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鬼兵渡奈河。
黑压压的一片鬼兵，去到的是平原国城外的战场，兰君薇之前已经见识过他们的厉害，所以丝毫不担心。鬼兵从来带来的只有杀戮，不分敌我的杀戮，在他们的眼中，即便是同族都是要杀戮的对象，所以定然无法区别，哪些是晋国的军队，哪些是大梁的军队，哪些是平原国的居民。
反正，终归只是杀戮。
兰君薇跌坐在地上，一如当初的兰君溪，大量鬼术的使用，让她已经没有办法支撑身体，雪姬已经缓缓闭上眼睛，大量的失血让她陷入到了昏迷当中。她同兰君薇说了自己的预言。
今天远不是平原国的忌日，今天是她的忌日。
不过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事情，所以并不担心，会留有遗憾。兰君薇有想过救治，可是雪姬却说，她现在这幅模样，死去说不定还有其他的用途。所以对这个世界并无眷顾。
或许是作为先知，作为圣女，真的太累了。
鬼兵在平原国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戚颖和楚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疯狂到极致的军队，只能暂时撤兵，避免更为严重的伤害，可是鬼兵们迟迟不愿意离开，他们又不是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角色，仍旧在平原国的附近徘徊，将所有的活物一一吞食干净。
将诺大的平原国变成一片地狱之后，他们还停在原地，久久不愿意离开。
兰君薇知道平原国变成了什么模样，但是并没有心情前去查看，只是可惜了兰碧城一直的筹划，到最后也只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
回到军营的楚栎，一面清点今日的伤亡，一面琢磨那群鬼兵的来历。
很快，他有了答案。
这样的鬼兵，他之前见过一次，乃是兰君溪在晋国的时候弄出的，那时候因为琥珀冰晶的存在，尚且可以将兰君溪制服。现在琥珀冰晶已毁，除掉找到施展术法的源头，否则根本无法将那群鬼兵赶走。
不过，他知道那源头在什么地方。
兰君薇再见到楚栎的时候，是一天以后，鬼兵们因为无法继续，已经暂时停止了杀戮，只是聚集在一起，等待着新一轮的屠杀。
楚栎的身边，带着貅斯，貅斯很快就冲到了兰君薇的面前，但是他却停在原地，一言不发。
兰君薇先瞪了貅斯一眼，小声叮嘱了一句，“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这指畜生，她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
但是，真正让兰君薇觉得尴尬的，是她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楚栎。昨日兰君涵的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原来一直以来，她都是被人利用，都活得如同一个笑话。
而且更为可怜的是。
她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却不知道从头到尾都是欺骗。
“那些鬼兵，是你招来的？”楚栎看了兰君薇一眼，却很快将眼眸移开，停在了雪姬的身上，连忙几步上前，小心地试探了一下鼻息，却发现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气息。
“晋王，我哪有那个本事。”兰君薇扬起唇角，给到楚栎一个无比苦涩的笑容，她会扮演好雪姬的角色，让楚栎相信，身旁那个一身是血躺在地上的人，才是真正的兰君薇。
她和雪姬换了容颜的事情，知道的人已经统统作古，所以她且就用雪姬的身份，好好活着。
她努力想让自己的语气一如雪姬一般豁达随性，但开口却有满满的忧伤。
貅斯带着不解地看了兰君薇一眼，不过因为她刚才的叮嘱，所以一言不发，什么都不敢说。
天气仍旧阴沉得厉害，乌云一片一片地将整个天空都给遮掩住，如若鬼兵不离开，只怕这处阴云，会一直存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楚栎眼睛猩红得厉害，他之前叮嘱过所有人不能伤害兰君薇，可是赶到这里的时候，只看到一地的狼藉，和……
那一具已经了无生机的尸体。
“还能如何？”兰君薇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不过她终于可以不会心存亏欠地面对楚栎，也不会因为以往的伤害而对他格外照顾，做一个陌生人或许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在被他深深伤害之后，她竟然觉得无比轻松。“兰君涵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给了她知道，原来这一切不过是都是骗局，君薇无法承受所以召唤出十万的鬼兵，就是不想让你得偿所愿。”
楚栎身形微微一颤抖，十分慌张地开口。“她，她都知道了？”
他承认自己最初接近兰君薇的确是因为带有别样的目的，后来事情的发展，一步步都在他的筹划当中。他一面温良如玉地和兰君薇相处，一面杀伐果断地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帖，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不过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她的性命，他只想等到自己坐拥天下的时候，她能够继续在自己的身边。
可是……
兰君薇看了看一旁君涵的尸体，突然有些羡慕她，起码她知道所有的一切，知道楚栎的真正模样。可是她对他，算是掏心挖肺，可是偏偏蒙在鼓里，就算要知道真相，也是从另外一个女人的口中获悉。
她还真是可怜。
“你以为，这事情可以永远瞒着她吗？”努力用雪姬平淡的口吻继续往下说。因为使用鬼术的关系，她的身子已经非常疲惫，但是却还在强撑着，起码这个时候，不能让楚栎看出自己的疲惫。
她得让楚栎相信，那个傻傻相信着他的兰君薇，已经彻底死去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平原国最睿智的先知。
雪姬。
“是了。”楚栎长长地出了口气，用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尖，他也疲惫得厉害，因为鬼兵的事情一夜未眠，刚过来又因为眼前的事情而无比伤心。“我早就应该猜到，倘若君涵知道事情的始末，一定会告诉给兰君薇知道的。”
哪怕只是作为炫耀。
只要兰君薇遭遇不幸，就是君涵最大的幸福，所以在最后，她才会肆无忌惮地将事情和盘托出。
楚栎犹豫了好久，犹豫着问出了最为艰难的一个问题。“所以，她是被君涵杀死的？”
那具尸体虽然被鲜血覆盖，但是并没有明显的伤口，而且依着兰君涵对君薇的恨意，定然会将尸体碎尸万段。更让楚栎觉得不安的是，兰君涵也变成了一具尸体。
“不。”兰君薇摇头，她知道楚栎会问起这事情，所以已经想好了说辞。“那是作为召唤十万鬼兵的代价，这是最厉害的鬼术，当年那么厉害的兰君溪还不是赔了性命，更何况她的本事，还不及君溪的一半。”
很顺理成章地解释。
“为什么？”楚栎皱眉，她为什么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把那群恶魔召唤出来，甚至于不惜鱼死网破。
“不过是不想活了，也不想便宜到你。”兰君薇注视着楚栎，这是她第一次对楚栎说这样狠毒的话语。不过倒是挺符合自己现在的心境。她对楚栎真的好失望，失望到除掉伤害，什么都不记得。
“他恨我？”楚栎很快听出了这话语里别样的一层含义。他倒不是敏锐，而是刚才兰君薇的话语，就没有丝毫的隐晦。
她说得毫不犹豫，而且直接指向楚栎。
“你做了那么过分事情，你觉得她能不恨吗？”兰君薇轻哼了一声，将眼睛缓缓移开，“那群鬼兵虽然不是我召唤出来的，但是他们应该可以听从我的命令，我想，我们可以谈笔生意。”
没有了感情，那么就冷漠地谈谈生意。
楚栎并不质疑她刚才的话，虽然不清楚雪姬的本事，但是能够被供奉为先知圣女，定然有办法收拾那些鬼兵。不过因为刚才经历的事情，他现在并没有心情处理这些事情。
但，也不得不处理了。
“带着大梁和晋国的军队撤兵，反正你们就是一直驻扎在这里，也捞不到半点的好处。”兰君薇想得很清楚，她之前答应过雪姬，会让曲靖重新成为平原君，那么就不会食言。“以后平原国就是晋国的从属，我们会年年朝拜纳贡。”
“好。”楚栎竟然无比干脆地答应了，大抵是觉得在那群鬼兵面前，根本就捞不到半点的便宜。不过更为重要的是，他现在并没有谈条件的心情。
他的眼睛，并没有从身旁的那具尸体移开。
兰君薇本想继续要求将苏睿归还给她，但是怕因此露了马脚，反倒是将苏睿置于危险的处境。“她走之前同我说，要你好好照顾苏睿，我虽然不知道那是谁，但是她的话，我还是同你转达，置于你做到不做到，我不操心。”
语气上是漠不关心，但是心里却为苏睿捏了一把冷汗。
“我知道。”楚栎答应了下来，苏睿就是兰君薇心头肉，他自然会好好照顾。
兰君薇这才是松了口气，上前一步将大狗抱起，貅斯不解地看了兰君薇一眼，就听她说，“这大狗我先带走，拿来对付那群鬼兵，等到时候合适，我再还给你。”
楚栎也没有拦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