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是最醇厚朴实的花朵,在静默中慢慢成长,慢慢开放,察觉时,空气里都是馥郁的芬芳。她曾读过一句写栀子的诗句:与我同心栀子,报君百结丁香。
大年初二,她一觉醒来,夕阳的霞光投在地板上,将整个房间晕染温和的橙黄色。她朝窗外看一眼,下了两天的大雪终于停了。她起身,穿上羽绒服戴上围巾。今天,她想自己做饭。
她熟练地把买回来的鲫鱼洗净,放一些姜丝和料酒辟腥。然后将火腿菇切片,少许香菜和小葱备用。买回来的豆腐泡在凉水里祛除豆子的腥味,然后用棉线切割成正方的小块。锅子里的油烧热,把鲫鱼放进去煎到两面金黄,火腿菇倒进去再加半锅水,等汤变成奶白色,放入水嫩的豆腐,大火滚一分钟,撒上葱花和香菜就可以出锅了。
鲫鱼豆腐汤,妈妈最拿手的汤,爸爸最爱喝的汤。在爸爸刚刚离开她们的那段时间,妈妈经常做这道汤。她说,在难过的时候喝一些温热的汤,眼泪就会和雾气一起蒸发干净,变得开心。
一碗汤配上用铁锅闷好的白饭,简单而满足。
她正吃着,外面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她才起身,熟悉的身影却已至眼前。几日不见,他的下巴多了一圈青色的胡茬,眼窝有点内陷。外面雪停了,但雾气还是很大,他的头发已经湿了。
对视几秒,她抬脚去浴室给他取来干毛巾。回来却见他拿着她用过的筷子吃她刚吃过的饭。
“擦擦头发吧。”她把毛巾递给他。
“我饿了。”语气淡淡,却含有一点委屈。
她怔了一下。走过去把毛巾放在他的头上,细细地擦。他似乎真的饿了,很快消灭了那些鱼汤,一滴都不剩。俗话说,吃饱喝足就应该睡觉。她给他擦着头发,他的头却靠在了她的腿上。
“喂,你这样我怎么给你擦头发啊?”
回答她的是细微绵长的呼吸。她推推他的肩膀,可是他真的睡得很沉。她费力将沙发挪到他跟前,然后把他放倒在沙发上。
收拾好碗筷之后,她搬来凳子坐在他身边,凝视着这个陷入沉沉睡眠的男人。今天才年初二,他怎么会这么早就回来?公司也要等到初八才上班的吧。而且他下巴有青色的胡茬,眼窝也下陷,分明就是熬夜了。她看了他许久,又转头看那些快要枯萎的栀子。
她起身将栀子从花瓶里拿出来,剪掉了浸在水里的花枝,又剪去多余的枝叶,挑了一些还未枯萎的放在瓷碗里,在微波炉里烘成了干花。鲜花一旦褪去水分,便失掉光彩,连唯一的纯白颜色都被土黄调和生褐的颜色取代。
他悠悠转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午间,才睁眼便看到她穿一身素衣白布裙背对着他坐在画架前。他轻轻起身绕到她身后,只见她在轻轻的描绘,定睛一看,原是那日在厨房,他站在她面前,用手揉她的头发,唇边浮着笑意,洗碗池里的泡泡在灯光的照射下流转起缤纷的颜色。
“原来你一直在偷偷画我,还不让我知道。”他从后面把她环住,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她一惊,画笔险些掉落。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脊背,感觉到热量源源不断地透过来。她挣了挣,却没挣脱出来。
“恩,付你模特费好了。”她轻轻地说。这幅画确实画了很久了,偷偷地。
“哈~一点银子就想把我打发了?我可不是卖身的模特。”
呵,这个男人居然说模特是卖身的。
“那你是卖笑的模特咯。”那天他的笑容差点把她迷晕了。
“恩,也不是。如果我是模特,只卖给你一个人。”
“你那么贵,我可买不起。”她一脸嫌弃。
“哈哈哈……”他笑,整个胸腔都在震动。
“放心,我只跟你收一点点小费。”他飞快地啄了一下她的脸,又用自己的脸颊紧紧地挨着她的脸。
他们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了,连句像样的表白都没有。她很长时间不接设计的工作,偶尔写点字,画点画也能很快卖出去。他从来都不知道,她的毛笔字写得那么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她说,以前心情不安定的时候就写点字,画些画。但那些气势,下笔的力道,画法和工笔绝对是长年累月经常练习的结果,而不是偶尔写写画画。她的手冰凉,他使劲给她捂,希望能温暖一些。
她也不过问他的事情。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有妻妾否,房产几处,祖籍何方,几世同堂。他半夜会接一些电话,然后匆匆离开,过几天又疲惫地回来。
“瑾轩。”她叫他。“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知道。”
“怎么知道的?”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做人物设计,后来提交的时候备注了自己的名字。”
“这样啊。”她窝在沙发,抱着抱枕,端着一盘雪梨块吃得欢乐。
他走过去,将她捞起来圈在胸前。
“天蓝。”他在她耳旁低声地唤。热气呼在她的脸上,感觉一阵阵火烧似的。
如果这是一场露水姻缘,那么至少我们知道彼此的名字。她想。
只是她的画还没画完,他就离开了。那天他照常去上班,却再也没回来。整整五天,失去了他的消息。她甚至不知道可以在哪里找到他。
她从箱子里拿出一瓶威士忌倒在玻璃杯里,然后将这些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她又开始焦躁,频繁梦到那天她穿着白色的新裙子,手里拿着冰淇淋。她对她说“天蓝,我们要一起好好活下去。”可是转眼就剩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