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川走后,我请的第二位保姆叫郭红丫,37岁,模样精致细小。她只待了短暂的一个月。说是从临潼县和丈夫打架跑出来的。
郭红丫模样清秀,35码的秀脚,身材蛇般苗条,且小巧无骨地玲珑。她在人劳市场的表现是稳重。你问她总有答。答得很简洁。说道价格,她不乐意就不答话。感觉对头就说的话像棉花,像羽毛,全刷在痒在你的心头,让你满意,让你舍不得她。
我决心雇她。说好是800元一个月。她如果中途自己说走人就只能按600元一个月结帐。红丫说,什么家务活计我不论,你说怎么干,都能行。我母亲老太太经过玉川四年的调理,已经行走自如,吃饭睡觉都很好,所以干净利落还是很必要的。我一直看中,勤劳。红丫就说,农村人要让你们城里讲究干净的人说个好字不易,但是,我很勤劳。不勤劳,就会胖。可我,你看看,多瘦。
我笑笑说,你瘦是你的心太细密而嘴太刁,这和勤劳没关系。
红丫咬咬嘴唇说,姨,你说的真像我地很呢。红丫很自尊。不要你给她什么衣物,新的也不要。她说,花那钱作啥?我都有呢。红丫的内衣很讲究型款和颜色。粉红,大红,雪白、淡蓝……她其实就是挑剔服装的款式,要自己喜欢的式样。
晚上,我们陪陪母亲宵夜时,红丫她爱摇着扇子翘着脚尖勾住拖鞋一颠一晃地讲过去零零星星的故事给我听。那些故事都很浪漫,都是城里小男人老鳏夫贱骨头或见心仪女人动心动情的故事。这让我惶然要忘记她是位保姆,平地里产生出许多丰富的联想,错以为是在听林妹妹述说爱情,还常常弥漫起怜香惜玉之意了。这让我很是惊讶,突然猛醒警觉红丫她来城里到底要干啥的目的?许多人的人生目的在口头、心头和想头上是大不一样的。红丫坦白说,她心里来城里就是想来看看未来女婿的。一个37岁的小女人,她居然都有女婿了?那女儿想必很大了21岁。原来红丫的女儿因为长相俊美,在农村上学真是遭罪,尾追堵截,没办法,只能进城到大酒店当服务员。结果老板很年轻,很看好她女儿。还说要娶红丫女儿为妻呢。红丫不放心,就要来城里看看这个女婿。她怕自己拿不准事,就想在人劳市场调个城里人来帮她看看拿捏准确。红丫对我说,姨呀,我就挑了你呢。谁雇谁呢?我还要给她付费?我看看痴呆的老母亲,无言以对。
以后,你会陆续看出你不在家时家中有人来过的痕迹。周末,红丫会理直气壮地请假提出要去看看女儿,去观察一下未来的女婿。她女儿也常来看她。这个母亲嘴里俊美到农村都已经盛不下的碎女子,我看既不天仙,也不惊魂。很平淡的一个土妮儿。她还没有表现出红丫的精明、身材和表情,更没有红丫的胆识自主、世面感和色彩感。红丫几经观察和进城工们热烈讨论的心得,断定城里的女婿是在耍她女儿,就要女儿了断工作,差谴回家。不久,我们小区院里的花农、水电工们正在我家吃半个自己带进来的西瓜被我突然回家撞见了。可怜我痴呆的老妈妈被红丫用粗绳子捆在轮椅里,还对着解绳的我仰天傻傻地朗朗大笑。红丫顿时很惭愧。她要走。说,要回家。还说,我只要600元工资。我说你别急。等我找到新人来后,再叫你丈夫来接你回家。你现在就给丈夫打个电话。我把电话推到她面前。红丫瞥了我一眼,真的叫丈夫过几天来接她回家,那表情那神态根本就没有打过架负气的一丝丝痕迹。
等我找来旬邑县的新保姆小禾,红丫就真的要走了。临走,红丫还对小禾说,我姨这人可好得很。我是同屋里男人打槌闹仗赌气出来的。要不然,我会跟姨一直干下去的。看身份证,小禾的大名叫何雪禾。一个很好听,也很好看的名字。小禾说,因为红脸蛋,有人就叫何雪禾她为“红富士”。一个苹果的品种称谓。
何雪禾她一听红丫的虚话套路,黑脸努嘴很直爽地笑了冲冲地说,骗鬼呢?就造怪吧你?好事你能留给我?你想走就走些,虚话少撇。我干是我愿意干,我需要钱。你走就一边歇下去。红丫走时我还是给她了800元钱。我知道她精明,钱是她进城获得骄傲的资本。小禾讲话很冲了。她居然会说红丫“骗鬼呢?造怪吧你?”。而我只能给红丫她钱。那多余的200元,是奖励?还是讨伐?更是我心底对女人向往高处时所表现失态的万分地悲哀?还是深切地失望?总之我给了红丫过多的工钱,但是我很难过。
2008年12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