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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答侯少府

侯少府:不详。从全诗内容看,或当作于天宝十载(751)诗人送兵至清夷军后南归途中。诗人路逢侯少府,寄诗以答其厚意。全诗自叙生平仕途经历及出使塞北,送军清夷的所见所感,并赞美侯少府的文事武功,表达自己欲辞官归隐的心志。“角巾”,一作“渔巾”。

常日好读书,晚年学垂纶。

漆园多乔木,睢水清粼粼。

诏书下柴门,天命敢逡巡?

赫赫三伏时,十日到咸秦。

褐衣不得见,黄绶翻在身。

吏道顿羁束,生涯难重陈。

北使经大寒,关山饶苦辛。

边兵若刍狗,战骨成埃尘。

行矣勿复言,归欤伤我神。

如何燕赵陲,忽遇平生亲。

开馆纳征骑,弹弦娱远宾。

飘天地间,一别方兹晨。

东道有佳作,南朝无此人。

性灵出万象,风骨超常伦。

吾党谢王粲,群贤推郗诜。

明时取秀才,落日遇蒲津。

节苦名已富,禄微家转贫。

相逢愧薄游,抚己荷陶钧。

心事正堪尽,离忧宁太频。

两河归路遥,二月芳草新。

柳接滹沱暗,莺连渤海春。

谁谓行路难,猥当希代珍。

提握每终日,相思犹比邻。

江海有扁舟,丘园有角巾。

君意定何适?我怀知所遵。

浮沉各异宜,老大贵全真。

莫作云霄计,栖遑随缙绅。

常日好读书,晚年学垂纶。漆园多乔木,睢水清粼粼——常日:素昔。垂纶:渔钓。纶:丝制钓线。隐士多以渔钓为乐,此处借指隐士生活。漆园:古地名,在今河南商丘县,庄子曾为漆园吏。乔木:高大的树木。睢水:发源于河南杞县,东流经唐宋州治所县城(今商丘)南。粼粼:清澈、明净的样子。四句写诗人自述少年隐居宋城的生活。平日遍览群书,经书史传,诸子百家,亦常手不释卷。晚年诗人心灰意冷,渐有退隐山林,垂纶江湖之念,游啸于漆园,息足乔木下,与树影共婆娑,泛咏皋壤,濯足清泉。

诏书下柴门,天命敢逡巡?赫赫三伏时,十日到咸秦——诏书:天子颁发于臣民的文书制诰,此处指征举的诏书。天宝八载(749),睢阳太守张九皋荐高适举有道科,解褐汴州封丘尉,此诏书即指此事。柴门:贫民陋居常以木柴为门,故称。此处为诗人对自己居所的谦称。天命:天子的命令。敢:岂敢,不敢。逡巡:迟疑,怠慢。赫赫:光明貌,此处形容伏天阳光的毒烈和炎热气氛。咸秦:本指咸阳。四句写天子征召进京应制科试举的诏书下达到蓬门荜户,诗人诚惶诚恐,感恩戴德,急急收拾行装上路,怎敢尚有怠慢迟疑。当时,正值三伏暑热高温天气,日头高照,诗人还是冒着酷暑,顶着烈日,日夜兼程,十日就到达了长安。

褐衣不得见,黄绶翻在身。吏道顿羁束,生涯难重陈——褐衣:平民所服粗布衣。不得见:谓已脱下去了。黄绶:系官印用的黄色绶带,此处指县尉官职,县尉官用铜印黄绶带。翻在身:反而穿在身。翻:反。此处指解褐授官。吏道:为吏之道,指作县尉的公务应酬。顿:即时。生涯句:往昔不堪回首。四句写来到长安,由于自己位卑身贱,皇帝虽赏识才华,制科中第,但龙颜难见,不过得一封丘县尉微官而已。为吏封丘,官不大,却事务繁忙,颇受拘束。往事不堪回首,追述之只能徒增伤感。以上十二句为诗人回顾自己过去的生活道路。

北使经大寒,关山饶苦辛。边兵若刍狗,战骨成埃尘——北使:指封丘尉上送兵至清夷军。经大寒:经历塞北冬季的苦寒天气。关山:指征程。饶:多。刍狗:古时结草为狗,供祭祀用,祭毕即弃去。后物凡轻贱者以刍狗称之。《老子》:“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战骨:指士卒尸骨。四句写出使塞北,送兵至清夷军,正值严寒的冬天,北地苦寒,风霜严烈,冰天雪地,河山冰封素裹,关道险阻,危机四伏,征程倍加艰辛。边地士卒待遇不堪入目,将以犬马类之。经年下来,老兵旧卒多已骨横塞北,化成尘埃了。

行矣勿复言,归欤伤我神。如何燕赵陲,忽遇平生亲——如何:哪知。燕赵陲:燕赵的边界。平生亲:亲朋挚友。四句写归途遥遥,乡关何处?长亭短亭,行行重行行,渺茫无尽的征程似若漫漫人生路,孑孑独行。哪知在燕赵边界上,忽遇素昔知己,诗人若失侣的孤鸿野鹤欣欣然投向友人。

开馆纳征骑,弹弦娱远宾。飘天地间,一别方兹晨——纳:接待。征骑、远宾:皆为诗人自谓。飘:动荡不安。四句写侯少府盛情为诗人接风洗尘,高堂置宴,弦歌声声,美酒金樽,殷勤寒暖,诗人暂时忘却失意惆怅,怎奈今晨又要启程,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自己又将踏上征程远行。

东道有佳作,南朝无此人。性灵出万象,风骨超常伦——东道:指侯少府。佳作:诗文佳篇。南朝:指东晋之后偏安于江南的四个朝代:宋、齐、梁、陈。时文风尚形式华美,声律辞藻,错彩镂金,雕饰过甚,虽无大家,名家辈出。无此人:谓南朝诗坛众名家不及侯少府。性灵:气质灵性。出:超。万象:犹万类。风骨:一种刚健俊爽的风格神态,尤为汉魏、盛唐人所推崇。《文心雕龙·风骨篇》:“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常伦:普通物类。四句写侯少府诗文兼美,声情并茂,辞采华丽,风骨端翔,才气超众拔群,远非南朝诗人错彩镂金,只知雕缛之饰,而不知天赋粹美的灵逸之气与深厚跌宕的情感神韵。

吾党谢王粲,群贤推郗诜。明时取秀才,落日遇蒲津——吾党:犹吾辈。谢:辞,不及。王粲:汉魏时著名诗人,建安七子之一,字仲宣,博学多识,曹植称其“文若春华,思若涌泉,发言可咏,下笔成篇”(《王仲宣诔》),刘勰以之为“七子之冠冕”(《文心雕龙·才略篇》),皆推举之甚。此处以王粲拟比侯少府。郗诜(xìshēn):字广基,西晋著名才士,多才高博,有瑰姿逸态,泰始中诏举贤良直言之士,诜对策应第,拜议郎官,累迁雍州刺史,武帝曾于东堂会送,问诜曰:“卿自以为何如?”诜对曰:“臣举贤良对策,为天下第一,犹桂林第一枝,昆山之片玉。”此处借郗诜喻侯少府为众贤所推应举中第。按:唐朝科举考生除可由国子监、弘文馆等学校的生徒直接应举外,另有乡贡一门,为德才兼备而不属生徒者经乡里推荐,可参加科举。此处侯少府当为乡贡中举。明时:开明盛世。秀才:唐代秀才为进士的通称,而唐代推尊进士科。蒲津:亦名蒲坂津,古黄河渡口,在山西永济县西。侯少府将渡蒲津赴燕赵上任。四句写侯少府文采风流,逸气风发,博学多识,德厚质粹,众口皆碑,乡里众贤推举其赴京应试,果中进士之第。大唐盛世,开明圣主,凡天下英雄当遇时而起,风云际会,辅弼国君,经治天下,侯少府亦不计官职卑微,走马上任。落日渡口,与君相遇,同是天涯游宦者,风流互赏,苦乐共知。

节苦名已富,禄微家转贫。相逢愧薄游,抚己荷陶钧。心事正堪尽,离忧宁太频——节苦:苦守节操。富:多,指名声播扬于外,颇负盛名。禄微:俸禄微薄。薄游:淡泊的游宦,虽有取仕之心却不亟亟渴渴。夏侯谌《东方朔像赞》:“以为浊世不可以富贵也,故薄游以取位。”抚己:安慰自己。荷:承担。陶钧:本为制陶器的转轮。《史记·鲁仲连邹阳列传》:“是以圣王制世御俗,独化于陶钧之上。”后遂以圣王治天下为转陶钧。尽:谓尽情倾诉心事。离忧:即离愁。宁:怎奈。太频:过于匆促。六句写侯少府品节操守多为人谀美,盛名远播乡里乡外,但侯少府并未亟亟渴渴干谒求仕,依然淡泊心志,固穷守节,家中常常储无担米,褐衣鹑服,而口诵诗书,安之若素。知己相逢,但感慨游宦多年,依然两袖清风,阶位卑小,身荷天子股肱之任,即使微官,也当以天下为己任,兢兢业业,恪勤职守。秉烛夜谈,把盏对饮,满腹感慨,对知己欲以倾诉,而分手又在即,相聚匆匆,倾盖以对,深情厚谊,使离愁变得愈加凄凉。

两河归路遥,二月芳草新。柳接滹沱暗,莺连渤海春——两河:河南河北。诗人自塞北归封丘(属河南道),经过河北河南两道,此处谓归途。滹沱:河名,源出山西繁峙县,入河北省,与滏阳河汇入子牙河。四句写家乡须跨河北、河南两郡,路途遥杳,此时恰值早春二月,芳草流新,百卉吐妍,清泉已解冻,轻盈跳涧,滹沱河水汪汪洋洋,荡荡而流。岸边柳暗莺喧,春风闹绿,直接到遥远的渤海郡。

谁谓行路难,猥当希代珍。提握每终日,相思犹比邻——猥(wěi):谦词。当:接受。希代珍:世俗少见的珍奇。提握:执持吟赏侯少府的赠诗。终日:竟日,整天。犹比邻:曹植《赠白马王彪》:“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川》:“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四句写仲春三月,风荡绿开,花柳争暄,青春做伴,行路何难?当执持友人奉赠的文章锦绣,以寄旅途孤寂空虚和悠悠思念之情,吟诵在口,如与友人对面话来,天涯之外犹有比邻之温馨。

江海有扁舟,丘园有角巾。君意定何适?我怀知所遵——扁舟:小舟。《史记·货殖列传》:“范蠡既雪会稽之耻……乃乘扁舟,浮于江湖。”此处意指归隐。丘园:丘山田园,为隐士乐于栖迟处。角巾:有棱角的头巾,古代隐士多服之。适:去,归至。怀:内心。所遵:所遵从之路。四句写古代隐者高尚其志,以为世浊不可与为伍,或遁身山林,抱道守真,梅妻鹤子,野兽与群,或一叶扁舟,浮游于海,烟波钓叟,啸傲风尘。归欤之志暗长,诗人心怀已定,归至封丘便辞官肥遁,不知好友何去何从:是寄身微官,终其守节?还是浪迹丘园,潇洒送日月?

浮沉各异宜,老大贵全真。莫作云霄计,栖遑随缙绅——浮沉:仕途沉浮,此处指出世、入仕。异宜:随时异而各有所宜。老大:身老。全真:保持真性。真性是道家所崇尚的人的自然本性。云霄计:即飞黄腾达之志。缙绅:缙,插;绅,官服的衣带。古代士官上朝时常把朝芴插于衣带中,后世以仕宦为“缙绅”。四句写出处显微,但随缘任运吧,人生各有命数,时移势宜,何必强求?虽有老当益壮,穷且益坚之训,全性葆真,还我自然,虚无冲淡,守静养神,才是延年益寿的妙方,不要再有腾霄万里、飞黄腾达之志,不要再栖栖遑遑朝随肥马尘,暮叩富儿门,奴颜事缙绅。

全诗篇幅弘大,洋洋洒洒。前段自述仕途经历,从隐居商丘到应制科举中第授封丘尉,到北使送军,写出自己入仕的坎坷艰难及为官务羁束身不得自由的感慨。中间写路遇侯少府,感谢知己的深情厚意,谀美侯少府文质彬彬,才高学富及清节自持、盛名淡处的高风亮节。后段写乍遇又将离的人生飘泊感,诗人并自呈归隐之志以保持孤高清亮的自尊和纯真天然的质性。全诗层次分明,思路清晰,叙述、议论、抒情、描写,错落有致,交融互会,其中皆渗透着诗人饱满深厚的情感积蕴。无论自述生平,还是路遇知己,直至最后的深情依依的分别和商量归宿,皆如吐肺腑,发自衷心,使全诗情蕴如流荡不止的滔滔江河,语尽而意犹深长。结尾的欲归隐的斟酌、思量和抱定决心,尤真实深切。高适一生皆自许甚高,立志报国,经纶天下,不甘于蓬蒿草野、默默无闻,诗中多次反复申其志。年已半百,尚羁滞于小小县尉,诗人实在是悲愤失意、心灰意冷,归隐的选择见出是诗人经过多少痛苦的吞咽、失望的咀嚼后才不得不抛出的最后的消极抗争之呐喊。诗人回去后不久即辞官,就是一个悲壮的声音。全诗风格豪壮悲凉,雄深劲健中又见出清新秀雅的一面。

同诸公登慈恩寺塔

慈恩寺,《长安志》:“慈恩寺,在县东南八里,高宗在春宫为文德皇后立,故名慈恩。”此诗为天宝十一载(752)秋,高适在长安与薛据、杜甫、储光羲、岑参等同游慈恩寺而作,诸人亦皆有诗。岑诗题作《与高适薛据登慈恩寺浮图》,杜与储诗则并以《同诸公登慈恩寺塔》,杜并于题下注云:“时高适、薛据先有此作。”可见高适此诗为首唱之作。题中“塔”或作“浮图”。

香界泯群有,浮图岂诸相?

登临骇孤高,披拂忻大壮。

言是羽翼生,迥出虚空上。

顿疑身世别,乃觉形神王。

宫阙皆户前,山河尽檐向。

秋风昨夜至,秦塞多清旷。

千里何苍苍,五陵郁相望。

盛时惭阮步,末宦知周防。

输效独无因,斯焉可游放。

香界泯群有,浮图岂诸相——香界:谓佛寺。《维摩诘经》:“有国名众香,佛号香积。其国香气比于十方诸佛世界人天之香,最为第一。其界一切皆以香作楼阁。”群有:万物。《文选》卷五十九王简栖《头陀寺碑文》:“行不舍之檀而施洽群有。”李善注云:“群有,谓有色无色,有想无想,以其不一,故曰群有。僧肇《维摩经注》曰:镜群有以通玄,而物我俱一。”泯群有,谓泯灭万物。浮图:指佛寺,后亦以称僧人。《弘明集》卷八:“《经》云,浮图者,圣瑞灵图浮海而至,故云浮图也。”诸相:佛教谓诸差别之形相事物为诸相。《广弘明集》卷二十七下《随喜万善门二十九》:“传写诸相,好显示于法身。”这两句的意思是,佛教以一切为空,泯灭万有,佛寺也是空幻不实之假相。

登临骇孤高,披拂忻大壮——披拂:《庄子·天运》:“风起北方,一西一东,有上彷徨,孰嘘吸是?孰居无事而披拂是?”《释文》:“披拂,风貌。”大壮:《周易·大壮》:“彖曰:‘大壮,大者壮也。’”注:“大者谓阳爻,小道将灭。大者获正,故利贞也。”这两句意思是,慈恩寺塔孤高直上,不免为登临而惊骇;秋风披拂,又为天地之清气而欣悦。

言是羽翼生,迥出虚空上——这两句写慈恩寺塔飞檐耸立,势如羽翼,迥然凌驾于虚空之上。

顿疑身世别,乃觉形神王——身世:身与世。鲍照《咏史》:“君平独寂寞,身世两相弃。”身世别,谓身与世别。形神王:《庄子·养生主》:“神虽王,不善也。”郭象注:“夫始乎适而未尝不适者,忘适也。虽心神长王,志气盈豫,而自放于清旷之地,忽然不觉善之为善也。”《释文》:“王,于况反。”这两句诗人写置身慈恩寺塔之上,恍然若超越了人世,便觉志气盈豫,精神闲放。

宫阙皆户前,山河尽檐向——向:《诗经·豳风·七月》:“塞向墐户。”《毛传》:“向,北出牖也。”这两句写登高所见,意思是登高远望,雄伟的宫阙与城外绵延的山河皆近在咫尺,好似在檐窗门户前一样。

秋风昨夜至,秦塞多清旷——秦塞:犹言秦地。塞,山川险阻之处。《史记·苏秦列传》:“苏秦说惠王曰:‘秦,四塞之国。’”李白《蜀道难》:“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这两句意思是,秋天已然随风而至,放眼秦川,满目清旷,令人心旷神怡。

千里何苍苍,五陵郁相望——苍苍:《诗经·秦风·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五陵:《汉书·原涉传》:“郡国诸豪及长安五陵诸为气节者,皆归慕之。”颜师古注:“五陵谓长陵、安陵、阳陵、茂陵、平陵也。”郁:《诗经·秦风·晨风》:“郁彼北林。”疏:“郁者,林木积聚之貌。”这两句写秦地山川广袤,草木何盛,五陵之间,林木相接,彼此相望。

盛时惭阮步,末宦知周防——阮步:《三国志·魏书》卷二十一《王粲传》附《阮籍传》裴松之注引《魏氏春秋》:“籍以世多故,禄仕而已。闻步兵校尉缺,厨多美酒,营人善酿酒,求为校尉,遂纵酒昏酣,遗落世事。……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反。”阮步兵不当缩称阮步,或谓阮之窘步。末宦:谓官位低下,忝列于末。适时任封丘尉,故称。任昉《上萧太傅固辞夺礼启》:“往从末宦,禄不代耕。”周防:《后汉书·周防传》:“防年十六,仕郡小吏。世祖巡狩汝南,召掾史试经,防尤能诵读,拜为守丞,防以未冠谒去。”这两句用典,借咏古人言怀,意思是盛世之时怀抱未伸,却不能继踪阮籍,以闲放为乐;忝列末宦,哪里能像周防那样十六岁即为朝廷所重。

输效独无因,斯焉可游放——输效:谓输才效忠于朝廷。《三国志·吴书·孙皎传》:“吾值明主,但当输效力命以报所天。”游放:《晋书》卷五十六《孙楚传》附《孙绰传》:“绰字兴公,博学善属文,少与高阳许询俱有高尚之志,居于会稽,游放山水,十有馀年,乃作《遂初赋》以致其意。”这两句表达怀才不遇之感,意思是欲输效力命于朝而无由,只好游放山水。

诗歌史上常有同一时代大家同游并题之盛,而为后世留下千古佳话者。天宝十一载(752)秋,高适与杜甫、岑参、储光羲、薛据等于长安同登慈恩寺塔,即堪称千古诗坛之盛事。一代诗人并聚长安,引无数后进竞折腰。清人王士祯在《池北偶谈》中即曾这样说:“盛唐高岑、子美诸公,同登慈恩寺塔赋诗,或云‘秋色从东来,苍然满关中。五陵北原上,万古青濛濛’(岑),或云‘秋风昨夜至,秦塞多清旷。千里何苍苍,五陵郁相望’(高),或云‘秦山忽破碎,泾渭不可求。俯视但一气,焉能辨皇州’(杜)。此是何等气概!视章作,真小儿号嗄耳。每思高、岑、杜辈同登慈恩塔,高、李、杜辈同登吹台,一时大敌,旗鼓相当,恨不厕身其间,为执鞭弭之役。”(卷十八)

就高适此诗而言,作为首唱之作,诗人登高言怀,表达怀抱与志向。虽中心不平,但并不愤激,而是气多慷慨,风骨遒上。尤其是“秋风昨夜至,秦塞多清旷。千里何苍苍,五陵郁相望”几句,境界宏阔,最能见出诗人胸襟。故《唐贤三昧集笺注》谓此诗“风格清举,可与诸公作参观”。或以此诗开头两句用教乘中语义而对此诗有非议,其实这一点是由诗题决定的;而且最主要的是,诗人并未局限于教乘,除了开头两句照应题目之外,其馀部分仍然是即景言怀,并非寻常的登览赏景、寻幽览胜。

同薛司直诸公秋霁曲江俯见南山作

据《年谱》,高适于天宝十一载(752)秋辞去封丘尉,而西游长安。曾与岑参、杜甫、储光羲、薛据等同游长安,并有唱酬往还。此诗即作于其间。高适另有《同诸公登慈恩寺浮图》,为同时所作。慈恩寺是长安名胜,在长安市南。薛司直:即薛据,盛唐诗人,河中宝鼎(今山西万荣县)人,进士及第,仕至水部郎中。《唐才子传》有传。司直:官名。《旧唐书·职官志》言:“太子詹事府设司直一人,正九品上。”“司直掌弹劾官僚,纠举职事。”诸公:即杜甫、岑参、薛据、储光羲等人。秋霁:秋雨初晴。曲江:长安名胜之一。《太平寰宇记》卷二十五:“曲江池,汉武帝所造,名为宜春苑,其水曲折,有似广陵之江,故名。”康骈《剧谈录》:“曲江池,本秦时垲州。开元中,疏凿为胜境,南有紫云楼、芙蓉苑,西有杏园、慈恩寺,花卉环周,烟水明媚,都人游玩,盛于中和上巳之节,赐宴臣僚,会于山亭。”南山:即终南山,在长安南。全诗描写曲江美丽景色,并流露出对辞官以来隐居生活的欣悦之情。

南山郁初霁,曲江湛不流,

若临瑶池间,想望昆仑丘。

回首见黛色,眇然波上秋。

深沉俯峥嵘,清浅延阻修。

连潭万木影,插岸千岩幽。

杳蔼信难测,渊沦无暗投。

片云对渔父,独鸟随虚舟。

我心寄青霞,世事惭白鸥。

得意在乘兴,忘怀非外求。

良辰自多暇,欣与数子游。

南山郁初霁,曲江湛不流,若临瑶池间,想望昆仑丘——郁:苍郁。霁:雨过天晴,天光清明之色。湛(zhàn):清澄。瑶池:相传为西王母昆仑山居处的一玉池。昆仑山:在新疆、西藏之间,东入青海境内,重峦叠嶂,绵亘万里,气势极雄伟。此处借指被道教神化的西方神仙境界中的昆仑山。四句写终南山风景秀丽,远望去苍翠浑郁,轻烟缭绕,秋雨初霁,天光晴明,万里碧空,使人心胸为之放荡通透。涟漪轻开的曲江烟波浩淼,波光粼粼,清幽似沉潭,使人如临瑶池玉液,若坐昆仑仙山。

回首见黛色,眇然波上秋。深沉俯峥嵘,清浅延阻修——黛色:苍郁的山色。眇然:苍茫迷离的样子。深沉:谓曲江水深。峥嵘:山高峻的样子。阻修:曲折漫长。四句写回首终南山苍茫迷离,烟光凝黛,俯首曲江,清波叠浪,回青倒影,秋水长天共徘徊,排峦层嶂,于水中犹自峥嵘,水面清浅,曲曲折折,蛇回斗行,在天地交接处明灭隐现。

连潭万木影,插岸千岩幽。杳蔼信难测,渊沦无暗投——插:直立。杳蔼:深幽冥暗状。信:果真、确实。渊沦:深水。沦:沉。暗投:用明珠暗投典,见前《送魏八》注,此处以水深不可暗投,喻仕途艰难,不可轻举以试,流露出诗人对归隐的向往。四句写曲江河畔树木葱茏,蓊蓊郁郁,其影倒置水中,翩翩披拂,与柔波涵碧的江水相映成趣,岸边千岩耸立,怪石嶙峋,森森如牙,古苍的松柏缘石直立,婆娑着万年的幽寂沉静,宠辱不惊地漠视着世态风情、白云苍狗。南山雄伟壮阔,深杳苍茫,张弛动荡,显现出大自然的伟力,让人有“高山仰止”之敬慕。曲江渊深难测,掩着一帘的幽寂神秘,让人有望洋兴叹的敬畏感,不禁使人联想人生旅途荆棘榛莽、深壑险滩,危机四伏,险象环生,纵使青云直上,一朝得势亦如履薄冰,战战兢兢,难免有兔死狗烹之祸。生事艰辛,其如之何?

片云对渔父,独鸟随虚舟。我心寄青霞,世事惭白鸥——片云:一抹流云。虚舟:轻盈飘荡的小舟。青霞:青云。惭白鸥:《列子·黄帝》:“海上之人有好沤(鸥)者,每旦之海上,从沤鸟游,沤鸟至者百住而不止。其父曰:‘吾闻沤鸟皆从汝游,汝取来吾玩之。’明日至海上,沤鸟舞而不下也。”此典以喻心存机心,动有欲念,则鸟兽亦不与之同群,后世遂以隐居江湖为“鸥盟”。四句写曲江上渔父划着轻舟自由自在地随波浮游,白云无心以自卷,飞鸟翩跹,与轻风戏逐,万象竞自然,各适其宜。我也悠然神往烟霞山水,欲与白鸥为盟,追随赤松子游,怎奈身缠世事,欲罢不能,如羝羊触藩,进退两难,只得羁牵于世俗。

得意在乘兴,忘怀非外求。良辰自多暇,欣与数子游——乘兴:乘兴之所至,任意而为。忘怀:忘却得失,身心两忘。暇:空闲。数子:指杜甫、岑参等诸公。四句写人生得意处在然自适,能不羁滞于俗务,身心两忘,无为物累,心不外求,则此心安处是吾乡,人生到处是山水烟霞,风流胜地。良辰美景,闲暇放旷时,有风流雅士、文章雄豪结伴而游,实在令人欣然自得,乐不思蜀。

诗为游记体,前段写游记所见,写曲江之深涵苍茫,树木、山岩之回青倒影,写终南山之云销雾霁,烟色如黛,以联偶笔法,山水对举成韵,交互成篇,描绘出长安盛景曲江的山水之美。中间二句“杳蔼信难测,渊沦无暗投”为过渡语,承上启下,由山之深渺难测、水之幽寂冥暗引出人生多艰、仕途多舛的悲叹及欲避世归隐的决心,自然生动,委婉含蓄。末段抒写自己心寄青霞、与白鸥为群的归隐向往,体现出诗人因与诸公游赏,暂时忘怀失意之悲后的愉悦欣然。我们从这里庶几看到了极富功名心的高适也有洒然游处的文人情怀。

送李侍御赴安西

李侍御:不详。侍御,官名,唐代殿中侍御史、监察侍御史通称为侍御。安西:即安西节度府,包括龟兹、于阗、疏勒、碎叶四镇,治所在龟兹(今新疆库车县)。此诗写作年代不详,姑系于此。友人将赴西域,诗人表达留恋和祝福、劝勉之情。

行子对飞蓬,金鞭指铁骢。

功名万里外,心事一杯中。

虏障燕支北,秦城太白东。

离魂莫惆怅,看取宝刀雄。

行子对飞蓬,金鞭指铁骢。功名万里外,心事一杯中——行子:指李侍御。飞蓬:蓬草。《埤雅》:“蓬,末大于本,遇风辄拔而旋。”常用以比喻漂泊不定的游子。金鞭:马鞭,因以金属装饰故名。铁骢:马的一种。《尔雅·释畜》:“青骊,。”注曰:“今之铁骢。其毛青黑色相杂,故谓之铁骢。”此处指李侍御所乘之马。万里外:指安西遥在万里之外的西域。一杯中:指送行的饯别酒宴。四句写李侍御将赴安西,茕茕独行,匹马相对,漂泊旅途,如飞蓬般难寄行迹。安西远在天一涯,关山遥阻,江河冷落,其行何以堪?诗人绸缪缱绻,为友人此行牵肠挂肚。李侍御整装待发,铁马金鞭,意气昂扬,风尘不顾,寄身万里外,但谋一功名,塞外苦寒将铸就一铁血男儿、马上将军乎?十里相送,长亭饯别,酒深语浅,情意殷殷。斑马萧萧,秋风悲飒,人生总是聚少离多。

虏障燕支北,秦城太白东。离魂莫惆怅,看取宝刀雄——虏障:即遮虏障。汉代筑,即居延塞,在今甘肃酒泉县北。障:为秦汉时于边塞险关设置的要塞。燕支:山名,即焉支山,又名大黄山,在今甘肃山丹县东南。秦城:指长安,古属秦国。太白:山名,为终南山主峰,在长安南郊。看取:即看着。取:语助词。宝刀雄:指身佩宝刀所展现的英雄豪气。四句写安西在遮虏障、燕支山更西北的西极,与长安、终南山对角于东南,天涯相隔,山长水阔,此地一别,孤蓬万里,“丈夫志四海,天涯犹比邻”,何必作小儿女状,分手歧路,泪洒襟衫?当看取凛凛宝刀,铮铮铁剑,驰骋疆塞,杀敌报国,立功取爵。

诗写送行,诗人虽有离别惆怅与依依不舍之情,但却写得昂扬高亢,饱满丰沛。首句“行子”、“飞蓬”有黯然销魂之意,金鞭句则又向上一指,风气振发,有跌宕之势。“功名”二句,属对严切,简净中含蓄深厚,语尽味长。胡震亨《唐音癸签》卷十一:“太白‘人分千里外,兴在一杯中’,达夫‘功名万里外,心事一杯中’,似皆从庾信之‘悲生万里外,恨起一杯中’来。而达夫较厚,太白较逸,并未易轩轾。”五六句以四个地名,两个方位名词写两地天涯、山重水阻之远,语无涩滞、堆垛之险,却沉郁厚重,意味深长。末二句尤写得健举劲拔,豪气峻发,有对友人的劝慰勉励,也见出诗人积极明朗的人生态度与豁达通脱的心胸。

登 垅

一本题目下注“应作陇,诗同”。则诗题首二句之垅,当为陇。陇,即陇山,亦称陇坂,在今陕西陇县西北。《后汉书·郡县志》“汉阳郡”刘昭注引《秦州记》:“陇山东西百八十里,登山颠东望,秦川四五百里,极目泯然。山东人行役升此而顾瞻者,莫不思悲。”《旧唐书·高适传》:“客游河右,河西节度使哥舒翰见而异之,表为左骁卫兵曹,充翰府掌书记。”诗中“浅才登一命”即指此事。诗写于天宝十二载(753)赴哥舒翰河西(河西治所在凉州,今甘肃武威)、陇右(治所在鄯州,今青海乐都县)节度途中。诗人登陇坂瞩望,感慨万千,既感知己,亦思故乡。诗即写这种复杂情绪。

陇头远行客,陇上分流水。

流水无尽期,行人未云已。

浅才登一命,孤剑通万里。

岂不思故乡,从来感知己。

陇头远行客,陇上分流水。流水无尽期,行人未云已——陇头:陇头水边。《乐府诗集》卷二十一引《三秦记》:“(陇山)其坂九回,上者七日乃越,上有清水四注下,所谓陇头水也。”远行客:诗人自谓。未云已:指行程未止。已:罢止。四句写驱马陇头,秦川荡荡,山河萧条,澄空万里。陇坂之水东西分流,蜿蜒绵亘,向远方延伸,九曲回肠,流而无尽。诗人匹马独行,漫漫征程,行路未已。

浅才登一命,孤剑通万里。岂不思故乡,从来感知己——浅才:薄才浅识,诗人自谦。登:进。一命:官秩之最微者。周代官秩有九命,一命最低。高适任掌书记之职,位仅次判官,“掌朝觐、聘问、慰荐、祭祀、祈祝之文与号令升黜之事,行军参谋,关预军中机密”(《新唐书·百官志》),是幕府中的重要文官,此处亦为高适自谦之词。孤剑:仗剑孤行。通:达、至。万里:形容极遥远,指诗人将赴的河西、陇右节度。知己:指哥舒翰。四句写诗人自谓才薄学浅,孤陋寡闻,受哥舒翰元帅赏识,得忝居河陇幕府掌书记,愿不辜重托,效才呈命,不遗余力。虽有家园之思,但身为男儿,自当报知遇之恩,奋不顾身,保家卫国,但将缱绻私情,放置一边。

诗人寄身山林,躬耕陇亩,抚剑悲歌,即为宝刀十年磨砺而冀于一用,蒙哥舒翰元帅慧眼独识,委以重任,使诗人如大鹏遇长风而得以展翼。辞乡赴行,一路千山万水,不禁感慨万千。全诗前半部分即为触景生情之笔,笔触有回肠荡气之势;后段慷慨悲壮,豪迈健朗,一扫前段之黯淡低沉。全诗前段风格略近汉乐府,比兴物象,表达委婉曲折,怊怅切情,格古调远;后段则颇有建安风骨,慷慨气长,声壮调高。全诗语言亦极自然朴素,深衷浅貌,含蓄悠长。

金城北楼

金城:郡名。天宝元年(742)兰州改为金城郡,治所在金城县(今甘肃兰州市)。此诗作于诗人赴河陇途中。诗写北楼瞩望之景,流露出诗人此次入幕的复杂心情。

北楼西望满晴空,积水连天胜画中。

湍上急流声若箭,城头残月势如弓。

垂竿已谢溪老,体道犹思塞上翁。

为问边庭更何事?至今羌笛怨无穷。

北楼西望满晴空,积水连天胜画中——二句写于金城北楼驿馆西望,天朗气清,一碧万顷,风烟俱净,彩翠分明,江水沉静如白练,碧波不起,沉潭清幽,回青倒影,直令人心旷神怡,逸兴遄飞。

湍上急流声若箭,城头残月势如弓——湍:急流。二句写江水流急,飞湍似箭,鼓浪喧天。天空残月如弓,宁静高洁,清新旷远。诗人风清月白之夜,盘桓关塞驿馆,异地风情别韵以及新的仕途环境,令诗人辗转床前,思绪万千。

垂竿已谢磻溪老,体道犹思塞上翁——垂竿:垂钓,指隐逸。谢:辞。磻溪老:指商末辅佐周武王灭商建立周朝的姜太公吕尚。传说吕尚出仕前曾隐居于渭水之北,垂钓于磻溪,得玉璜,与周文王遇于此。这里泛指隐士。磻溪,为渭水支流,在今陕西宝鸡市东南,见于《水经注·渭水》。体道:体悟人生至理。塞上翁:《淮南子·人间训》:“近塞上之人,有善术者,马无故亡而入胡。人皆吊之,其父曰:‘此何遽不为福乎?’居数月,其马将胡骏马而归。人皆贺之。其父曰:‘此何遽不能为祸乎?’家富良马,其子好骑,堕而折其髀。人皆吊之,其父曰:‘此何遽不为福乎?’居一年,胡人大入塞。丁壮者引弦而战,近塞之人,死者十九,此独以跛之故,父子相保。”成语“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即来自此典。老子有“祸兮福之所依,福兮祸之所伏”之语,均表达同样的道理。二句写诗人为感哥舒翰节度使知己之遇,本已心灰意冷的出仕念头又重新燃起,谢别山林泉壑、高霞青松,诗人整饰身心,俨装出行。古训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老子有“祸福相依”,皆明达人生,洞透世运的至理名言,实在发人深省。面对依稀曙光微现的前途,诗人搔着鬓白霜发,徘徊在高楼明月下。

为问边庭更何事?至今羌笛怨无穷——边庭:边塞。羌笛:古代西域少数民族的吹奏乐器,有三孔、四孔、五孔之别,汉代已传入。怨:语带双关。一指羌笛声悲咽幽怨;一指戍卒久戍边关,闻羌笛之声生思乡情愁。王之涣《凉州词》:“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二句写边庭未靖,戍卒有家难回。闻羌笛幽怨,而泫然出涕。

前四句写金城北楼所见,江山如画,雄伟壮美,诗人留恋游目,不胜感慨。五六句写赴任前诗人心绪难以宁静,对此诗人抉择再三。末二句又表现出诗人忧济国事,同情戍卒的悲天悯人的情怀。全诗寓目直笔所见所闻,有远有近,有静有动,交互错落,将西部风光的清明旷远、风烟俱净、急湍奔泻、残月凌空的最生动自然的景象表现出,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悠然神往。后段为议论,诗人不再是年轻时的血气方刚、直莽粗犷,而多了些深沉和沧桑感,面对突如其来、冀望已久的仕途腾达,诗人并没见浮躁急进和得意忘形的仰天长笑出门去,而是以老氏的祸福相依来斟酌此行,并以真实的同情弱者和深切的关心国事证明了自己的立身的坦荡和以天下为己任、功名利禄等而次之的胸怀,比之普通文士的得志而狂,更见出高适深沉、稳重的政治人格。

送刘评事充朔方判官赋得征马嘶

刘评事:其人不详。岑参有《函谷关歌送刘评事使关西》,或当为同一人。评事,职官名,掌出使推按,平决刑狱,属大理狱。朔方:指朔方节度使,治所在灵州(今宁夏灵武县西南)。判官:官名。唐代节度、观察、团练、防御诸使,各有判官一人,协理政事,总掌军务,位次副使。赋得:是以限定的诗题作诗。“征马嘶”,为所限定诗题。古乐府有《征马嘶》。唐汝洵曰:“唐人送别各赋一物以为赠,故以‘征马嘶’为题。言马向朔方哀嘶不息,其思幽深,以带别为然,声更凄绝,为兼秋而甚。于是涉歧路之风,对关山之月,行渐远而愁日深。从此而去,何日当还也?”诗写送别之情。

征马向边州,萧萧嘶不休。

思深应带别,声断为兼秋。

歧路风将远,关山月共愁。

赠君从此去,何日大刀头。

征马向边州,萧萧嘶不休。思深应带别,声断为兼秋——边州:边境山区,此处指朔方。萧萧:马鸣声。思:离别愁绪。此处写马鸣悲切,似解人的分别意。带别:夹杂别离情绪。声断:鸣声凄绝。兼秋:兼有秋的萧瑟苍凉。四句写好友将入幕朔方,担纲军务重任,整鞍秣马,挥剑告别,马鸣萧萧,凄凉肃杀,和着征人离别忧愁,声断晴空,遍披清秋悲凉之雾。

歧路风将远,关山月共愁。赠君从此去,何日大刀头——歧路:古人分手常在岔路口。将:带,伴随意,与下句“共”属对。赠君:赠送刘评事大刀。何日大刀头:《乐府解题》:“大刀头者,刀头有环也。何当大刀头者,何日当还也。”句用隐语,大刀当还,而人亦归还也。四句写歧路分手,洒泪告别,秋风悲飒,似助人悲愁,翩翩秋叶,随风起舞,与离人愈远愈绸缪,似有无限惜别意。关山清月如钩,不敢展团碕笑脸,坐于碧海青天排筝拢琴,抒圆缺之憾。赠君宝刀,愿友人持之驰骋沙场,杀敌立功,早日归还。

诗写送别,风格清雄峻发,豪迈悲凉,气壮声高,格高调远,读之如驻足莽莽北国旷野,听清越凄厉的悲笳。雁阵和鸣,风萧云漫,两豪侠挥剑使气,目送哀鸿,慨当以慷。高适诗总涌动着一股热血沸腾又悲凉壮烈的英雄气,颇有荡气回肠之感。全诗前六句写送别时的环境氛围,征马哀鸣、秋风悲飒、清月献愁,与离别之缱绻柔情及殷勤祝福的情怀融合起来,达到情以景寄,情景妙合无垠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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