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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黎明前的笛声(2)

两个伙伴满怀期待,毫不迟疑地把船划过那喧嚣动荡的水面,把船停舶在小岛鲜花似锦的岸边。他们悄悄上了岸,穿过花丛、芳香的野草和灌木林,踏上平地,来到一片绿油油的小草坪,草坪四周,环绕着大自然自己的果园——沙果树、野樱桃树、野刺李树。

“这是歌曲之乡,这里有天籁的声音,这是我梦境中到过的地方,我寻找到了我演奏的那首仙音之乡,”水老鼠迷离恍惚地喃喃道。“要说在哪儿能找到‘他’,那就是在这块神圣的地方,我们将找到‘他’。”

鼹鼠心情异常宁静快乐,那是一种袭上心头并且紧紧抓住他的敬畏感,虽然他看不见,心里却明白,一个宏伟神圣的存在物就近在眼前。他费力地转过身去找他的朋友,只见水老鼠诚惶诚恐②地站在他旁边,浑身剧烈地颤抖。天色也越来越亮了,四周依旧静得出奇。

那种强有力的召唤依旧很明显,虽然现在笛声已经停了,要不然,鼹鼠或许连抬眼看一看都不敢。他无法抵拒那种召唤,不能不用肉眼去看那隐蔽着的东西,哪怕一瞬间就要死去也在所不惜,他战战兢兢地抬起了谦卑的头。就在破晓前那无比纯净的氛围里,大自然焕发着她那鲜艳绝伦的绯红,仿佛正屏住呼吸,等待这件大事——就在这一刻,鼹鼠直视那位朋友和救主的眼睛。他看到一对向后卷曲的弯弯的犄角,在晨光下发亮;他看到一双和蔼的眼睛,诙谐地俯视着他俩,慈祥的两眼间一只刚毅的鹰钩鼻。一张藏在须髯下的嘴,嘴角似笑非笑地微微上翘;一只筋肉隆起的臂,横在宽厚的胸前,修长而柔韧的手,仍握着那支刚离唇边的牧神之笛。毛蓬蓬的双腿线条优美,威严而安适地盘坐草地上,而偎依在老牧神的两蹄之间,是水獭娃娃那圆滚滚、胖乎乎、稚嫩嫩的小身子,他正安逸香甜地熟睡。他屏住了呼吸,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这幅鲜明的景象——在晨曦中呈现的令他惊讶的景象。

“水老鼠,”好不产易才缓过气来的鼹鼠,战战兢兢地低声说,“你害怕吗?”

“害怕?”水老鼠的眼睛闪烁着难以言表的敬爱,低声喃喃道。“害怕?怕他?啊,当然不!当然不!不过……不过……我还是有点害怕!”

说罢,两只动物匐匍在地上,低头膜拜起来。

这时候,太阳从对面的天边升了起来。最初的光芒,横穿平坦的水浸草地,直射他们的眼睛,晃得他们眼花缭乱。等到他们再看到东西时,那神奇的景象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鸟儿的欢呼声。

他们茫然了,因为才不大一会儿,那种天籁声就消失了,他们迷茫地看着对方,有种说不出的惆怅。这时,一阵忽忽悠悠的微风,飘过水面,摇着白杨树,晃着含露的玫瑰花,轻柔爱抚地吹拂到他们脸上,随着和风轻柔的触摸,顷刻间,他们忘掉了一切。这正是那位慈祥的神送给他们的一件礼物——遗忘。为了不让那令人敬畏的印象久久滞留心头,给欢乐蒙上沉重的阴影,不让那段惊奇的回忆萦回脑际,损害那些被他救出困境的小动物的后半生,让他们还能像从前那样过得轻松愉快,神送给了他们这份礼物。

鼹鼠揉了揉眼睛,看着迷茫的水老鼠。他问:“对不起,水老鼠,你说什么来着?”

水老鼠听到鼹鼠慢吞吞地回答:“这才是我们要找的地方,我们就应该在这里找到他。快看,快看,胖胖那个小家伙不就在那儿吗?”。

可是鼹鼠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在原地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想着自己的心事。就像一个人突然从美梦中醒来,苦苦回忆这个梦。可又什么也想不起。只模模糊糊感到那个梦很美,美极了!随后,那点美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做梦的人只得悲哀地接受醒过来的冰冷严酷的现实、接受它的惩罚。鼹鼠正是这样,他苦苦回忆一阵之后,伤心地摇摇头,跟着水老鼠去了,因为回忆的毕竟是过去的。

胖胖醒来,快活地叽叽叫了一声。他看到父亲的两位朋友(他们过去常和他一起玩),高兴地扭动着身子。可是不一会,他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转着圈儿寻找什么,鼻子里发出乞求般的哀鸣。他像一个在奶妈怀里甜甜入睡的小孩,醒来时,发现自己孤零零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到处寻觅。找遍了所有的屋角和柜橱,跑遍了所有的房间,心里越来越失望。胖胖坐在地上哇哇地大哭,因为他搜遍了整个小岛,还是没有找到那种熟悉地感觉。

鼹鼠赶紧跑过去安慰这小动物,可水老鼠却迟迟不动,满腹疑云地久久注视着草地上一些深深的蹄印。

“有个……伟大的……动物……来过这里,”他若有所思地慢慢说,他站在那里,左思右想。

“快来呀,水老鼠!”鼹鼠喊道。“想想可怜的老水獭吧,他还在渡口苦等呐!”

胖胖听到他们答应他,让他乘水老鼠先生的小船在河上游荡,欣赏河面美景,胖胖这时才高兴起来。两只动物领他来到水边,上了船,让他鼹鼠稳稳坐在两人当中,打起桨往回水湾下游划去。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晒在身上暖洋洋的,鸟儿们无拘无束地纵情歌唱,两岸的鲜花冲他们频频点头微笑。可是,他们仍然感觉心里好像失去了什么,因为他们感觉,在另一个地方,他们见过比这里更美的景色,但是,令人伤心的是,那个地方到底是在哪里呢?

说话之间,他们来到了主河道。他们掉转船头,逆流而上,朝水獭朋友正孤独守候的地点划去。快到那个熟悉的渡口时,鼹鼠把船划向岸边,把胖胖搀上岸,让他站在纤道上,命他开步走,又在他背上拍了拍,算是友好的道别,然后把船驶到中流。

在那里,他们看到小家伙一蹦一跳地顺着纤道走去,看那神情好像是很高兴。只见他猛地抬起嘴巴,蹒跚的步子一下子变成了笨拙的小步,脚步加快了,尖声哼哼着,扭动着身子,像是认出什么来了。他们向上游望去,只见老水獭一跃而起,纵身窜出他耐心守候的浅水滩,神情紧张又严肃。他连蹦带跳,跑上纤道,发出一连串又惊又喜的吼叫。这时,鼹鼠把一只桨重重地一划,掉转船头,任凭那满荡荡的河水把他们随便冲向哪里,因为,他们的搜寻任务已经大功告成了。

“我现在好累,”鼹鼠有气无力地伏在桨上,由着船顺水漂流。“你也许会说,这是因为我们整宿没睡,可这并没有什么呀。每年这季节,我们每星期总有半数夜晚不睡觉的。对我们来说,好像刚刚发生了一件惊动人心的大事件,但转念一想,什么特别的事也没发生。”

“但回想起来,这件事情还真是惊人、美好。”水老鼠仰靠着,闭上眼睛喃喃道。“我的感觉跟你一样,鼹鼠,简直疲乏得要命,但并不是身体疲倦。幸亏咱们是在河上,它可以把咱们送回家去。被太阳晒在身上暖融融的,那种感觉舒适极了。”

“像音乐——遥远的音乐!”鼹鼠昏昏欲睡地点着头说。

“我也这样想,”水老鼠梦悠悠懒洋洋地说。“舞蹈音乐,那种节拍轻快又绵绵不绝的音乐!可是还带歌词,歌词忽而有,忽而没有。我断断续续能听到几句,这会儿又成了舞蹈音乐……这会儿什么也听不到了,只剩下芦苇细细的轻柔的窸窣声。”

“你真幸运,”鼹鼠悲伤地说,“我的耳朵没有你的好,我听不见歌词。”

“别悲伤朋友,我来试试把歌词念给你听,”水老鼠闭着眼睛轻声说,“现在歌词又来了,声音很弱,但很清晰!‘为了不使敬畏长留心头、不使欢笑变为忧愁,只要在急需时求助于我的威力,过后就要把它忘记!’现在芦苇接茬又唱了:‘忘记吧,忘记,’声音越来越弱,变成了悄悄话。现在,歌词又回来了:‘为了不使肢体红肿撕裂,我松开设下的陷阱,陷阱松开时,你们就能把我瞥见,因为你们定会忘记!’鼹鼠,快,快,把船划近些,靠近芦苇!歌词很难听清,而且越变越弱了。”

“‘我是救援者,我是治疗者,我鼓舞潮湿山林里的小小游子,我找到山林里迷路的小动物,为他们包扎伤口,嘱咐他们把一切忘掉!’划近些,鼹鼠,再近些!不行,没有用!那歌声已经消失,化成了芦苇的低语。”

“你听出这歌词的意思吗?”鼹鼠迷惑不解地问。

“我也没注意歌词的意思,”水老鼠只简单地回答,“我听到什么,就告诉你什么。啊!歌声又回来了,这回很完整,很清楚!这回到底是真实的,绝对错不了,简单,热情,完美!”

“那好,让咱听听,”鼹鼠说,他已经耐心等了几分钟,在炽热的阳光下他都有点瞌睡了。

他等了好大一会儿,仍没有听到水老鼠告诉他歌词,回头一看,才发现水老鼠脸带微笑幸福又满足地睡着了,是啊,他们都困倦了。

想一想:

1谁的孩子丢了?

2他们在什么地方找到的“胖胖”?

知识链接——脑筋急转弯:

1有一只表掉到海里,请问它会不会停?(答案:不会,它会一直沉下去)

2什么报只印一份?(答案:电报)

注释:

①若有所思:好像有所思索。

②诚惶诚恐:惶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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