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外人横竖无从堪破,倒也无妨。”慕容洵依旧闲散自若。
翘楚郑重放下手中花生,怒道:“慕,容,洵!你怎么不叫无良、无耻、无赖!”
“多承谬赞,实不敢当。那么,我需要将这个即将抱得外孙的大好消息传书给未来的泰山大人了吗?”慕容洵咄咄近逼,“顺便,再商议一番提亲的事宜。”
邪魅的笑意如罂粟花从他的俊美绝伦的脸上绽放开来,令翘楚领略到他周围空气中的寒意。
翘楚不禁打了个寒颤:“那也成,你可以求亲下聘了。内什么,提及’外孙’这茬时,记得要将我塑造成抵死挣扎,反抗无门的烈女形象啊……虽是失节,也有主动和被动之别啊……”
眼见这气氛终于趋向缓和了,翘楚也松了口气,对着笑得邪媚的慕容洵施展起了自己高超的待客之道:“要不要来点花生?”
慕容洵闻言突然一改之前的闲适,先时柔和的眸光瞬间凌厉起来,焦灼住翘楚愤怒道:“你果然是从不将我放在心上!”
这话多新鲜!?我都同意你的提议了怎么还发这么大火呢?
翘楚又将自己先前的话在心中反复推演了三遍,确认了自己话中并没有什么容易造成误会的歧义,方才放心大胆地质问起来:“刚刚我的话……你看你有没有可能没搞清楚?我说的是——那也成!——吃——恩——成!就是好的、可以,ok的意思,瞧你这一脸国仇家恨的!”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慕容洵一度陷落在了自己的逻辑怪圈里面,不能自拔了。他越发愤怒的脸上又多了些许失落的痕迹:“从前你总是记不住老子的名字,我就该知道!”
今日莫非当真是流年不利?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样理直气壮的对着自己颐指气使?难不成自己的气场有了转弱的趋势?翘楚有些委屈了起来:“你没事给自己起个油里油气的假名字,还强迫人家记住……这真的是……”
“名字的事情我已经不同你计较,你却连花生的事情都忘记?!还几次三番要我吃花生?!翘楚,你当真这样不将我放在心上?!为何宇文连城那些无关痛痒的喜好你都如此上心?”
翘楚迷之疑惑——不就请他吃了个花生而已,置于吗?这变态该是跟花生有多大的仇怨啊!
忽然,翘楚想起了不久之前,自己也曾有过相似的想法。
她记得慕容洵身边的那个名叫云煦的侍卫勉力强忍心中不快咕哝着一语道破了天机:“我家太子生平忌惮花生,一旦食之则呼吸不畅,性命堪虞,翘容公主你好叵测的居心!”
翘楚想起了上一回她请慕容洵吃花生的时候,当时慕容洵凉薄的语气,以及他眸中刺骨的寒意——
“我七岁时,也有人说过同样的话。后来,那人便被腰斩了。”
“我知道你无意为之,所以今日,你不用死。但日后你我免不得要朝夕相处,所以,为此一忌,你当谨记!”
这厮花生过敏!原来把这茬给忘了啊!
翘楚这才明了了来龙去脉。但思及慕容洵曾经所言“腰斩”一句,不免不胜惶恐,若他此刻为她安上谋害东凌国太子的罪名,她这一手的花生便是铁证,无从抵赖!
想着,这手中花生瞬间如烫手的山芋,赶紧将它们扔了。
“上心上心!这次加深了印象,一定记住了,你的事我也一样上心!好吧?”
翘楚自知理亏,有些怯生生地从旁观察着慕容洵的脸色。
不同于上回的冷绝和森凉,此刻的慕容洵如同一只受伤的困兽。眉宇锁成深狱的寒秋,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哀怨。
这个方才还理直气壮地耍无赖的纨绔公子,现在竟然为了自己这个花生过敏的毛病,伤感成这样?!也真是……玻璃代表你的心!
见翘楚忙于神游,一直没有回应他满含怨怼的提问,终于落寞惆怅地转身离去。踱步至门口处,一脚踏出门槛之际,忽而又顿了顿,缓缓侧过脸。
屋外,落日的余晖将慕容洵完美的侧脸轮廓镀上了一层氤氲黯然的金边。随着侧影亮起硬朗而火热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逆着光,翘楚没有看清他灰暗了的目光,只听见他在说:“事到如今,我连你一句真心话都得不到吗?”
翘楚一时语塞——啥?真心话?
大哥,你是怎样从花生过敏的伤感,跳跃到这真心话上来的?你的脑回路着实清奇!
不得不说,“真心话”这样的言辞,就好比香火鼎盛的寺庙佛堂前,在众生皆跪求升官发财的大环境下,有个人兀自平地一声雷,语出惊人,石破天惊——愿世界和平!
天真到令人肃然起敬!
带着这份敬仰和试探,翘楚怯怯问道:“你……懂自己在说什么的……是吧?”
慕容洵闻言,甚是怅然。但是这番失望似乎又是在他意料之中,所以并没有什么起伏波澜,只是一笑而过坦然接受——在翘楚这儿,这样的情绪已然是常态。
“我以为……你已然对过去忘情,已然决计以我的太子妃的身份重生。所幸,你我来日方长。”
翘楚将慕容洵这话思忖再三,却良久也不知如何应对是好。
可慕容洵仿佛并不需要翘楚的应对。他似乎只是单纯地表达一番自己的怨怼,仅此而已。至于翘楚的应对,或许是漫不经心的嘲讽、或许是巧言粉饰的遮掩,或许是极力否决的违心之言……
无论是哪一种,他慕容洵都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