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旁的宋祁和默默听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容，好像在为破坏了许知恩的约会而暗喜。
查尔斯先生留着一头黄卷发，年纪大约在四十五岁上下，在普遍高大的欧洲人之中身量不算很高，也许是因为皮肤太过白皙，两颊长着密密麻麻的雀斑，看上去有些好笑。
他认识宋祁和，对两人的到访却表现出意外。
“查尔斯。”
“宋？这么巧？”
“来上海也不告诉我。”
“欧，这次是公事出差，所以不方便透露，如果是我的私人行程，一定回来找你的。”
宋祁和笑道：“来找我还是找我们家的红酒。”
查尔斯开玩笑的回应：“Both！”
“这位美丽的女士是？”查尔斯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许知恩，毕竟她从头武装到脚，薄纱的鸡尾酒裙，细高跟鞋简直就能拿来当做武器，为了不显得妆发刻意，涂涂抹抹了一个多小时，她以为自己是来高级餐厅吃晚宴的，谁知道是来当特务埋伏的，对方根本就没有预料到他们会来。
“这位是许知恩，我的新的合作伙伴。”宋祁和介绍道。
“哦？Partner？”没想到外国人也这么八卦，听到这个词马上问道：“是生活上的，还是工作上的？”
宋祁和微微一笑：“Hopefully both.”
许知恩脸上一直挂着被迫营业的笑容，听到这话偷偷拿手肘捅了他一下，她又不是听不懂英文，胡说八道什么呢。
“这样啊，所以今天是金先生邀请你一起来吃晚饭的吗？”
“当然不是。”这时金恒从餐厅的柱子后面走出来，走到他们面前，看了一眼许知恩，然后一直盯着宋祁和的脸，好像要从他细微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似的。
“既然来了，就一起入席吧。”他淡淡地说。
许知恩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迷迷糊糊就跟着走了。
“我就只问一个问题，我父亲知道你和查尔斯先生的合作吗？”
法餐course的前菜还没上全，宋祁和就开门见山地问。
许知恩算是听出来了，宋家是怀疑金恒要自立门户？
所以他是真的要这么做吗？为什么？
他和祁羽结婚多年才离开睿星，又是因为什么？
她和金恒共事六年，自以为很了解他，现在才发现对于他的一切，自己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她脑海里的疑问像山一样多，现在这种场合又不适合问出口，堵在心里痒得难受，只好拿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在座所有人的心中都波涛翻滚，宋祁和倒是气定神闲，慢条斯理地说：“外资想要收购中国企业有很多壁垒，和国内的公司合作是最快也是最方便的途径，你有钱，金先生有人脉懂业务，你们可以说是一拍即合，我说得没错吧？查尔斯，我知道你主要的聚焦点还是中国市场，你跟我父母认识多年，我想你也不想失去像点科、恒辉这样的合作伙伴，所以你不妨直说，是金先生主动找到你，希望你给他投资的吗？”
查尔斯和金恒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这里没有别人，我一直拿金先生当成是自己的哥哥一样看待，你可以跟我说实话。”
查尔斯再三确认了金恒的神色，才终于开口说道：“金先生是有一个计划...他认为跨境电商是中国互联网行业新的一片蓝海，有很大的发展前景，关于我们的合作其实我们已经讨论了将近一年了，只是彼此都觉得没有很合适的项目，所以我们都觉得这次易捷海淘的出售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契机，金先生也想借此自己创业，你说的没错，我认识你们家族很多年了，我本人和金先生也很有渊源，所以不管从个人角度和商业层面我都愿意支持他。”
宋祁和听完把目光转向金恒，眼神里没有一丝起伏。
一顿五味陈杂的晚餐潦草得吃完了，服务员说今天的牛排很新鲜，所以推荐主菜选择牛排，端上来后果然很嫩，筋肉分明，却味同嚼蜡。
“实在抱歉，打扰你们的晚餐了。”
饭后，服务员拿来查尔斯的大衣，他穿上要走的时候，宋祁和对他说。
“没关系，我和金先生终究是要合作的，来日方长。”
“那你慢走，再见。”三个人礼貌得微微弯腰目送他离开。
宋祁和和金恒继续坐着，互相看着对方，没有起身要离开的意思。
“呃...我说...时间也不早了，饭也吃完了，我们...不走吗？”许知恩忍不住说道，她看了一眼手表，现在走的话说不定还能赶到酒店去见一面王泽凯的母亲，和她当面说声抱歉，再晚就太迟了，怕打扰她休息。
他们两个男人则继续大眼瞪小眼，根本没人搭理她的话。
“金恒哥，你跟我小姨结婚这么多年，对我们家是有什么不满吗？”宋祁和盛气凌人地问。
“那是我自己的事，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就是了。”
“好，我不问你的私事，我就问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家？”
金恒不经意地发出一声冷笑：“祁和，你之前一直跟我说你父亲自视过高不近人情，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跟他有什么区别吗？”
“背叛？我不是你们家的附属品，谈何背叛，怎么，我就一定要给你父亲打工吗？别忘了，十六年前创建点科前身的人是我的父亲。如果不是当年互联网泡沫破灭，他的资金断链，挣扎着撑了三年，债务缠身公司状况却始终没有改善，也不会贱卖给当时已经创业失败三次的宋毅。他当时刚刚和祁董事长结婚，拿着祁家的钱，买了我父亲的公司才得以翻身，点科是我父亲的心血，他当年苦心经营，熬坏了身体，变卖了一切，凭什么？凭什么你的父亲可以坐享其成？”
“所以，你是为了夺回点科，才娶我小姨的？”宋祁和语调平静，但说的每一个字在许知恩听来都犹如一声惊雷。
金恒这一次的回答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对于祁羽我只能说很抱歉，她给了我家的感觉，一种自我父亲公司破产去世后我就没有再体会过的家的感觉，我很感谢她...”
“可是你却不爱她。”宋祁和尖锐地说道。
金恒的表情一滞，话语很明显得停顿了一下，神色中闪过一丝慌乱。
“我承认我当初接近祁羽，是因为宋毅买下我父亲公司的关系，可我如果真的有心夺回点科，我不会选择继续在睿星呆这么多年，这一点我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如果说真的有什么，我只是想靠我的实力，去实现我父亲没有实现的理想，挽回他失败的事业，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那你为什么不再避嫌，离开睿星去了点科？去替你最不想打工的人打工？”宋祁和并没有就此打住，而是继续追问下去。
“因为你发现自己好像爱上那个你一手提拔的下属了，是吗？”宋祁和歪了歪头，似是轻视又像是嘲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