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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一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傻,暴露出如此可疑的紧张神态,哈克很是生气,因为自从在寡妇家台阶前听到的那番对话之后,他就不再以为从小客栈带来的那个包裹是财宝。然而,他只是认为那不是财宝——他并不知道那确实不是——因此当听老人提到那个收缴到的包裹时,对他来说实在是非同寻常的,简直使他难以自持了。但是总体来说,这个小插曲的发生还是让他感到高兴的,那是因为现在他已经完全弄清楚了,老人说的包裹不是他那个包裹,因此他安下心来,舒服得不能再舒服了。实际上,现在仿佛一切都在向正确的方向发展;那个包裹绝对还在二号,那些人将会在那天被逮捕并被送进监狱后,他和汤姆就会在那天晚上偷到那些金子,且毫不麻烦,也不用担心有什么干扰。

就在早饭刚吃完的时候,就有人敲门了。哈克跳起来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因为他不想让人把他跟最近的事情联系起来,就算是一丁点儿也不行。威尔士人开门迎进来几个太太和先生,当中就有寡妇道格拉斯,并且还看到有一群群的人正在向山上爬——察看那个台阶。如此看来消息已经被传开了。威尔士人不得不向客人们讲述了那晚的事情。寡妇则毫无保留地对她得到的保护表示了感激。

“这件事一个字也别提了,太太。另有一个人或许比我和我的儿子们更值得你感谢,可是他不让我说出他的名字。如果不是他的话,我们是不会到那里去的。”

这么一来自然引起了大伙强烈的好奇,差点把正事儿都给忘记了——可是威尔士人任由这种好奇把他的客人们弄得心痒难熬,并还通过他们把这种好奇传遍到全镇,因为他不愿透露这个秘密。等所有的事情都说过了之后,寡妇说:

“当时我就躺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那么吵闹我都没被吵醒来。你怎么不叫醒我呢?”

“我们觉得没有必要。因为那些人不太可能再来了——他们干活的工具也一件不剩了,要是把你叫醒,让你吓个要死那有什么用呢?我的三个黑人伙计那晚用余下的时间一直在守着你的房子。他们才刚刚回来。”

此时又来了一些客人,那个故事只好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了两个小时。白天学校放假时间,主日学校不上课,可是所有的孩子都来到教堂。那个激动人心的事件早已经广为流传。有消息说,那两个恶棍毫无踪影了。布道结束后,撒切尔法官的妻子和哈帕太太并肩顺着人群沿走道向外走,她说:

“我家贝姬要睡上一整天吗?我真是太担心她要累死了呢。”

“你家贝姬?”“是啊,”带着惊慌的神色——“她昨天晚上没和你在一起吗?”“对,是没有呀。”

撒切尔夫人的脸色也发白了,跌坐在长椅上,就正在这时波莉姨妈和一个朋友轻快地说着话儿,并从这儿走过。波莉姨妈说:

“早安,撒切尔太太。早安,哈帕太太。我的一个男孩丢失了。我原以为昨天晚上我家汤姆是待在你们家里的——你们中的一个。现在他不敢来教堂。我必须要找他算账。”

撒切尔太太无力地摇摇头,脸色越发苍白了。“他没和我们在一起,”哈帕太太说,并显得不安起来。波莉姨妈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焦虑神色。“乔·哈帕,今天早上你见过我家汤姆吗?”“没有。”

“你最后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乔努力回忆着,但却无法作出肯定的回答。正在向教堂外走的人群停了下来。此时人们纷纷交头接耳,一个个的脸上都出现不安的神色。小孩和年轻的老师们则受到焦急的盘问。他们都说在从回家的渡船上他们就都没发现到汤姆和贝姬了;当时天色已晚,没人会想到问一下是不是有人给落下了。一个小伙子最终脱口说道,他害怕他们还留在那个岩洞里!撒切尔太太晕了过去。波莉姨妈绞着双手,大哭起来。

惊慌从一张嘴巴传到了又一张嘴巴,一群人又传到了一群人,一条街传到又一条街,很快不到五分钟,钟声疯狂地响了起来,于是整个镇子都骚动起来!加迪夫山的插曲一下子就变得毫无意义了,盗贼们则被遗忘了,此时马备好了鞍,快船配好了水手,渡船接到了出动的命令,于是就在这个恐慌发生不到半个小时的时候,就有两百个人挤向了那通往岩洞的公路和河流。

整个漫长的下午村子好像都是空了,死了。许多女人都看望了波莉姨妈和撒切尔太太后,企图安慰她们。同时她们也和波莉姨妈及撒切尔太太一起哭,这比语言的效果更好。就在这个单调乏味的晚上,全镇的人都在等消息,但却当早晨最终来临时,传来的只有这么一句话,“再送些蜡烛去——送食物去。”撒切尔太太都快疯了,波莉姨妈也同样。撒切尔法官则从岩洞那里送来口信,要她们保持希望和信心,可这并没有带来真正的快乐。

天快亮时,老威尔士人就回到家里,身上还溅满蜡烛油,沾满灰尘,并且一脸的倦意。这时他注意到哈克还睡在床上,还烧得神志不清。医生们则都在岩洞里,因此就由寡妇道格拉斯来照顾病人。她说她会尽力照看好他,因为,不论他是好孩子还是坏孩子,那怕他是个无足轻重的孩子,他都是主的孩子,而主的一切都是不容忽视的。威尔士人说哈克是个很乐意帮助人的人,寡妇说:

“这没错。这就是主的印记。他是不会丢弃它。他从来都不丢弃。他并把这个印记放在任何一个从他手里来的生灵的身上。”

刚到中午,就又有一群群的精疲力竭的人开始艰辛地回到村子,但一些最强壮的村民仍然在搜寻。一切可以得到的消息是,山洞最远的、以前从来没人去过的地方都被仔细搜寻过了;且每一个角落和缝隙都将被彻底搜寻;还在迷宫似的小道上,不论走到哪里,都可以发现远处闪烁的灯光,听见叫喊声和枪声的回音在忧郁的走道里徘徊。在一个往常里常有游客通过的地方,可以看见岩壁上用烛烟熏出来的“贝姬和汤姆”的名字,旁边还有一根油迹斑斑的缎带,撒切尔太太认出了这根缎带,并对着它哭了起来。她还说这将会是她可以拥有的她女儿的唯一遗物了;此时没有别的纪念物可以比这更宝贵的了,因为这是在可怕的死亡来临之前并刚刚离开那个鲜活的生命的。有人说,从岩洞里,不断地会有一点亮光在远处闪烁,之后就会有一声狂叫传出,二十来个人向发出回声的小径跑去——随之而来的却总是一种极度的失望;两个孩子不在那里;那不过是搜寻者的灯光。

可怕的三天三夜渐渐地过去了,每一个小时都是那么的冗长,整个村子顿时陷入一种绝望的麻木中。没人听到任何事情。即使人们刚刚才意外发现,禁酒客栈的老板都藏有私酒,这是个巨大的事件,可是甚至没有引起公众的激动。在一个短暂清醒的间歇,此时哈克无力地想起小客栈里发生的事情,最后他问道——隐约为最糟糕的结果担忧——自从他病了以后,是不是有了什么发现。

“是的。”寡妇说。哈克则在床上惊坐起来,并瞪大了眼睛:“什么?发现了什么?”

“酒!——那里被封了。躺下,孩子——瞧你把我给吓的!”

“如果告诉我一件事就行——就一件事——求你了!是汤姆·索亚发现的吗?”

此时寡妇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嘘,嘘,孩子,嘘!我早跟你说过了,你不可以说话。你病得非常非常的厉害!”

这么说来,只有酒被发现了:如果被发现的是金子的话,绝对会有一场盛大的帕瓦仪式。所以那些财宝才没有了——永远没有了!可她哭什么呢?她只会哭,这很奇怪。

这些想法模模糊糊地出现在哈克的心里,使他感到了疲倦,于是他睡着了。寡妇自言自语道:

“咳——他睡着了,可怜的东西。汤姆·索亚发现了酒!只可惜的是没人能够发现汤姆·索亚!哦,现在剩下的人已经没几个有足够的希望,或有足够的力量接着搜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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