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温笃行等人便坐大巴到达了华盛顿国家广场。
下了车,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华盛顿纪念碑和林肯纪念堂。
“大家可以在这里自由活动二十分钟,记得按时回来!”
冯老师话音刚落,温笃行等人就急不可耐地跑了出去,直奔眼前的林肯纪念堂。
伫立在纪念堂内,温笃行望着由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的亚伯拉罕林肯坐像,和煦的夏风拂过他的耳畔,不禁令他感慨万千。
“美国第十六任总统,亚伯拉罕林肯,带领北方工业州在南北战争中打败了南方蓄奴州,为美国的繁荣奠定基础的一代伟人。有人说,华盛顿创建了美国,林肯拯救了美国。虽然事实可能并非这么单纯,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华盛顿和林肯分别代表了不同世代美国人相同的理想,对自由的永恒渴望和对财富的热切追求。”
温笃行沉浸在对古人追忆的同时,耳边突然响起了这样的一番话。
温笃行循声望去,看到肖寒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没想到,你对美国历史还有研究?”
“当然了。”
肖寒笑着点点头,语气中却流露出些许失落:
“其实我去年上高中的时候本来想选文的,结果家里人不同意,觉得读理科未来好就业。但比起跟数字和工具斤斤计较,我更喜欢了解过去发生的事情。”
说到这里,温笃行补充道:
“所以在两年之后,肖寒就不顾家人的反对,在考上孔孟书院的第二年转系到了历史系。”
柳依依扬起头想了想,然后道:
“我记得,这所大学最大的校董是曲阜孔氏吧?一个从汉朝以来就一直是长盛不衰的家族。”
“没错,孔家虽然超然于世,从未官居一品,不过,他们世代承袭衍圣公的爵位,两千年以来一直是中国人的精神领袖。这就意味着,由他们所支持的孔孟书院在国际上可能并不是广为人知,但在国内社会科学界无疑是除了颐明大学和秋阳大学以外最为知名的院校。”
一提起历史悠久的国内院校,自幼熟读史书的温笃行便侃侃而谈起来。
“等一下!”
柳依依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插话道:
“你讲了这么多,好像都和沈梦溪没什么关系吧!”
“我们一开始在聊沈梦溪吗?”
温笃行露出一个格外惊讶的表情,语气中显得有些意外。
“你讲的这些人除了你、沈梦溪和萧婧怡之外我基本都不认识吧?”
柳依依微皱起眉头,一脸无奈地看着温笃行,道。
“沈梦溪后来和肖寒在一起了,不过好像第二个学期没几天就分手了。”
温笃行摊摊手,道。
“哎,你一直都是这样……”
柳依依叹了口气,微微耸了耸肩,无奈道:
“抓不住重点。”
温笃行嬉皮笑脸地将柳依依的抱怨应付过去之后,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
“就在我和肖寒在林肯纪念堂里聊得正欢的时候……”
“嘿!”
温笃行听到身后响起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接着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他转过头一看,羊晓萌正举着手机,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来,我给你照张相!”
羊晓萌热情地说。
“哇,不要吧!”
温笃行一边摆摆手,一边后退,道:
“你怎么和我妈一样啊!”
“哎,就是那个位置!很好,不要动!1、2、3,茄子!”
在羊晓萌的引导下,温笃行在真香定律的支配下很自然地遗忘了自己绝不拍照的基本立场,在十九世纪伟人的雕塑前摆出了在二十一世纪烂大街的剪刀手。
“很好。”
拍完照后,羊晓萌满意地翻开着手机相册里的照片,然后解释道:
“你妈妈在咱们出国前特意叮嘱我,你不爱给自己照相,所以要我给你多照两张。”
“可以。”
温笃行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道:
“没脾气。”
到了集合的时间,温笃行慌慌张张地向着大巴的方向跑去,眼睛偶然间一瞟,就看到了街边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摊位,摊位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建筑模型,从自由女神像、林肯纪念堂到联合国大厦一应俱全。
温笃行刚想挪步去那个摊位,就听见背后响起了冯老师冰冷的声音:
“还站这儿干什么呢?快去集合!”
温笃行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冯老师,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摊位,一时间陷入了痛苦的抉择当中。
很快,温笃行扶着额头,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他转过身,给那个摊位留下了一个绚丽的背影:
“撒油那啦,say goodbye!”
下午两点,随着热量的累积,来到了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你们快看!”
肖寒激动地指向街边的冰淇淋店,惊叫道:
“这是昨天收银员推荐给我的那家店,没想到这里也有分店!”
“那还愣着干嘛?走着!”
王子婴朝前方一甩头,双手插进兜里,迈着魔鬼的步伐,径自走在前边。
温笃行和肖寒相视一笑,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幸亏刚才我没贪便宜买两个球。”
温笃行举着一个硕大的冰淇淋,茫然地站在店外:
“这是致死量吧?!”
“嘿嘿,三刀这么大一坨,这波不亏!”
从冰淇淋店里传来了肖寒满足而愉悦的声音。
“真是的,能不能换个量词啊!”
这次从里面又传来了沈梦溪的抱怨声。
不一会儿,肖寒和沈梦溪从店里走出来,肖寒同样举着一个份量很足的冰淇淋,与温笃行不同的是,肖寒的冰淇淋上面插了两个冰淇淋店里常见的粉色塑料勺子。
温笃行在店门外张望一阵儿,只见王子婴空着手,孤零零地走了出来。
“兄弟,你这就有点儿拉垮了……”
温笃行于心不忍地看着王子婴,不无尴尬地说。
王子婴捂着额头,语气中充满了悔恨:
“我是做梦都没想到,还有跟女生俩人吃一个冰淇淋的神仙操作……这波发糖,甜到发慌。”
“未曾设想的道路!”
温笃行调侃了王子婴一句,接着,他洋洋得意地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冰淇淋。
“老温,你冰淇淋化了!”
刚刚还在无情地嘲笑王子婴的温笃行很快就亲身体会到了乐极生悲这个词的含义。
“哎呦卧槽!”
温笃行低头一看,刚刚还岿然不动的冰淇淋球转眼间就开始土崩瓦解,已经化成液体的冰淇淋带着还有些凝固的冰淇淋顺流而下,将温笃行脚下的一片地面渐渐染成了和他手中的冰淇淋相同的颜色。
“今天的太阳,火辣辣的凉。”
温笃行欲哭无泪地举着还在融化的冰淇淋,在风中独自凌乱。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尽管温笃行已经夸张到用嘴包住冰淇淋的程度,但却依然无法阻止冰淇淋在盛夏的骄阳中渐渐消逝的命运。
“学长……”
温笃行害羞地将冰淇淋伸到王子婴面前,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红着脸道:
“江湖救急!”
看着温笃行渴望的眼神和忽闪忽闪的睫毛,王子婴马上伸出双手的手掌,做向外推的手势,接着,义正严辞地拒绝道:
“我不认识你这种家伙。”
“那要不我去商场里吃?那里开空调,说不定可以逆风翻盘?”
温笃行提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别啊!”
王子婴赶忙阻止道:
“你也不怕人家保安给你拎出来?”
“也是,毕竟老黑我也打不过啊。”
温笃行认命地点点头,随后,两人便一起蹲在路边,闲聊起来。
两人蹲了一会儿后,王子婴双肘顶着膝盖,双手托起自己的脸,有感而发道:
“不是我崇洋媚外啊,这国外的美女就是多!我这两天上街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感觉坏心情统统都被赶走了!”
“有一说一,确实。”
温笃行一边心急如焚地吮吸着冰淇淋,一边接话道。
“街头巷尾的美女形形色色,中国的、日本的、印度的、俄罗斯的,不愧是号称民族熔炉的国家,真让人大开眼界……”
说到这儿,王子婴的眼神儿又被路过的几名美女勾走了,待到那些美女消失在视线中之后,才继续道:
“这才是人住的地方!”
“那你就争取将来出国……”
温笃行贪婪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冰淇淋,一边咀嚼一边道。
“没那水平,申不到好学校。”
王子婴颇有自知之明地摆手道。
“……多玩儿几趟。”
温笃行咽下了冰淇淋,这才讲完了刚刚没讲完的话。
“你够了……”
会错意的王子婴十分尴尬地看着温笃行,而刚享用完冰淇淋的温笃行并未注意到王子婴的局促。
经过温笃行的不懈努力和阳光下的自然损耗,温笃行基本解决了手里的冰淇淋,他长吁一口气,神情明显放松下来。
“差不多也该到集合时间了。”
见温笃行吃完了冰淇淋,王子婴赶紧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然后道:
“一克走!”
“说走咱就走!”
温笃行说完就扶着膝盖站了起来。
在回去的路上,温笃行随口道:
“我怎么感觉你在美国说的日语比英语还多?”
“哈哈,都是错觉。”
王子婴见状,赶紧打了个哈哈蒙混过去。
“老王在两年前考上了维新理工大学信息科学专业。”
温笃行补充道。
旁晚吃晚饭的时候,发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插曲,温笃行的喉咙被鱼刺卡住了。由于温笃行错误地试图咳出鱼刺,导致鱼刺在喉中划出了更深的伤口。这时,一直潜藏在暗处,每顿饭前都会提前踩点的司机师傅挺身而出,将温笃行和陪同的冯老师送到了医院。
“鱼刺取出来了吗?”
温笃行刚推开房门,王子婴就赶忙迎上去,关切地问。
温笃行下意识地咳了一声,回答:
“没有。医生说有可能已经顺着食道下去了,也有可能是扎进了更深的地方,如果之后还不舒服的话就需要做喉镜才能看出来。”
“我觉得大概率是咽下去了,应该没什么事儿。”
听了温笃行的话,王子婴不禁松了口气。
“这是老陈给你打包的饭。”
王子婴说着,指了指茶几上的几个饭盒,道:
“浓缩的都是精华……比如,四盒鱼?”
“学长!别这样……”
温笃行挠挠头,叫苦不迭道。
“以后多吃鱼,将来别人惹你生气你就朝他吐鱼刺。”
王子婴一把揽住温笃行的脖子,不怀好意地调侃道。
温笃行竖起大拇指,故作大方地说:
“以后有我鱼吃,就有你的鱼刺,我吃火锅,你喝汤!”
“好啦,能平安回来也不容易……”
王子婴说着,松开了温笃行,到行李箱旁边开始翻找着什么。
“你找啥呢?”
温笃行在王子婴身后探头探脑,一知半解地问。
“我打算让你看部小电影压压惊……啊,找到了!”
王子婴转过身来,高兴地举着自己的iPad。
“嗯……不感兴趣。”
温笃行接过王子婴的iPad,将其毫不留情地摔到王子婴身上,一脸冷漠地说。
就在这时,王子婴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王子婴掏出手机一看,是肖寒自己买了点儿水果,邀请他们去自己的房间开茶话会。
王子婴毫不犹豫地点开语音,声若洪钟地用日语拒绝道:
“搭嘎,口头哇路!”
“团里女生也在。”
肖寒言简意赅地补充道,似乎对王子婴的拒绝毫不在意。
“Yes, you are highness!”
王子婴双手颤抖地点开语音,激动地回复道。
“老温……”
王子婴放下手机,大义凛然地对温笃行道:
“时代在召唤!”
在电梯口,王子婴一脸生无可恋注视着电梯里的冯老师,道:
“老师,我们是来吃水果的您信吗?”
“嗯……不信。”
冯老师稍稍迟疑一下,但还是给出了否定的答复。
“好的,那老师再见。”
王子婴心知不妙,他识趣地摆摆手,转身就要离开。
“你先别说这个,你们要去找谁吃水果?”
然而,冯老师的疑问还未得到解答,电梯门便十分应景地关上了。
王子婴和温笃行刚松一口气,只见刚刚还向上运行的电梯突然戏剧性地开始往下走,吓得两人连滚带爬地逃回了房间。
“喂,你举一下手!”
听到这里,柳依依突然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
“不举。”
温笃行被柳依依的要求弄得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回答。
“呀巴里!果然是这样!”
柳依依说着,眼光中一瞬间满是同情。
“我举不举你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
温笃行自知中计,于是干脆将计就计道。
“就你这肾虚样儿,还用得着试?”
柳依依一脸嫌弃地上下打量温笃行一番,道。
面对柳依依的刁难,温笃行早有准备,只见他深吸一口气,不慌不忙地说:
“众所周知,实践是检验真理性认识的唯一标准……”
温笃行话音未落,柳依依立马脸色大变。她挥起拳头,
“你敢给我搞颜色?!你个臭弟弟!”
最后,温笃行对接下来的事情做了大致的总结:
“接下来的两个礼拜,我和两位学长又经历了很多事情。我们一起在黄石公园的沼气旁漫步;一起大声地朝服务员小姐姐说Thank you;一起在联合国大厦里迷路;一起在美国西部吃牦牛肉干,那个肉干真的特别香!有机会带你尝尝;一起在迪斯尼公园门口和迪斯尼拉着麦老鼠的雕像摆同样的姿势照相。当时我站在一个小台子上拉起戴着麦老鼠耳朵的王子婴照相,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羞耻啊我的天……”
“你俩搁操场上干什么呢?”
就在温笃行正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时,朱龙治突然迎面走了,和两人打了招呼。
“你们该不会忘了这节课练歌儿吧?”
朱龙治苦笑着道:
“而且更尴尬的是,赵从理老师好像都没发现你们……”
“我不在赵老师还能落得个耳根子清净,人家高兴还来不及呢。”
温笃行自我嘲解道。
“过两天就是合唱节了,你不会词儿还没背熟吧?”
朱龙治半真半假地调侃道。
“怎……怎么会呢?”
温笃行惊出一身冷汗,但还是故作轻松道。
朱龙治走后,温笃行全身一软,哭丧着脸道:
“这两天不用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