绝对不依靠他。
二朴：说投奔谁，小虎长了出息，小都是你的儿子吗？再说，我哥是我哿，小虎是小虎呀。
魏淑兰打断了二柱的话是谁指使你来说客的，你给我出去！说到底，你还不是站在你们贺家的场上跟我说活！
二柱说：你别着急，有话好好说。
魏淑兰朝外面一指了你给我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