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姿抱着白鹭薇就这样坐在原地,眼泪从她的眼眶中喷涌,她确是张着嘴一声也不出,似是知道无论怎样痛彻心扉的怒吼都不能换来老天真正的公平。
她伸出手臂紧紧的咬在自己的手臂上,直到口齿间鲜血涌现,这才喘过气来。下一秒傅云姿擦干眼泪,仿佛从未哭过一般神情自若,背起已然冰冷的白鹭薇,一步一步的向眠月阁走去。
“姐,你知道么,从你给我一块饼的那一刻开始,我其实发了一个誓,我傅云姿此后的人生里没有我自己了,我也不为任何人而活,我只为你活着,这个世界上任何伤害你,或者已经伤害的你的人我都不会让他们活着,我一直很喜欢你说的一句话,雾里看花,不分真假。能活着就得了,不必那么通透,但是姐啊,好人不能总被欺负吧。不说了姐,你好好睡,在奈何桥上看看风景,傅白菜很快就到。”
傅云姿背着白鹭薇一步一颤的回到了眠月阁,眠月阁的正门被其一脚踹开,满堂俱惊。
“云姿你个臭丫头发的哪门子疯?你带着绝音去哪了?”老鸨一脸怒容,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傅云姿跟前。
“许妈妈,我姐这些年也给你赚了不少钱,现在,我求你给她一口上好的棺材,再找人给她找个好地方葬了,傅云姿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没有怨言。”傅云姿咕咚一下跪在了老鸨面前。
老鸨经她这么一说才发现她背上的白鹭薇已然没了气息,顿时吓了一跳。
“这这这,这是怎么话说的。。。这。。。”
“许妈妈,我只想给我姐求一口上好的棺材。”
“这,人都死了,要上好的棺材。。。”老鸨有些不太愿意,在她眼里死人已经没了利用价值,情分这个东西在这年代根本不值钱,只是当着这么多人她不太好意思直接拒绝显得自己薄情,以后哪个姑娘还敢死心塌地给她挣钱。
傅云姿环顾四周,见一个士兵打扮的男子坐在旁边的桌子上,桌上正摆着一把钢刀。
傅云姿冷冷一笑。
“我懂了,我没钱给你,那我和你换吧。”
傅云姿瞬间抽出桌上的钢刀,老鸨吓得一退,以为是要砍自己,再看傅云姿确是拿起钢刀对着自己的手臂就是一刀,一块血粼粼的肉就这样被割了下来,伤口深可见骨。
“我只想给我姐换口上好的棺材,够不够?”傅云姿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用刀指着掉在地上自己的肉问道。
“够。。够。。是够。。不过。”
说时迟那时快傅云姿,又是拿起刀在自己手臂的另一个地方再次割了一刀,一块更大的肉被她亲手砍了下来。她的表情没有一丝痛苦,就好像这肉不是从她身上割下来的。
“够不够!”
老鸨已然被吓傻了,哪还敢说话,只是跌坐在地上,眼含恐惧的看着傅云姿,对于一个能对自己下手这么狠的人来说,那把在她身上割肉的刀随时都能落在自己头上,老鸨甚至不怀疑她会有一丝犹豫。
傅云姿持刀而立,手臂上的鲜血已然染红了她的半边衣衫。
“看来还不够。”傅云姿提刀意欲再砍。
“够了!”忽然一个身着白衣,文士打扮的男子站了起来。
这男子走到傅云姿近前,双手抱拳“姑娘大义,令在下敬佩不已,请姑娘不要再伤害自己了。”说着那人深揖一躬。“令姐的丧葬费用,就请交予在下吧,定按姑娘所说的,风水宝地,上好棺木。”说着,这男子从怀中掏出了十两银子递给傅云姿,傅云姿拿刀的手将刀仍在地下,接过了银子。那男子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姑娘,这十两只当在下钦佩姑娘的高情,请姑娘手下,速去医治手臂吧。”
傅云姿没有接过另外十两银子,而是跪在了男子面前“小女子先谢过先生,还请先生留下姓名,若有机会必有报答。”
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在下只是个路过的客商而已,不必留名了。”
“要的,还请先生留下姓名,我傅云姿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今世不报,来世必偿。”
男子欣赏的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赞许与钦佩,“在下李夙。”
“记住了,我傅云姿若有来生,为人就为你李家当牛做马,若是成鬼,就保你李家代代平安,斗胆再求先生,帮我操办埋葬了我姐,我还有要事,拜托了。”
说着傅云姿重重一拜,整个头顶都渗出了血来,回头看了一眼白鹭薇,转身走近了夜幕之中。
李夙为人素有侠气,答应了傅云姿便真的做到了,但是此事暂且不表,再看傅云姿。
第二日,整个并州城炸开了锅,并州大户林家公子成婚当夜,被一贼人杀上门来,那贼人先是封闭了林家的前后院门,手拿一柄匕首,只身一人冲进林府,一众宾客,不分男女老幼,见人就杀,林家上下,加上彼时滞留的宾客不下百人,竟是被其一人杀戮殆尽。
待官兵带人赶到之时,林府血积一指!所谓血积一指就是说地上的血有一根手指那么深。那贼人只是平静的坐在大厅之中摆弄着那把已然断掉的匕首,笑盈盈的等着官兵上门,似是等着被抓一般。她脸上十分平静,就好似这百多人命的死亡与其无关一般,口中只是一直呢喃着“我让你们笑。”更加奇闻的是那贼人只是一个年芳十五六岁的女子!
傅云姿自己也有些恍惚,只记得自己拿着匕首刺进那个嘲笑白鹭薇的人的脖子,就相同破了一层窗户纸,从脖颈中喷溅的血液如瀑布一般喷在她脸上,她不仅没有惊慌,甚至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快感,至于之后的事情,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再回神之时,自己依然被关在了死牢之中。
“小姑娘,了不得啊,一人灭了那林家满门,这得是多大的仇怨。”一个老头翘着二郎腿享受的抽着烟袋。
“不死不休,血海深仇。”
“哦?看在同是死刑犯的份上,给我这糟老头子讲上两句?”
傅云姿倚着监牢的栏杆无奈一笑,不愿搭理老头。
老头见傅云姿不搭理自己起身坐了起来“你说这茫茫天下,得多大的缘分能让你一个小姑娘和我这个老头关在一个牢房里,要不是监狱满了才把你和我关在一起,你还见不到我呢!讲讲吧。”
傅云姿看着一边说话一边抽烟的老头,似乎对其烟袋锅起了兴趣。
“你让我玩玩你那个烟袋我就告诉你。”
老头稍加思索,不舍的将烟袋递给傅云姿“你一个小姑玩这东西干嘛。”
“要你管。”傅云姿一把抓过烟袋,学着老头的样子抽了两口,不仅没觉得难受,反而缓解了手臂的疼痛。
老头这也发现傅云姿手上有伤“这,是哪个禽兽对你这小姑娘下了这么重的手?”
傅云姿手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触目惊心。
傅云姿白了一眼老头。
“你才禽兽呢,我自己弄的,割了两块肉,给我姐换棺材了。”傅云姿也不隐瞒,而是颇为享受的抽起烟来。
老头闻言瞳孔竟是不自觉的一缩,对这小姑娘更是来了兴趣。
“你说我的烟也抽了,要不你把这个故事给我讲讲?”
“讲讲?”
“讲讲!”
“行,我傅云姿有恩报恩,既然抽了你的烟,自然是不会白抽。那就讲讲!不过这话说起来可就远了,你真要听?”
老头都要急死了。
“当然了,再说这死牢里别的没有,杀头之前,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老头笑着答道。
傅云姿反正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为了哄老头两口烟抽,索性就清了清嗓子,大有一副说书人的样子。
。。。。。。。。
白鹭薇缓缓睁开了眼睛,自己躺在棺材里,但棺材的盖子已经不翼而飞,她感到自己有些饥饿,而且是饿到头疼的那种,甚至让她感到了一丝眩晕。
“难道我没死?”傅云姿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甚至捏了自己一下,有痛觉“难道我真的没死?”
“你死是死了,不过我让你又活了。”
突然传来的声音惊得白鹭薇猛得一抬头,却看见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怀中抱着她的绝音琴,蹲在树上看着自己,左右环顾再无他人,想来说话的正是此人没错了。
“你是谁?你是阴差吗?来带我去阴间的?”白鹭薇有些惊慌的问道,虽然自己已经“死”了但是第一次看见鬼差还是有些害怕。
男子没有回答,而是一动不动的看着白鹭薇,白鹭薇见其没有动作,以为是自己身上出了什么问题,慌乱的检查了一翻。
“你倒是说话呀,看着我做什么?”白鹭薇检查了一番发现自己没什么问题于是张口问道。
“你饿不饿?”男子没有回答问题,而是伸出手挠了挠头,反问道。
“什么?”
“我问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白鹭薇自然是极饿的,怯生生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啊,这就对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呢,那,拿去吃吧。”
男子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的一大块生肉便丢在白鹭薇身前,白鹭薇脑中尚存疑虑,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捡起生肉吃了起来,本能的反感与本能的饥饿相互排斥,但最后还是把一整块肉吃完了。
“我,我怎么会这样?”满口是血的白鹭薇不可置信的看着同样沾满了血的双手十分不可思议。“我为什么会不受控制的想吃那块肉?”
“很正常呀,因为你现在是鬼了。”黑袍男子摊了摊手,若非着装十分诡异,他的肢体语言倒是十分可爱的。
白鹭薇眉头一皱“我知道我是鬼了,可是难道鬼都是吃生肉的吗?”白鹭薇以为自己死了,自然就以为自己是鬼了,可是若是鬼必须以生肉为食,这倒是让她有些不能接受。
黑袍男子的头摇得向拨浪鼓一样,“不不不不,你不知道,咱俩说的鬼可能不是同一个东西。”
“什么意思?”
“我刚才说了,你确实死了,但是我又让你活了,也就是说你现在还在阳间。而我说的鬼是复活的死人,而不是变成个灵体到处飘的魂儿你懂么?”
白鹭薇茫然的摇了摇头。
黑袍男子貌似很抓狂,用两只手挠了挠头。
“刚才的肉好吃吗?”
白鹭薇点了点头“虽然是生的,但是很好吃,吃完就不饿了,之前饿得我头疼。”
“那就没错了,但是以后你就只能吃这种肉了,吃别的正常的人类吃的东西你不仅会恶心,还会吐。”
“为什么?”
“你这姑娘怎么这么多为什么?不为什么,因为你现在是鬼了,就必须吃人肉,我规定的,不为什么。”
“人肉?你说我刚才吃的是人肉?”白鹭薇一声尖叫,心中一阵恶心,但诡异的是身体却没有做出呕吐的反应。
“放心吧,绝对新鲜的,今天下午才杀的。”男子语气十分平静,就好像自己不是杀了一个人而是杀了一只猪一般。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手下了,这绝音琴还给你,我以为还要等很久,没想到它这么快就找到主人了,嘿嘿,意外之喜。我现在正在组建鬼灵十二月,以后你就是弦月捌了。”说着男子将琴丢给了白鹭薇。
白露薇双手接过绝音琴,一脸的疑惑,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头,所言又有几分真假,不会是个疯子吧。
“诶诶诶,别瞎想啊,我可不是疯子。这把琴是我当年留下的十二件魂器之一,被这把琴认可的人才会被我变成鬼,否则你当我闲的啊,你知不知道让你复活需要我多少血?”黑袍男子抱着肩膀说道。
“不过呢,我这个人从不强求别人,琴虽然认可了你,你也很合适,但我这人从不强求别人什么,你要是不想活着,我重新叫你去死,但是你要是想活着,并且成为我的属下,我呢,作为见面礼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任何,愿望。”男子伸出手指晃了晃,细心的解释着,似乎是对白鹭薇十分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