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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派出所来了个年轻人(5)

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用手打出个V字。转瞬间,一对姊妹花搭一辆黑摩赶过来,准确地找到我们这个摊位,摆出“双飞燕”的姿势同时骗腿下车,朝我俩走来。走前面那妹子我认得,不正是那晚被符启明只手活擒的小苏吗?苏妹子拽着塑胶椅子挨紧了符启明坐下,两人互相觑一眼,既非深情凝视,也不是生意宾主间的敷衍。她说:“亲爱的。”他也说:“哎,亲爱的。”我只能感叹,这三个字,有的人说得金玉其声,有的人说得像是随地吐痰。

“这是我兄弟。”符启明指了指我。苏妹子朝我颔首示意,然后跟另一个妹子说:“你,坐到他那边去。”那妹子胖乎乎,走起来浑身肉颤,挨我坐下,我礼节性地问她叫什么名。

“大哥,同是天涯沦落人,你管我叫什么?”她一边回答一边还往两个塑料杯子里倒啤酒,咣唧一口喝完。我当然也不好意思小口小口地咂。

“花花,你别搞怪。这是符大哥的朋友,你对人家好点,不要把你那副死样子随时摆出来。”苏妹子颇有几分威严,说不定在她那条道上,她的辈分还不低。

这妹子嘟囔着:“我怎么死样子啦?”

“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在破罐破摔,还不是死样子?”

我身边这妹子噢的一声接受了批评,然后柔声对我说:“我叫花花。”

“我知道的。”

“咦,你怎么知道?”花花眼珠子倏忽一亮。

花花问她名字好不好听,我当然说好。她喷笑着骂我虚伪,又要我再喝一杯。和她们在一起,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严重缺乏和异性交往的经验。符启明像是变了一个人,生动起来。我曾经熟悉的那个诲人不倦的符启明已经消失,现在的他像那些游走乡间的木匠,善于把每句话都往裤裆里面扯,又不让人抓住把柄。苏妹子和花花平均每分钟要被符启明搞笑两次,几瓶啤酒下肚,她们一笑就捧肚皮,不知道是笑疼了还是尿憋。

喝了一阵,妹子搭了黑摩回店子,我俩走回派出所。我说:“怎么和她搞上了?你就算是需要女人,也多少要挑一挑吧。说老实话,我还以为你会是个蛮挑剔的人。”要是不喝酒,我不会给他提建议。我都要拜他为师了,以后只有他给我提建议的份。

“哪是我去搞她?她打来电话,哪能不接。她邀我出去走走,哪能扫她兴?”符启明向夜色中隆重地喷一个酒嗝,又说,“苏妹子怎么了?倡优皂吏,我们都是一伙的,天生绝配。”

“符兄,不该问也问一句……”

“直说!”

“你是不是把她睡了?”

“你自己侦破吧,我会尽量配合的。”他得意地一笑。

符启明在所里住不惯,打算搬出去另租一套房子。他跟我说,单身宿舍太小,摆放得下他的人,但放不下他的书。这个理由我听着蹊跷,估计真正的原因和女人有关。城南开发已经上了轨道,外来人渐增,城区的出租房价格这一年里打了个滚。符启明觉得不划算,有空时就借马凯或是老彭的摩托车,往和城南毗邻的那些乡村里穿梭。有天一早,他骑摩托回所里,专门跑到我房间告诉我,终于找到房子了。“……是平房,三间瓦屋。前面有个带门的院子,院里有两畦菜地。后面还有老大一个猪圈。我的个天,整个院子统共才一百块钱一个月,水电另算。”他满脸兴奋,像哥伦布一脚踏上美洲却以为到了传说中的印度。

“是个庄园啊,你可以把苏妹子和花花一同搞进来,一妻一妾。”

“哟,你看,才碰一面,你就把花花记得这么牢。你也过来住,我们各占一间厢屋,你家花花搞不好是个喂猪能手。我会杀猪的,杀猪很过瘾啊,好久没杀了。我们都搬进去住。要是高兴了,我们就喂几头肥猪,想吃肉了就摸一个猪崽杀掉下酒。”

我扑哧地笑了,脑里浮现他描述的那种生活:屋里有很多书,屋后有很多猪,想看书就看书,想杀猪就杀猪……这么惬意的生活,真还没几个人过得上。我问他:“符家庄园在哪个地方?”

“那地方名字挺怪,叫‘跑不脱’。”

“跑不脱啊,怪不得……”

“怎么怪不得?”

那地方我去过。城南周边的乡村发案,也常常是由我们出警。那个地方我只去了一次,这地名着实古怪,忘也忘不掉。那次我和陈二出的警,一个老农种的半亩南瓜一夜被偷了个精光,哭着要我们帮他找回来,找不回来就死给我们看。南瓜一时找不到,找到了也喊不应,哪家种出来的南瓜长得都不像人。陈二掏了二十块递钱给老农,我一咬牙也掏十块,钱虽然不多,按时价也能买十只南瓜。要走,村长死活拽着我们吃饭,他让老婆炖一只老母鸡,跷起拇指夸我们是好人。酒喝了数杯,村长醉眼惺忪说,以前他以为警察都是黑狗皮,现在看来不是,还是社会主义好。

席间,村长还告诉我,“跑不脱”这地名产生的时间不长。三十年前的事。那一带当时正修着马路,春末夏初下起大雨,路边坡地时常有泥石流。一次,泥石流眼看着要暴发,要从山上滚下来了,山下马路却有四个扳罾客穿着蓑衣路过,打算趁这暴雨多搞几罾鱼。隔河的修路工人眼见山上往下泻泥石流,一齐扯着嗓子叫扳罾客赶紧跑。那几个人听见喊叫,撒腿就跑。路很泥泞,他们要和泥石流抢速度,和死亡赛跑。那天,其中有三个跑赢了,其中一个跑得慢。这边的人隔河看着那个衰鬼边跑边被泥浆裹住,先是脚,接着是腰身和手,最后是那只长脑袋。“我们村好多人都看着那扳罾客一点点死掉,泥浆在他脸上,结成一个面具壳壳,吓得死人。”村长当时也在场,说到那一幕,他脸上泛起一丝寒意。

我跟符启明说:“跑不脱那地方有名的凶险,怎么想去那里住?”

“凶险?不就是死了人嘛。幸好取了这么个吓人的地名,搞得那一带的农民房基本租不出去。要不然,哪会让我捡这个便宜?”

“你租这么大的房子搞什么?”

“我一直想要有个工作室,用来看书。”他睃我一眼,又说,“工作室。每个人都应该有一间自己的工作室,在里面干任何想干的事情。”

过了午,他又用那辆借来的摩托带我去跑不脱看看他租来的那套房子。他邀我的时候,脸上有炫耀的神情。我那天轮休,跨上他的摩托跟他走。车子驶离柏油路,在杂草丛生的土路上又走了一段,才看见他租下的那个院子。到了院门口,周围荒草堵门,鸣虫的声音扯成一片一片,听着强盛,其实是无限衰败的调子。我问他晚上一个人睡这里怕不怕。

“怕什么怕?我是道士命,就怕鬼神不来找我。”他笑着说,“知道吗,昨晚整晚我都很兴奋,就等着有狐狸精来勾引我。”

“等来了吗?”

“也差不多了。”

“要是等来的不是精,是一只鬼呢?”

“知道吗?《聊斋》里面狐狸精往往有狐臭,不一定漂亮,但鬼一般都漂亮,因为她们会画皮,画成周迅,画成章子怡,画坏了也不比莫文蔚差吧?只是,女鬼好坏各半,喜欢喝人血。和女鬼一块儿睡,半夜她口渴了,你给她水她嫌寡淡没味,不喝,可口可乐也不对味,要从你身上喝200CC,你怎么办?你不给她怪你不够爱她,你心一软亮出动脉血管任她喝,一身的血又够她喝几回?”

“那见了女鬼,你上呢还是不上?”

“我是道士命嘛,不怕鬼上门,就怕鬼不够风华绝代。”他伸手去拉院门,又说,“所以请你过来一起住,我和女鬼搞搞对象,她口渴了我叫她往你那边爬。”

院门开了,风挟着一股霉味往我脸上扑。他打开房门,我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吱嘎声。

我问他:“你搬到这里住,是想找个妹子同居吧?”

“天哪,你就这么看我?”

“当然,要不是想找个妹子同居,何必到外面找房子?”

我明知他和苏妹子都不是坐怀不乱的人,但此时,他却费力地予以澄清:“我都说了好多遍,租大一点的地方,是我书多。你想想,要是为了泡妹子,我何必费这么大的手脚?这里其实不方便,妹子敢跟你往这鬼地方来?”

那倒也是,要是哄个妹子带往这里,走到半路,妹子心里一准发毛。上床事小,要是这男人像“开膛手杰克”一样,有分尸癖,如何得了?妹子晚上来这里,遇到凶险事,真是跑也跑不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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