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有话的二嫂冯氏，似乎不怎么得大伯娘看重的大嫂越氏，频频往自己嫂子处偷看的二哥哥，似有所图的大伯娘董氏，还有明显热情度不够的大伯父……
虽说是亲戚，却是隔了一层纱，早已没了几年前那样的亲厚。是因为宫里那位贵嫔娘娘么？木灵语想不通。她的记忆里，大伯父与她爹爹一贯交好，大伯父是纯臣，只为皇帝办事；大伯娘与她娘亲交好，二人曾经还连手起来给了二伯娘一个教训，可现在为何对她没了小时候那股子亲切，却显得生疏有礼了许多？还有那个始终说话说半句藏半句的姐姐，比起二伯娘的阴阳怪气，那股深不可测的心思更加让人胆战心惊。
她想回去，就算是二伯娘对着她使脸色，也比在这复杂的环境里生存得好。她怕自己忧思过重，将来早逝……
“姑娘，到府里了。”车门打开，婆子掀起帘子请木灵语下来。木灵语提起裙摆跳下车，急急往自己住的地方赶。易嬷嬷连着在后边喊了无数遍“慢点”，木灵语都置之不理。直到跑进了屋子，抱住了正在缝针线的奶娘曾氏，她才觉得自己是个活人。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曾氏诧异地放下手中的针线抱住她：“今儿早上走的时候不也是好好的吗？”
“没……”木灵语蹭近她始终带着一股子清爽的皂角味道的衣裳，喃喃道：“奶娘，我想回家……”
“傻小姐哟，刚才大夫人才叫了我去嘱咐我，说咱们得等到年前才能回去呢！说是让咱们和他们一起回。”木灵语一怔，猛的想起走前娘亲跟她说过，估计着等她回去也到过年了，不由又想念起了岑氏，竟然说得丝毫不差。
“对了！”曾氏一拍脑袋：“夫人说新买进了十几个丫鬟，说是让你先去挑两个可心的伺候着。夫人还跟我抱怨了，说你这都八岁了也没个贴身的丫鬟伺候着，身边只有我这个老妈子，倒显得你寒酸。”
挑丫鬟？木灵语瞪大了眼睛，忽又笑了。
娘亲啊，你还真是料事如神。虽说这丫鬟不是奶奶给我的，却是大伯娘让我挑的，左不过要过挑丫鬟这关……可惜娘你料错了一点——我那高高在上的姐姐赐给了我一个宫里的嬷嬷，时时刻刻看着我的一举一动呢……
“哎哟姑娘诶！大家闺秀决计不能这样跑的！这多叫人笑话！”易嬷嬷进得屋来，又见到木灵语挂在曾氏身上，双眼一鼓又道：“女子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哪有紧贴她人的道理？”
“她是我奶娘！”木灵语被她教训了好几次了，任她再想忍也忍不住了，回嘴道：“难不成在嬷嬷看来，对着自己奶娘撒娇也是女子罪过了？那人还要不要有感情？还要不要喜怒哀乐？”
“姑娘这话说错了。若是将来嫁了人，自然是要好好学会控制情绪。就算喜怒哀乐，也要分场合、分时辰适时适当地表现。姑娘这般作态，与那乡野村妇有什么两样？大户人家规矩多，姑娘不遵从，将来丢的可是娘家的面子！”
木灵语胸口此起彼伏，怒视着易嬷嬷，不服气地赖在曾氏身上，就是不肯起身。曾氏不明所以，还当是下仆敢教训主子，当即板起脸骂道：“姑娘也是你随便骂的？也不瞅瞅自己的身份！还不下去！”
易嬷嬷在宫中经的事儿多了，岂能被个曾氏吓到？慢慢地道句“我是贵嫔娘娘赏给姑娘的教养嬷嬷，我的身份，自是不必对你说。”
曾氏一愣，说话的势头也止住了。木灵语冷冷地望向易嬷嬷，道：“嬷嬷不是最讲规矩的？怎么不自称奴婢了？”
“方才是奴婢与她说话，自然不用自称奴婢。”
木灵语被她这话一堵，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生过那么大的气。三人正僵持着，外面打帘进来个媳妇子，见到她们后笑道：“二小姐怎么还没去前厅？夫人已经等了些许时候了。曾妈妈没转告二小姐么？”
“啊……一时见了小姐，说了会儿子话便忘了这茬了。”曾氏忙站起道：“这便与姐姐一起去。”那媳妇子点点头，又望向易嬷嬷道：“这位便是易嬷嬷吧？”见易嬷嬷点头，她又掩唇笑道：“娘娘的口谕传下来了，夫人得知你已是二小姐的人，便让你也一起来为二小姐参谋参谋，挑两个丫鬟。夫人说了，怕二小姐年小，只想着要那姿色上等的，不看人的品行。”
易嬷嬷忙回道：“这是我分内的事儿，这便与姑娘去。”媳妇子点点头，朝前带路。
木灵语不理易嬷嬷，只带着曾氏随着那媳妇子走着。易嬷嬷在她身后看着她走路的姿势，几次三番皱眉头。
到了前厅，果然有十数个丫鬟俏生生站着，穿得都是一样的新布衣，看起来人很爽利。木灵语对着董氏道了个万福，与她闲聊了两句宫里的见闻，便听得董氏说：“这些丫鬟都是才买进府的，做了大概小一月的工。你奶奶写信来说你身边没个丫鬟伺候，让我给你挑两个放到你身边贴身伺候。你年纪渐渐长了，只有你奶娘跟着怎么成？况且你大了，那些个贴身衣物还是小丫鬟收拾比较好，她们手嫩些，也不会刺激你的皮肤。”
木灵语听得一阵恶寒，还是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事儿她是做不了主的，不管愿不愿意，她都得有两个丫鬟伺候着。与其让大伯娘给她挑好了，还不如自己挑呢，至少自己现在还有点儿主动权不是？
“你且先看看，有没有自己看中的？虽说是让我给你挑，可我想着先让你自个儿看看的好。要是大伯娘给你挑的你不喜欢，那不是我的罪过了？”
“大伯娘说哪里话。”木灵语笑笑：“您肯给我机会选自己喜欢的，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哪还会怪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