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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黛玉颇为勉强得道:“上次已大赦天下了,二舅舅是格外恩释的,还要见他。那就明日在此见见吧,再另行表赏一番略尽人事罢。”宁公主道:“许多的事情,都没那么容易。恕臣直言,皇后娘娘虽则机敏聪慧,然则每每怠惰,凡事不肯想周全了。如此会有碍圣德的。皇后娘娘原是不世出之贤后,若是能再锦上添花,怕是更能为民造福,泽及万世。”

黛玉叹道:“以前总有人宠着,又是姑娘家,便是在贾府,也有那么多人明里暗里护着。在宫里更是哥哥与母后百般宠着,偶尔朕也明白,只是哥哥还是会那般宠着的。故而朕就捡着高兴的做一两件儿,那不曾见到的,也就丢了。”

宁公主笑道:“皇后娘娘知人善任,身边诸人皆调教的极好,原也是好事。便是各人一心一意的服侍娘娘,也是娘娘待人宽厚的福报。皇兄与母后也是这个意思,娘娘才智也是极好的,皇兄与母后也想着娘娘能束缚于日常俗务,能多为天下操心。只是娘娘自己若能再更是一层楼,岂不是更大的福德?”

黛玉叹道:“我也不指望那些福呵德呵得,也就是见着自己过得好,也是盼着别人也能过好一些的意思。当初父亲多次散家财也是这个意思,一人独得,便是鬼神还嫉妒呢。我也不指望那些才智,有道是‘大智若愚’,姐姐看我愚吗?”说罢眨着眼睛看着宁公主。

宁公主笑道:“皇后娘娘看着不像。”黛玉很是得意道:“故而朕没有大智慧。”宁公主无奈的看着黛玉摇头道:“臣要说像,便是枉上,皇后娘娘还这么淘气。”黛玉笑道:“我们姐妹说话,哪来的枉上。只是人总是只有那么几年过的,为何要死死板板的。吊着脸也是一日,开心也是一日。不如将心放开,能做的该做的事情多做几件,至于那无能为力的,也就听天由命了,也犯不着也操不上心。”

宁公主点头道:“也难得皇后娘娘心里惦记着这么多事情,这般操劳。只是既然皇后娘娘能识贤良,不如多找辅弼,遍树根基,如此也是为自己谋划也是为天下谋划之意。自己却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黛玉笑道:“宁姐姐不知道,朕最不用照顾自己了,她们都打理得妥妥贴贴的。只是朕该给那些大点儿的宫女姑娘们早些儿放出去才是。男婚女嫁,人伦常理,若非不得已得缘故,很该都顺应天理才是。只是如此一来,又得选秀,还是得进来许多人。还得调教。”

宁公主笑道:“皇后娘娘自己成礼了,这么快就来惦记人家,果真是个贤后。只是皇后娘娘也别太急了,便是当日册封妃嫔,也该缓着点儿。好心的说皇后娘娘贤惠大度,那起子拿此说事儿的,该说是皇后娘娘沽名钓誉了。又有那些不曾晋封的,必定心里不平,皇后娘娘也不曾想着如何平衡一下,后宫必定会有所比较,争斗也就开始了。若是只是她们自己斗,便会后宫不宁;若是与外朋党,则朝廷会有所动静;若是再对着皇后娘娘,怕事故就更多了。又或是牵扯到皇兄,岂非适得其反,欲速不达?”

黛玉看着宁公主惊愕道:“晋封李淑妃周昭媛是因她二人却是比别的好很多,朕看着就喜欢。且许多事情皆是相辅相成的,那些不安分守己的,便是朕不动,她们也会去折腾的。不如让她们动起来,朕也好知道是谁,也好做计较。再者不赏善罚恶,如何劝善,如何惩恶?如何清世,如何平天下?若果真怕她们,便是朕等无能,也不该处这个位子,早该让贤了。”

宁公主见黛玉竟有如此一说,竟颇有些儿吃惊。两人沉默许久,忽而抬头又皆笑了。宁公主笑道:“怪道都说皇后娘娘英明果断,果真见识与众不同。臣太过柔弱了,有辱大方。”黛玉笑道:“宁姐姐客气,朕不过是莽撞惯了,见不得腌臜藏私。以前在贾府,那是众人交代的要忍着,否则朕早闹腾开了。”

宁公主方明白过来,笑道:“竟有这等缘故,只是既然众人要皇后娘娘学着容忍,也有其道理。皇后娘娘也该多权衡一下。”黛玉笑道:“以后还得宁姐姐多劝诫才是。姐姐不知道,他们越是让朕忍着,朕就越是焦躁,越是不想忍着了。许多时候很委屈的。若是有姐姐时常提点,朕多注意便是了。只是为何哥哥母后他们都不说朕呢?”

黛玉好生疑惑,既然宁公主说她这么不顾头尾,为何哥哥与母后不说呢?那岂不是容着她继续错下去?宁公主看着黛玉笑道:“皇兄与母后自是不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已是难能可贵了,便是皇兄与母后也时常自愧不如。至于其他细节之事,自有他们会操心的。再者皇后娘娘如今也小,主后宫时日也短,待日子长久了,怕是也就更渐渐明白了。”

黛玉疑惑的看着宁公主道:“宁姐姐说皇兄及母后知道却不告诉朕?倒是居心不良。朕该回去好生问问他们才是。”宁公主见黛玉又犯了淘气,笑道:“这不过是臣的猜测罢了,皇后娘娘又当真了。臣也许久不见皇兄了,那里知道他是否知晓?”黛玉方冲着宁公主笑了。

且说此时的潇湘馆,因着黛玉在此驻跸,虽则园子内外已戒备森严,此处还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护着。自皇后卫士随从至内侍太监,还有无数宫娥仆妇,最里边儿方是傅姆、史良娣等贴身服侍的,随时跟从。

此时天色稍暗,许是要下雪的意思,风吹到脸上有些儿冷。黛玉与宁公主说了会儿话,方想起出去走走。黛玉忽然想起来,看着宁公主道:“听说前几日宁姐姐有点儿伤风,可大好了?”宁公主笑道:“谢皇后娘娘惦记,臣已大好了。”

黛玉看着脸色圆润了许多的宁公主,窃笑道:“听说宁姐姐如今已有三个月了,感觉如何?”宁公主也是有些许羞涩,抬头看着黛玉,却见她如今也脸色红润了不少,显见是受了许多恩泽的,心下明白,便笑道:“臣如今好多了,只是一两个月尤其是两个月左右时,最是难受的。吃什么都没味儿,也吃不下,还吐,吃什么吐什么。”

黛玉闻言皱着眉头,想想又有些儿羞涩,心下觉着好笑。原还想知道多一些儿,偏不好开口问,只得朝门外走去,出去看看园子里如今怎样了。

却说迎春几个从潇湘馆出来,待离了那些卫士,便放纵开了,嬉笑打闹着,很是如笼子里放出来的一般。娴公主闹了一会儿,便拉着迎春要去紫菱洲,湘云则闹着要去绛云轩看看。几人一会儿便闹开了,这个喜这里,那个爱那里。倒是也好,园子大,各人也都有去处,也不嫌挤,也不会吵。

再说那些卫士等,不知是否有来过得,但都听过大观园的名头,听闻里面极是搜奇夺巧,心下很是期盼。如今好容易随驾来得此处,那尚未该班的,便悄悄的,就便的,打量查看起来。那些该班的,也都就自己眼前四周偶尔的打量几圈儿。心下不免都赞叹:果真是贾府底气足,盖了这样好的院子。

其实如今已是初冬,雪已经下了几场了,虽则不算很大,只是园子里的花草大多都已经枯萎了。唯有那梅花,已含苞悄放,将寒冬平添了一份妩媚与娇俏。潇湘馆内的杆杆斑竹,却翠绿依旧。

看着千杆翠竹,想起过去点滴,黛玉叹息一回,又微笑一下。记起宁公主才刚说的,忙吩咐詹事道:“你去将朕母舅一家皆请来见见吧,明日朕设宴好生宽待他们一下,也算是个心意。上门的各色礼物你看着办,不要奢华,也别太寒酸。”詹事听着黛玉的吩咐,暗记于心,明白黛玉之意,忙着人安排去了。

宁公主在后面道:“听说如今贾家诸人除了在狱中不曾出来的几个外,别的大都在他们祖茔那里住着。”黛玉犹疑片刻方道:“我却忘了这事儿了。只是那里只有几间房子,他们如何住的下?只是,好歹他们也算是有个去处。”

宁公主道:“皇后娘娘问问三姑娘她们不就知晓了?”黛玉想起探春来,见几个都不在跟前,又见天色冷,不过转了一圈儿,依旧回到屋内。此时已经烧上上好的雪碳了,屋子里暖暖和和的,架子上花瓶里插着新折的梅枝,透着淡淡幽香。

黛玉在铺好的御榻上坐下来,紫鹃忙拿着引枕与她靠了,又帮她将腿用薄被子盖好,再递过一个掐丝珐琅小手炉。雪雁已沏上香茶来了,却是广信府专程送来的黄金茶,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黛玉奇道:“这是什么茶,朕从未闻过。”雪雁笑道:“此乃黄金茶。有人专为皇后娘娘采摘制成的。”说着又递了一杯给宁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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