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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克念作聖:『克』原作『兄』,據指海本改。

經:孔德之容,唯道是從。道之為物,惟怳惟惚。惚兮怳兮,其中有象;怳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閱眾甫。吾何以知眾甫之然哉?以此。

傳:夫虛空其德以容物者,唯真精之道是從事乎。然道之為物也,怳兮若有,惚兮若無,不可得而定言之。何者?謂其寂寥無形,不可為有而兆見萬象,謂其千變萬化,卒歸於無物。雖怳怳惚惚,有無不定,窈窈冥冥,陰陽不測,而精真之信存乎其間。夫純粹謂之精,自然謂之真,至誠謂之信。故至誠為之用,粹精謂之體,體用玄合則謂之自然,所謂道法自然也。吾何以知其自然之真哉?以其上自往古,下及來今,道之為名,常在不去耳。以其常在不去,是故能閱眾甫。眾甫者,謂觀閱眾物之某甫者耳。吾何以知眾物之名可閱乎?以此眾物之名非常名,故其名隨世而遷滅。唯道之常名不去,故能閱可名之名耳。夫唯知道之名者,乃可以撫運應務,雖萬物日作於前,而我故無為而治也。

經: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弊則新,少則得,多則惑。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與之争。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故誠全而歸之。

傳:曲成而不遺則事全,枉己以伸物則理直。少其欲則事自復,故窪則盈;靜其濁則理自清,故弊則新;事歸於理,故少則得;理乖於事,故多則惑。聖人知道之紀,抱道之子,以理會事,以事會理,事理冥會,故可以為天下法則也。不自見而弊人,則事自明;不自是而非人,則理自彰;不自伐其才則事歸於實,故治有功;不自矜其能則理得其當,故道可長。夫唯順道之理,不與物争,則天下之事莫不從己。故能曲成萬物而不遺微隱,乃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徒言哉。誠能曲而成之,則天下全而歸之矣。

經:希言自然。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於人乎?故從事於道者,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同於道者,道亦得之;同於德者,德亦得之;同於失者,失亦得之。故信不足,有不信。

傳:老氏將行不言之教,以契自然之理,故標而目之。經曰:聽之不聞名曰希。然則希言猶不言也。仲尼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又曰:天不言而信。此天道之自然也。夫自然之理,道之常也。若四時之運,天地之常,是以能恒久不已,終則復始。夫飄風暴雨,非天地之常也,是以其發作也勃焉,其霽止也忽焉。夫以天地之廣大,猶不能久為此,則况於人世,其能久於非常乎?道德既隱,仁義不行,曲禮煩刑,不得已而為之耳。而惑者不能知禮,以時為大刑,期於無刑之指,乃欲執其一方,謂可行於百世,斯過矣。噫,飄風暴雨有時而息,四時之常未始有極,自然之理,不可易也。故從事於道,體道者也。法乎自然,不失常道,故道亦得之,則同於道矣。從事於德,用德者也。雖失常道,未失常德,故德亦得之,則同於德矣。從事於失者,既失於道德,又失於仁義,故失亦得之,則同於失矣。《記》曰:為善不同,同歸於治;為惡不同,同歸於亂。蓋近是矣。於乎信不足有不信,斯不得已而為之。苟得已而猶為之,誠亦惑之甚也。

經:跂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其於道也,曰餘食贅行。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傳:跂於利者不可以立於常道,跨於欲者不可以行於常名。欲利之本不忘,而曰我可以為治,無由也。故自見而蔽人,則事不明;自是而非人,則理不彰;自伐其才,則治無功;自矜其能,則道不長。此四者與跂跨同病,皆不足以致治。以道論之,若棄餘之食不足致飽,負贅之行亦孔之醜,凡物猶或惡之,有道者焉可以處也。

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故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傳:《易》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則知混成之物,生於天地之先也。寂兮無兆,獨立於萬化之外而其體不改;寥兮無狀,周行於萬物之內而其用不殆。故能生成品類,為萬事之主。《中庸》曰:其為物也不貳,則其生物也不測。是以太極為大衍之始,混成為天下之母焉。其體不可以名得,故不知其名。其用不可謂無名,故字之曰道。夫字因名立,名因用生,既與之為字,則知其有名矣。尋其名未知所謂,究其用見其極大,因強名其用謂之為大焉。於其用則名為大矣,於其體則實已逝矣。名去實其遠乎?曰其去不遠,在知其反。以名反實,以事反理,大施於家國,小施於身心,不能反躬則天理滅矣。故《記》曰:道不遠人,人自遠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又曰:道也者,不可斯須離,可離非道。故始所謂有物混成,先天地生者,無名之道也。末所謂逝曰遠,遠曰反者,有名之道也。故舉域中之四大而王者居其一焉,以明王者參天地之道,而贊萬物之化育也。於乎域中之云者,明道非六合之外也。故為人之主者,叉法地之靜,以為體能靜矣;然後法天之動,以為用能動矣;然後法道之無為無不為。既能無為無不為矣,然後能法自然而然,而天下莫知所以然也。

經:重為輕根,靜為躁君。是以君子終日行不離輜重。雖有榮觀,燕處超然。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輕則失本,躁則失君。

傳: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故重能為輕之本也。天下之動貞夫一,故靜能為躁之主也。夫行邁之人終日靡靡,然而未嘗遠離其輜車之重載者,以衣食之資所在也。苟遠而棄之,則叉委困於道路矣。是以君子之心常志於道,雖外有紛華盛麗榮觀之娛,而內常安處貞素,超然不滯。此以重為本,以靜為主之術也。夫所謂萬乘之君,以天下為重故也。如之何輕用其身不顧天下,是猶遠行之人棄其輜重,則危殆之機立可待矣。夫民惟邦本,本固邦寧,百王之常道也。撫我則后,虐我則讎,天下之常情也。苟為人之主者,輕用其身,縱欲無已,虐用其民,不顧天下,則天下之民相率而去之矣。不惟率而去之,且將從而戕之矣。故老氏惻然憫之,反覆興歎曰:治身心者輕則失於歸根,躁則失於貞一;治天下者輕則失其寧邦之本,躁則失其法地之君。於乎萬乘之主,安可不重且靜哉。

經:善行者無轍迹,善言者無瑕謫,善計者不用籌算,善閉者無關鍵而不可開,善結者無繩約而不可解。是以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是謂襲明。故善人,不善人之師;不善人,善人之資。不貴其師,不愛其資,雖知大迷,是謂要妙。

傳:善行者以道,道大則德廣,故無軌轍可踵迹。善言者以名,名正則實得,故無瑕類可指謫。善計者以度,度明則數簡,故不用籌策而能為巧曆。善閉者塞其兌,則心不生,故無關鍵而不可闢。善結者結以信,則心不離,故無繩約而不可釋。故《記》曰:墟墓之間未施哀於民,民哀;社稷宗廟之間未施敬於民,而民敬。殷人作誓而民始叛,周人作會而民始疑。苟無忠信誠愁之心以涖之,雖固結之民,其不解乎?是以此五善者,皆聖人善救之要也。夫人之不善,何棄之有乎?故立天子置三公,將以教之也。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是以教無棄人,用無棄物,斯乃密用知常之術,故謂之襲明焉。何者?夫世之所貴者莫如師,世之所愛者莫如資,然而善人所以為不善人之師者,正以不善人為善人之資也。苟無不善人為之資,則善人亦無以為其師矣。噫,天下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天下皆不知善之為善,斯盡善矣。今不貴其師者,不欲就眾人之所善,而彰彼不善;不愛其資者,不欲因他人之不善,而成己之善也。雖知此不貴愛師資之言,大與當世迷謬,然其實為善救之術,乃要約之妙用也。

經: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為天下谿,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樸。樸散則為器,聖人用之則為官長,故大制不割。

傳:夫天地之間,萬物之用,雄強而雌弱,牡動而牝靜,至於尊卑先後,莫不如此。老氏深原物理,法而為術,知弱勝於強,故以弱為用,知靜勝於動,故以靜為主。是以後其身而身先,卑其道而道尊,故處前而民不厭,居上而民不重。是故知雄強之不可久,而以雌弱自守,則可以為天下谿矣。夫谿者,以卑為用也。夫唯能用其卑,則常德不去離。德不去離,乃可與道期,故能復歸於嬰兒,泊然若無知。唯能無知,則其心明白。雖知其明白,而守以玄默,故可以為天下式。所謂式者,可法而則者也。夫唯可法則,故常德不差忒。德不差忒,則與道相得,故能復歸於無極而深不可識。雖不可識,則闇然日彰,故其道顯榮。雖知其榮顯,而守以溷辱,故能為天下谷。谷者,體實而用虛者也。唯體實而用虛,則常德乃充足。德既充足,則可職復歸於無名之樸,亦將不欲。於乎大道廢而有仁義,大樸散而為成器。聖人能用其器,故可以為群村之帥。夫唯大道不器,故能用此成器;大制不割,故能宰此群物。若未冥於道而欲用天下之器,見制於物而欲宰天下之村,吾必見其殆已。《記》曰:利與義,智與仁,霸王之器也。用之者,得不以斯道乎。

經: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故物或行或隨,或呴或吹,或強或羸,或載或隳。是以聖人去甚,去奢,去泰。

傳:夫天下者,天下之天下,非聖人之天下也。故堯不能以天下與舜,禹不能以天下與啟,此乃天下與舜與啟,故堯禹亦因而與之耳。若天下不與,欲強取而為之,吾未見其有得之者,而况能執而有之者哉。是何也?天下者,猶神明之大器,非人智力可取而為之。苟非天下所與,強取為之,其功必敗。苟非天下樂推,強執有之,其身必失。何者?夫物有行之在前,則有隨之於後者矣;有煦之為溫,則有吹之以寒者矣;有用壯為強,則有用力而挫之者矣;有因栽而培,則有因闕而墮之者矣。是故有強取而為之,則有強奪而有之者矣。是以聖人知天下不可以智力取,故以無事取天下,道成德著,而天下與之,是以天下樂推而不厭。聖人無為而致治,故去甚者不強取也,去奢者不執有也,去泰者不辭讓也。《易》曰:亢龍有悔。亢之為言也,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喪。其唯聖人乎,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聖人乎,亦其指也。

經: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故善者果而已,不敢以取強。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憍,果而不得已,是果而勿強。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傳:夫以道輔人主者,當以德服人心,不以甲兵之力取強於天下。何者?取強於人,人必惡之。天下之人惡之,則天下之兵加之矣。故我取強於人,人亦取勝於我。出乎己者,反乎己,是以其事好還復焉。凡師旅所居,農耕必廢,則荊棘生於田畝,杼軸空於都鄙,重以殺害生民,感傷和炁,則必水旱洊臻,凶荒仍歲矣。人事既如彼,天意又如此,然則兵可去乎?曰:天生五材,廢一不可,誰能去兵。兵不可去,用之有道,故古之善用兵者,果而已矣,不以取強。何謂果哉?勿矜其能,勿伐其功,勿憍其心。雖果於三者,須不得已而後用,復果於濟雖而不止,猶不敢以取強焉,則是果而勿強矣。夫矜其能則好戰,好戰則不能安民;伐其功則易争,易争則不能和眾;憍其心則生事,生事則不能阜財。三果不存,七德盡廢,好勝弗已,怙力取強,亡之道也。於乎物壯必老,兵強必敗,自然之勢,可不戒哉。且道以弱為用,而兵以強取胜,斯不合於道也,明矣。不遠而復,故無祗悔;不道早已,則無大敗。《易》曰:迷復凶,有灾眚。用行師,終有大敗。以其國君凶,至於十年不克征,不知早已之謂也。

經: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不可得志於天下。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處左,上將軍處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眾多,以悲哀泣之,戰勝則以喪禮處之。

傳:夫佳尚兵謀之人,非祥善之材器,凡物猶或惡其意,有道者豈可安其事哉。何者?天地之道,左陽而右陰,陽主德主生,陰主刑主殺。故君子平居,則以有德者居左,斯貴左也。即戎則以有勇者為右,斯貴右也。君子以好生為德,武人以多殺為功,故知兵者是不祥之器用,非君子之器用也。若夫蠻夷猾夏,寇賊姦宄,則不得已而用之,然未嘗為起戎之首,故曰不敢為主而為客,不敢進寸而退尺。以恬於見利,淡於欲勝為上,不以敢於勇進,嗜於多殺為貴。善在不戰而屈人,不以戰勝而為美,何也?凡戰以多殺人為勝,美之者是樂殺人。樂殺人者,人亦將樂殺之,豈唯人將殺之,天亦將殺之。何哉?生者天地之大德也,樂殺人者逆天德。若使樂殺人者得志於天下,則天下之人幾盡矣。天必不助,而況於人乎。且吉事則拱而尚左,凶事則拱而尚右。偏將軍者,兵之佐,故居於左。上將軍者,兵之主,故居於右。所以居於右者,居其上勢也,居上勢者尚於右,是以喪禮處之也。夫戰而勝者,殺人多也,殺人多者叉以悲哀泣之,是戰而勝者,則以喪禮處之也。前言不祥之器,後言喪禮處之,皆再歎其辭,惡殺人之甚也。

經: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不敢臣。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人莫之令而自均。

傳:道之所以能常者,無名之體也。夫無名之體亦謂之無名之樸,其體甚微眇,其道甚尊大,故為天地之始,而天下莫之敢臣也。侯王能守此無名之樸,則萬物莫不賓服。故山高則牂羊至矣,水深則蛟龍至矣。山之不高,水之不深,神物且猶不至,而况於眾物哉。夫天地中和之氣合,則膏露降於萬物,萬物均被其澤,莫有使之而然。侯王能法天地之中和,以守冲用之道,則德澤普於天下,天下莫知所以然,所謂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賓也。

經: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所以不殆。譬道之在天下,猶川谷之與江海。

傳:所謂始者,即無名也。夫唯無名之體,故能制有名之用,亦既有名,名將遊矣。故亦將知止,止其所也,遊止其所,名止其實,事止其理。知止而止,故不至危殆。然則所謂名止其實,亦實其名也,故循名而督實,按實而定名。名實相當則國治,名實不當則國亂。名生於實,實生於名,名實相生,反相為情,故有道之君操契以責名。名者,天下之網,聖人之符。張天下之網,用聖人之符,則萬物之情無所逃矣。故審其名以復其實,考其實以正其名,則是非之見若白黑。故判為兩,合為一,是非隨名實,賞罰隨是非。是以見其象,致其形,循其理,正其名,故曰名自命,則事自定也。因名命之,隨事正之。故堯之治天下也,以名,其名正而天下治;桀之治天下也,亦以名,其名倚而天下亂。故名者,聖人之所重也。仲尼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則人主憂勞;人主憂勞,則官職煩亂。白之顧益黑,求之而愈不得。名正則人主無憂勞,無憂勞則不役其耳目之主,而百度惟貞,因形而任,不制於物,無為而治,清靜以公,神通乎六合,意觀乎無窮,所謂知止不殆也。夫江海者,川谷之所歸;無名者,有名之所止。譬諸天下之事,其歸於道如此。

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知足者富,強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壽。

傳:知出於外謂之智,如日火之外光。知反於內謂之明,如金水之內景。用弱以勝人之暴,為有道之力;守柔以自勝其躁,為有德之強。知足於利欲者,不亡其大業,故謂之富。強行於仁義者,可至於盛德,故謂之有志。動而不失其所怛,故可久身,死而道不亡,故為壽。

經:大道汎兮,其可左右。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功成而不居有,愛養萬物而不為主。常無欲,可名於小,萬物歸之不為主,可名於大。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

傳:大道之用,其猶鬼神之德乎。汎汎乎可在乎左,可在乎右。洋洋乎若在乎上,若在其前後。為萬物之母,故恃之以生。與天地合德,故其功易成。以其親之至,故不謝厥德。以其大之極,故不稱有功。慈育萬類,長而不宰,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則可以名其樸為小。萬物歸之不為其尊主,若川谷之與江海,則可以名其道為大。夫川谷之赴江海,受之而不厭,是未嘗自尊。天下皆歸聖人,聖人容之而不倦,是終不為大。聖人守無名之小樸,終不自以為大,所以為萬物之所賓,卒能成其大。

經:執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樂與餌,過客止。道之出口,淡乎其無味。視之不足見,聽之不足聞,用之不可既。

傳:大象者,道也。夫能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則天下萬物皆歸而往之矣。夫聖人視民如赤子,唯恐其傷,而況有事傷之乎?未嘗有以傷之,則歸而往之者,莫有受其傷矣。莫受其傷,則天下皆安其夷泰矣。夫樂可以悅耳,餌可以適口,則旅人為之留連,行客為之歡饜,雖即時有感,然非其所安,不可久處。故《易》曰:鳥焚其巢,旅人先笑,後號咷也。夫執大象者則不然,不以欲樂示於人,故言之出口淡乎其無味,教之入心泊乎其不美。希乎夷乎雖不足以聽視,然用之不窮,酌之不竭,彌乎千萬年而不可以既。

經: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是謂微明。柔弱勝剛強,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傳:夫聖人之淵奧莫妙於權實,實以順常為體,權以反經為用,權所以濟實,實所以行權,權實雖殊,其歸一揆。老氏既以實導人,立知常之教;又以權濟物,明若反之言。《易》所謂曲成萬物而不遺,範圍天地而不過者也。夫欲除強梁,覆昏暴者,必因其利欲之心,以行歙張之術。術之用曰:彼利欲之心方盛,必且足之令張,喜其足則獲其情,然可歙之以正。在《易?明夷》六四:入于左腹,獲明夷之心,不出門庭是也。夫足之令足所以極其張也,張則侈心愈益,故為眾之所歙也。此術甚微而明,聖人所以密用也。至於將弱其志炁者,必且強其嗜欲,甚愛則大費,欲極則志衰。小用之於身心,大用之於天下。廢興與奪覆卻相資,斯自然之理,以反為合者也。經曰: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能以柔弱制剛強,是用而反者也,用而反者實能制權也。《易》曰:巽以行權。又曰:巽稱而穩。夫巽之為象,風也。風能應四時,撓萬物,而萬物莫見其形。權能乘天機,適世變,而人莫知其用。夫巽之為義,順也。巽順可以行權,權行則能制物,故柔弱可以制剛強,則義甚彰而用甚隱矣。何以明之?昔者文王二天下之三,而猶詘伏殷紂,乃獻漆沮之地,請去炮烙之刑。夫紂之貪心方熾,故文王請獻之地,是足之令張也,紂既得地而喜,故文王請去其刑,是歙之以正,此文王之權也。昔武王觀兵盟津,曰紂之惡未極,於是還師二年,然後興牧野之役。夫還於盟津,是足其張令極也,興於牧野,是致其眾之所歙,此武王之權也。昔文王以文柔之道,雖念殷人不勝其酷,需盡去紂而後受之,此文王之實也。昔武王以剛武之德,遽痛殷人之不勝其虐,遂亟誅紂而後取之,此武王之實也。伯夷叔齊輔文王之實,正武王之權,謂以臣伐君不可以訓,將以整三綱於後世,故相率而棄武王,餓死於首陽。太公相武王之權,反文王之實,謂誅獨夫紂,天下乃定,將以拯兆民於當代,故鷹揚而從武王,肆伐于大商。周公召公成文武之業,將欲密救亂之權,顯治安之實,於是休牛放馬,倒載干戈,問《洪範》於箕子,遷頑民於洛邑,制禮作樂,偃武修文,流二南之化,致八百之祚,此又以權反實之大者也。《易》曰:一闔一闢謂之變,往來不窮謂之通。此皆微明之旨,以權實相濟者也。於乎聖人行權所以合乎道,小人竊權所以濟乎姦。魚脫於淵則不可行,權離於實則不可用。夫權之為物,國家之利器也,必深藏之,密用之,不可顯示於人,懼其竊以為亂也。故孔子曰: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在《易?乾》之九四曰:或躍在淵,無咎。子曰:上下無常,非為邪也。進退無恒,非離群也。君子進德修業,欲及時也,故無咎。《坤》之六四曰:括囊,無咎無譽。子曰:天地變化,草木蕃;天地閉,賢人隱。括囊無咎,蓋言謹也,慎不害也。然則權之為用,聖人所難且慎也,可不謹乎,可不謹乎。

經: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化。化而欲作,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無名之樸,亦將不欲。不欲以靜,天下將自正。

傳:道之所以為常者,以其體無名,故無為,用有名,故無不為。侯王能守此始與母之術,則萬物之理得,而天下之事正,所謂我無為而民自化也。德化既淳,天下清靜,苟利欲之情將有萌兆,吾必以此大道之質奠而正之,使無得動矣。夫上德無為而無以為,則同於道矣。下德為之而有以為,則同於德矣。得於德者,必失於道,故有無為之心者,必有無為之迹。後世將尋其迹而忘其本,故為無為而至有為,故云無名之樸,亦將不欲者,將使心迹兼忘,則至於玄之又玄矣。夫能心迹兼忘,事理玄會,則天下各正其性命,而無累於物之迹焉。首篇以常道為體,常名為用,而極之於重玄。此篇以無為為體,無不為為用,而統之以兼忘。始末相貫,而盡其體用也。

亦將不欲:原本此句後衍『於不欲』三字,據指海本刪。

若在其前後:疑作『若在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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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地球一份子的林星海正因为坐公交错过站点而匆忙下车。天正下着暴雨,林星海冒雨埋头赶路,跑着跑着就被换了个地方。。。入目是有些沙质化的松散土质地面。‘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补充版简介:这讲述的就是外来者--林星海,到了异界,魔幻之星,开始他的异界人生之旅的故事。
  • Earth Apples

    Earth Apples

    While best known for his fiction, Edward Abbey was also an enthusiastic creator of verse. Earth Apples, Abbey's first and only collection of poetry, adds to his literary reputation as an irreverent writer. Whether writing about vast desert landscapes, New York City, or a love of bawdy women, Abbey's verse is eloquent and unapologetically passionate. The poems gathered here, published digitally for the first time, are culled from Abbey's journals and give an insightful and unique glance into the mind of this literary legend.
  • 太子妃升职记2:公主上嫁记(上)

    太子妃升职记2:公主上嫁记(上)

    芃芃和齐晟终于过上了幸福的退休生活,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们最得母亲真传的三女儿竟然也有一段荡气回肠的“奇葩”经历!齐晟芃芃想为最宠爱的公主择一个贤婿,却未曾想姻缘天定,自有造化……这位公主也是从未料到,她见到她未来夫君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老天爷啊,真丑!
  • 星辰炼体诀

    星辰炼体诀

    天有五星,地有五行。金为太白,木为岁,水为辰,火为荧惑,土为镇。五星亦为五行,交相辉映。古有大能者观五星而定天命,然天命难测,瞬息风云,变化无常。今有叶浩引无尽星辰之力,炼万古不朽之躯!
  • 农女有田有点闲

    农女有田有点闲

    和谐全家,发家致富。十里八乡一朵俏金花!……
  • 成为我的女人

    成为我的女人

    他第一次的告白被她狠心拒绝,而她第一次的帮助却被冷漠回绝。帅气而又多金的他,为得真爱,不惜隐姓埋名,美丽而又纯情的她,为寻学业,不惜低调行事。而渐渐的接触,又能否是二人走到一起?在浪漫的樱花树下,他们能否甜蜜相拥?王子与公主的爱情,是否真的会实现?--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那时正年轻,那时却任性

    那时正年轻,那时却任性

    是她一直辜负了光阴,还是她不得不与光阴一直的在相互辜负……还是我们每个人所遇到的一些人,所经历的一些事,这些原本就是上天和乖张的命运早就已经安排好了的一切……还是这一切的事件,所有的结局,最终的命运,所有的开始和结束,所有的迷茫和等候,所有的误会和释然,所有的发展和结局,都是被所谓的际遇,选择或是命运早就已经定数好了的呢?我们很多时候可能无需挣扎,无需多想,只要静静的观看,静静的等候就好,去相信自己最终走过的,才真的是属于自己的……但是年少时的我们即使明知无需挣扎却也要挣扎,明知无需纠结较真却也不得不一直的在纠结较真……在那个有些任性、迷惘、真实、虚假、振奋又有些疼痛的青葱岁月……
  • 快穿之女主是龙套

    快穿之女主是龙套

    (新书:我有一座愿望屋)摊上一个爱说谎又健忘又不靠谱的系统,徐晚生无可恋,可是生活还要继续,人生还要逆袭,她只能逆流而上,穿梭于无尽世界,翻转无数悲惨人生。(不为虐渣而虐渣,不为打脸而打脸。本文无cp,【小世界有男主~但男主和女主没有半毛钱关系~】女主一心向......奖励!)
  • 灵蛇新娘

    灵蛇新娘

    《灵蛇新娘》她,雪梨尔,一到这个世界就被人扯到轿子里当了个现成的‘代打新娘’;之后堂还没拜就补了一个‘弃妇’的肥缺,这算不算,马上又成了被贩卖的‘物品’,赏给了另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随意决定他人命运的男人们,你们真的以为她是那好欺负的吗?!、、、、、、他,以为自己娶的是仇人的女儿,在婚宴上公然的把他的新娘子赏给了自己的侍卫,以此来羞辱和报复那十几年前的仇恨,可最终却发现自己失去的,是此生的最爱、、、、、、他,一国之君,却爱上一个有夫之妇,黯然伤神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其实并不是真的夫妻,欣喜异常、、、、、、他,世人眼中那个倒霉的侍卫,娶了一个虽然美艳却凶狠泼辣的女人,只因为那个女人是他的主人赐给他的,所以单纯而敦厚的他,认命的接受自己此后的人生、、、、、、############################################《青楼郡主》简介:傅青瑶,为了心爱之人,甘心以千金之躯投身青楼,得到的却永远都是失望……心已了无波澜,宛若一汪死水,却不想某天,一个鲁男子却以绝对强悍的姿势闯入了她的生命,那强硬中渗透的温柔,一点点的温暖了冰凉的心……沉寂已久的热情,可以再次开启吗?靳玄,天下第一的名捕,性格耿直,为人极重承诺……所以对于那个无意中被自己看光身子的青楼女子,他依然决定娶了对方……况且越是相处,他的心就越受吸引…...既然心都投降了,那他管不了什么阻挠或反对了,总之是娶了再说!只是他没料到的是,她的真实身份却让他们的感情一波三折……############################################《霜语》(又名《国后另嫁》)简介:傅霜儿,温柔婉顺、聪慧机智、饱读诗书,从父命遵皇权,她入宫成为一国之后,只是门楣光耀却是苦了自己——不得君心,独品寂寞;四年之后,趁自己被休离出宫之际,她逃离一切,也逃离了那个强权禁锢的地方,自此以为可以自由的度过一生,但那些受她恩惠的愚昧之民,却为保己身,枉顾恩义的把她送入魔鬼手中……#########################################################桃花四君子宫俊一:《憨女的情郎》女主角:龙娃娃配角:龙金金刘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