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们纷纷待回了自己的位置，不一会儿，马车启动，踏着雪驰远。李伟杰呆愣在地上，一时反应不过来。
张端睿直到进了奠堂才想起，刚才和自己错肩而过的竟然是蒂王，慕容清。只是他现在心急如焚，根本就顾不得管其他事情。
他成亲生子之后才又出海远航，却也时时关心着秦家的事情。得到不利于秦家的消息的时候，他立马下令返航，却不想刚到返港回了了平原郡，就听说秦家老太爷没了。
其实老太爷人也很老了，好些年前就说身子不行了，这拖到现在也算是上天垂帘。他想，应该是秦家陷入信誉危机的事情刺激到了老人，才让老人离世。但是在茶馆中歇脚的时候，他才震惊地发现，离开的人不止是秦老太爷，还有那个他一直戏称为“秦小二”的好友弟弟，亦是自己表弟的秦慕杉。
匆匆忙忙赶来秦府，见到的便是府门前挂着的白花。他想，慕枫应该也在回来的路上，但他日夜兼程，肯定还不知道府里已经出了这样的变故。
踏进奠堂，张端睿一眼就扫到了跪在蒲团上的木灵语。一身麻衣，头戴孝巾，一脸苍白憔悴。
奠堂中人他多也认得，还有好些人跟他打招呼。他急切应了几声走到木灵语面前，低低喊道：“语语……”
她抬了头，才看到原来来人是以前那个轻浮的，屡次被她抓住看小黄书的张端睿。她略微笑了下，说：“你也来了。”
张端睿点头，木灵语起身拿了一炷香给他，说：“上炷香吧。”张端睿依言做了，欲言又止。木灵语摇摇头：“你别开解我，也别用同情可怜的眼光看我。”
张端睿陪着她沉默了好久，终是开了口说：“我不能不说两句，不然我憋得慌。”
“就知道你憋不住。”木灵语轻笑：“说吧，就说两句就够了，说多了，徒惹我伤心。”
张端睿点点头，想了半晌，只吐出四个字：“节哀顺变。”
木灵语轻嗤一声：“就知道你没什么新意，大家怎么说你就怎么说。那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功课依然烂得一塌糊涂。”
张端睿想附和地笑两声，却觉得自己笑出来肯定特难看。
二人几乎又陷入沉默的时候，前院突然骚动起来，有奴仆大声喊着：“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张端睿激动地站起来，几步跨出去，就见到满面风雪，皮肤皲裂的秦慕枫。
一路疾行，快马加鞭，甚少睡觉地，终于从塞琉西亚赶回来了。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马，也不知道跑了多少个昼夜交替，终于到了平原郡秦府的时候，却在府门前堪堪停住，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扯上门匾的白布。他双目圆睁，怒声问守在门口的门房：“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挂白皤！”
门房初见他时的震惊被他吓了回来，战战兢兢地答：“是、是老太爷……”话没说完，就瞧见他家大少爷奔进了大门，后半句“和二少爷”露出口的时候，跟随在大少爷身边的浩北猛地停下步子，抓了门房的衣领问：“老太爷和二少爷？”
“是、是是……”门房噎着声说完，浩北顿时丢开他跟了进去，只留下门房直抚胸口，顿了下后才想起要通报，撒丫子就往府里跑，一边儿跑一边儿吼：“大少爷回来了！”一个传一个地，终于是让奠堂里的人听到了。
众人望着外出了好几年的秦家大少爷，知趣地都退了出去好让人家一家叙旧。陆陆续续地，奠堂里就只剩下秦家人和木载梓、木诩谈，以及张端睿，就连跟着来的浩北也退了出去，却是招呼着众人到了偏房就坐，自己守在了奠堂门口。
秦啸上前拍了拍秦慕枫的肩，正要说什么，却见儿子颤抖着手指向那正中心挂着的“奠”字。他叹口气，正打算安慰安慰儿子，却听儿子问：“不是爷爷吗？为什么会有两口棺材？”
秦啸沉默了一瞬，还是答道：“你弟弟早走了两天，你爷爷……可能是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熬了两天，也去了。”
秦慕枫不可置信地望着秦啸，颤着唇说：“杉、杉弟……”
秦啸握紧他的手，在这一刻也经不住眼泪纵横：“枫儿，这次回来就别出去了，啊，等咱们家囤积那事情结束了，就好好过日子……”
张端睿上前抱住秦慕枫，男人之间的友情向来不需要多言。他只拍了拍好友的背，轻声说：“慕枫，你现在是秦家的顶梁柱，你可不能垮啊。”
秦慕枫略有些呆滞，眼神在那两口棺材处逡巡，视线不由地就看到了始终跪在棺材前的女子。从他回来，到他开口说话，她一言未发，背对着他。孝巾将她的脸遮住了，他却能一眼就认出来这个暌违了五年的女子。
“孩子，上炷香吧。”木五姑奶奶轻叹一口气，红着眼将手里燃好的香递给他。秦慕枫机械地接过，拜了三拜插到香炉里，渐渐走近两口棺材，手搭在棺材盖上轻轻摩挲。
大门忽然打开，易嬷嬷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进来，一边说：“小少爷说要找娘，闹个不停。”
赳赳到底还是个孩子，压根儿就不懂人死是什么概念，只知道自己最近没见着爹和祖爷爷，家里边都是白白的，娘也常常不见，二娘整日发呆，还哭，真是羞羞。易嬷嬷让他穿一身摸起来粗粗的衣服，他不乐意，就要吵着见娘。
甫一进奠堂，赳赳就看到了自己的娘，忙甩开易嬷嬷的手扑了过去抱住木灵语的手臂蹭，说：“娘，娘娘！陪赳赳玩，陪赳赳玩嘛……”
木灵语轻轻回抱他，说：“赳赳乖，娘没力气陪赳赳玩。”
“咦，为什么？赳赳会背《三字经》了，娘为什么还不陪赳赳玩？”
木灵语轻抚着他幼嫩的小脸，却是透过他这张酷似秦慕杉清秀的脸看向了别处，近乎出了神。赳赳拿手在她眼前晃：“娘，娘看赳赳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