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李家看到的场景正如吴壮说的,原来那老屋子已经被砸成了平地,那一块儿正有人在忙活着打地桩。
李大郎正守在边上,见关文和李欣来了便笑道:“早就算着时间,方才我还嘀咕,你们说今天来,这时间差不多就该到了。”
李欣笑了一声,往四处看了看,道:“大哥,就你一个人?”
“我在这儿等你们呢。”
李大郎笑道:“这边儿起屋子,娘跟二弟妹都不能在这边儿久待,灰尘太多了。这会儿我们搬到了村里一处空屋子里,在那边儿暂时住下,等屋子起好了,我们再搬回来。”
李欣点点头,“那大哥带我们去吧。”
李大郎一边在前边儿引路,一边跟李欣说家里的状况:“娘生气地不行,头两天知道的这事儿,三弟给说漏了嘴。娘已经连着两天不理会三弟了,不管三弟怎么哄怎么劝,她就是不搭理三弟。”
李大郎笑了笑,说:“娘这一有喜,感觉性子也变得小孩儿小孩儿的了,跟自己儿子使气。”
李欣失笑道:“娘这会儿脾气大,可不能跟她对着干,得顺着她。”
“家里谁不顺着她?爹就差没把娘当祖宗似的给供起来了。”
李大郎摇头说:“就我们搬到那空屋子暂住的时候,娘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最后是爹死皮赖脸地哄劝她才把她给劝好了。”
“哦?”李欣倒是好奇道:“娘为什么发脾气?”
“还不是为了阿嬷死前留下来的那大石头。”
李大郎摆摆手说:“那会儿阿嬷死,留给爹的就一锭金子和一个金手镯子,旁的倒是比大伯三叔他们多了一块大石头。”
李欣点头道:“这事儿我知道。这又怎么了?”
“搬家的时候娘说那石头就让他搁在那边儿当块踏脚的石头,爹愣是不同意,宝贝似的抱在怀里抱了过来,忘了娘交代他的让他把九儿的尿布箱笼子给端过来的事儿。”李大郎好笑道:“娘一看到爹抱着那石头,跟讨好祖宗似的还真给供在了桌上,娘就气得不行,先是把爹给大骂了一顿,让爹把那石头给搬走,见爹不动,就哭上了,说自己在爹心里眼里连块石头都不如什么的……”
关文顿时失笑,站在男人的角度上说:“岳父这冤枉受得也真亏。”
李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见李大郎也是忍俊不禁,自己便也憋不住笑了。
“那爹后来怎么办的?”
“还能怎么办?”李大郎笑道:“乖乖地去吧九儿的尿布箱笼给端了过来,又小心对着娘赔礼道歉作揖鞠躬的,但不管如何,愣是就不动那石头。娘被气急了,说有一天爹不在家,要把那石头给抱出去丢了。”
李欣顿时笑起来:“娘这也不过是说说。”
“那倒也是。”李大郎笑道:“娘如今乖乖待在家里,也不敢随随便便地做些大动作,家务活儿她也尽量不做,做也只是捡些容易做的事儿。”
李大郎说着又叹了口气:“好不容易看娘最近心情好些了,爹把她哄好了,结果铭子又惹了娘不高兴,家里这会儿谁都不敢惹娘。”
“那爹呢?”
“爹不还得每天哄着娘吗?”李大郎笑说:“我们都躲着娘呢,就怕受了铭子牵累,被娘数落。爹却是躲不了的,他每天就跟在娘身边儿嘘寒问暖的,一步都不曾离了娘,当然也是听娘唠叨最多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李家人暂时住的地方。
正听见刘氏在对着李厚仲咆哮。
“你那石头到底要搁在那儿多久?每天儿吃饭都能看到它,它就那么受你待见啊!你抱着它睡得了!”
李厚仲蔫蔫地回说:“就放哪儿,又碍不着……”
“哪儿碍不着,碍着我眼了!”
“爹,娘。”李大郎及时喊了一声:“妹妹他们回来了。”
李欣很明显地听到李厚仲长吁了一声,紧接着李厚仲就颠颠地小跑了过来,笑眯眯地看着关文和李欣:“回来了啊?回来了……”
关文有些不好意思,叫了声岳父。
李厚仲热情地帮关文把他背上的大背筐给卸了下来,招呼他们进屋坐。
临时搬来暂住的屋子有些窄巴,但这会儿不是夏天儿,也不觉得会挤着热。
刘氏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见到李欣便笑了起来,屁股没挪位置,只让李欣和关文赶紧着坐。
扬儿怯生生叫了刘氏一声“外婆”。
扬儿和刘氏并不怎么亲近,平时回来刘氏也少有特别关照扬儿什么。一来这毕竟不是她亲外孙子,二来,扬儿也并不与她怎么亲近,回来一般都是找着山子玩儿。
但这回刘氏倒是很亲切地招着扬儿过来,说:“扬儿乖,你说是小舅舅好,还是小姨姨好?”
扬儿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回头望了李欣一眼,见李欣对着他笑,自己想了想说:“姨姨好。”
刘氏便笑起来,对李厚仲道:“听到没,是个闺女!”
李厚仲搓着厚实的手掌说:“闺女也好,闺女也好……”
“什么叫也好?”刘氏狠狠地剜了李厚仲一眼,哼了一声,又笑眯眯地看向扬儿,拍拍他的小脸蛋说:“去,去找你山子哥玩儿吧。”
扬儿忙点头,一溜烟地就跑没影了。
李欣望了望四周,问李厚仲道:“爹,大嫂二弟他们呢?”
“哦,你大嫂带了小兜回娘家去了,你二弟跟人联系咱家起新院子的事儿,你二弟妹抱着九儿到你柳大嫂子那边儿玩儿去了,这会儿应该就要回来了。”
李欣笑了笑:“那铭子呢?”
一提到李铭,刘氏就甩了脸子:“提他做啥?他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
一边说着,刘氏一边就抹了眼泪:“这熊孩子,长到十三岁上了,翅膀硬了就想飞了。前头出去也不过就几个月的,我倒也还舍得,总归他这是要回来的。可这回,他说这一出去就是三年五载,我哪能放了他走?”
李欣无奈地笑了笑,想到那天李铭来找她的事情。
她这弟弟倒是给她留下一个老大的难题!
李欣微微坐直了身子,刚要开口劝刘氏,就被刘氏给打断了:“你别给你三弟说好听的。”刘氏鼓着眼道:“我这拆屋子没叫你来,起屋子更没给你通个信儿,你这颠颠儿地来了,甭以为我不知道你来这儿干啥来了。”
李欣顿时哭笑不得:“娘,你这说得……难不成这会儿倒是赶我走了?你不待见我,我这可就走了啊……”
“……你走你走,我才不留你!”
刘氏气呼呼地说了一句气话,见李欣笑着,顿时也绷不住,骂她一句“鬼机灵”,又说:“我还是那句话,你崩劝我。打量我不知道他昨儿往壮子去找你?哼,你娘我消息灵通着呢。”
“哟,娘这是手眼通天呐。”
“通不通天的倒是说不清楚,反正你娘我没那么好糊弄。”
刘氏挺了挺腰杆,回头冲李厚仲喊了句:“李老二,我腰酸!”
李厚仲忙走到刘氏后边儿去,伸了手去给刘氏捏腰。
刘氏享受地哼哼两声,见李欣望着自己,立马又瞪了下眼:“怎么,是不是觉得你爹伺候你娘我,你看不下去了?”
“哪能啊,娘有喜了,爹伺候娘那是天经地义的。是吧爹?”李欣冲李厚仲眨了眨眼睛。
李厚仲乐冲冲地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李欣便笑了笑,良久又叹了口气,“娘啊,你这倒是舒服了,铭儿可难过地不行……”
“他又啥好难过的,小小年纪主意倒是拿得大。”刘氏哼唧道。
“话可不是这么说。”李欣说道:“铭儿自小就读书,心里主意大是自然的。他是个好孩子,拿的主意自然也不是歪主意,那也都是实实在在对他将来有利的。”
李欣前躬了身子,对刘氏说道:“人这辈子,不就是几十年大不了一百多年的时间?铭儿志向大,娘总不能把他箍在这李家村儿辉县这么片儿小地方吧?他想趁着自己这会儿脑子正好使,出去走走,增长增长见识,哪儿不对了?娘当初送铭儿去读书,可不就是盼着他以后出息吗?待在这小地方久了,思想也被束缚了,墨守成规不思上进,他也不会有多大出息。”
刘氏立马瞪眼,想说当初送李铭读书,只是因为家里没人识字,被人骗着签了自己闺女的卖身契……
李欣走过去拉了刘氏的手,“娘,铭儿是男孩儿,他想出去闯一闯,就让他去闯便好了。娘你拦着他,铭儿不高兴,他不高兴,娘你又怎么能高兴地起来?”
“我不拦着他,他倒是高兴了,便换我不高兴了。”
“哪儿啊……”李欣笑着道:“铭儿不在,不还有大哥二弟他们?不还是山子小兜呢吗?再者说了,娘你肚子里这个不也陪着娘的?等铭儿回来了,娘你肚子里这个也出生了,说不定都会喊铭儿哥哥了呢。”
刘氏砸吧砸吧嘴,鼻子里哼了一声,冲李厚仲道:“手上多使些力气!”
李厚仲忙应是。
刘氏又哼了声,说:“大郎,去把你三弟给找回来。”
李大郎答应了一声,冲李欣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