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叫就不叫么,这么凶干嘛。”丽美人有些被姬陈夫人的态度吓到,小声嘀咕道。
姬陈夫人没有再理会丽美人,此时她正观察着站在大厅中央的云抚。
此时,太后叫两人在左侧首席的两个长案上坐下,又吩咐身边的女官,给云越、云抚各加了几道珍馐。也算是给她们做足了脸面。
云抚在云越坐下之后,才跪坐在长案前。刚坐下,准备品尝尧国的佳肴,发现旁边突然有人叫自己。
“云美人看着还小,什么时候及笄的?”坐在云抚左手边的是一个穿着深翠色深衣的女子,和满堂各有风姿的其他妃嫔不同,长相很普通,手指上还能看见老茧。不像是个妃嫔,倒像是个宫婢。
“入了尧国之后,办的及笄礼。”云抚答道。
“哦。”那女子听到回复后,简单的回复了一个字,就不再接话。这让云抚有些尴尬,看来对方不擅长与人交谈。
“还不知姐姐的名讳。”云抚只能硬着头皮,主动出击了。
“美人不用叫我姐姐,论位份我比你小哩,只是个八子。我叫孟梁,也住在高吴台。刚刚听到王后说你今后也要住在高吴台,所以想要打个招呼。我嘴笨不会说话。云美人不要嫌弃才是。”话毕,对方主动陪礼,喝了一盏酒。
云抚看到也赶忙回敬了一盏。才笑着说:“梁八子不必拘礼,我瞧着梁八子也是亲切呢。初来尧国,对宫中很多姐妹还不了解,梁八子可要帮帮我。”
在这个时代,除了贵族女子,一般的女子起名字一般都比较随意,外界一般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比如说云抚的母亲赵良人,其实不姓赵,只不过是赵国人,于是禹国人就叫她赵良人。孟梁也不姓孟,她姓梁才对,所以云抚称她为梁八子。“孟”指的是长、第一的意思,孟梁的意思是梁家第一个孩子。
“不敢不敢,刚刚宣布你们位份的是王后,这你应该知道,这偌大的尧王宫,能穿孔雀大氅的也就那么一位了。坐在太后左手边的,是尧王胞姐,裕隆公主。”裕隆是个地名,说明这个公主的封地在裕隆,或是嫁到了裕隆。
“裕隆公主成亲了么?”云抚接着问道。
“没有。”梁八子摇了摇头说道。
云抚暗想这裕隆公主看来深得尧王的喜爱,不可得罪。一个有封地的公主可是不多见,即使云越是禹国的嫡长公主,也没有封地。
“这坐在左侧的首位是姬陈夫人,姬陈夫人是赵国的公主。坐在她身边的是丽美人,也是赵国人。现在王宫中的姬妾就这些人。剩下的那些是先尧王有王子的姬妾。”梁八子说道。
云抚听完介绍,还是有些感叹,这尧国如此繁盛不是没有原因的。偌大的尧王宫加上自己和姐姐满打满算不过区区六个妃嫔。这说明尧王不是个醉心美色的人。但是之后发生的一件事,让云抚彻底推翻了之前对于尧王的好感。
会宾厅中,诸人饭吃到到一半,外侧就有宦官通传尧王到了。
只见所有人都停了筷子,找来手绢或者湿巾,打理仪表。
不一会儿,执掌这尧国的君王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尧国君王名叫姬拓,今年刚刚十五岁。据闻少时就博文强记,垂髫之年就得到尧国丞相乐恒的称赞。这乐恒是当代最著名的能臣。有一个说法是,尧国正是因为有乐恒才能有如此的强盛。禹王也常叹,若是能得乐恒,禹国不愁没有长足的发展。总之,乐恒是一个很牛逼的人。
就是这样一个牛逼的人,却对一个小孩子称赞有加,称他为不世之材。先尧王很信任乐恒的眼光,姬拓当时既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却被定为储君。而姬拓的生母,被立为王后,为的就是姬拓有一个嫡子的名分。
母凭子贵,不外乎如此。所以太后对姬拓那是当眼珠子在疼。可以说姬拓是在万千宠爱的环境下长大的。
“今日枢梁台好热闹啊,孤在外面就听到你们的嬉笑声。”坐在太后左手边的裕隆公主,先前已经将座位让了出来,此时姬拓坐在左侧位置上,众人向他行大礼。
“大家不必如此拘谨,起身吧。”姬拓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来。
云抚这才有机会看看自己这一世的夫君长得什么样子。只见坐在太后左侧的还是一个少年,放在前世估计还是初三的学生。此时,却已经成为一国之君了。一眼看到他,首先注意到的不是他的样子,而是身高。即使是坐着,也很高大。看着比太后足足高了一头。
姬拓戴切云冠,长缨结于颌下,腰束大带,袍式宽松、广袖、曲裾,长可遮掩足部。样貌也是俊朗的,眉宇之间充斥着的英气,一双眸子中带着几分调笑的趣味,此时正看着太后说着什么。
之前一直威严的王后,此时也将周身的刺收起来,柔柔的给他递了一杯酒。尧王看到酒,没多做什么表情,一饮而尽。但是云抚却在二人的互动中,看出尧王虽然尊敬王后,但是也只有尊敬了。王后比尧王大三岁,平时也板着脸,经常劝诫尧王如何去做。禹国情报里提到,尧王和王后关系并不好,现在看来这是真的。
云抚正观察的入神,不料此时尧王不知是不是察觉到有人正偷偷看他,他一下子锁定了云抚,和云抚的目光对上了。
云抚暗叹对方尽然如此警觉,立刻低下头,假装吃东西,本以为对方只是无意识的瞥了一眼,没想到尧王居然说话了。
“那个穿宝蓝色衣服的是禹国来的公主?”尧王指着云抚问道。
太后有些疑惑尧王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起这个,还是回应道:“正要和王儿你说呢,坐在右手首位的正是今日刚抵达禹国王宫的云氏姐妹,姐姐叫云越,是禹王的嫡长公主,妹妹叫云抚,是禹王的第四个女儿。二人模样性情具是出挑。日后也会侍奉你左右。”
尧王姬拓似笑非笑的看着云抚,然后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长音:“哦~姐姐看着还像个美人,这妹妹感觉像是本王最不爱吃的菹,还是蔫巴巴干放了好几天的那种。王后这妹妹的封号还没定吧。”
所谓菹,指的是一种腌菜,类似于现实的咸菜。尧王这是说云抚身材干瘦,像一条蔫巴巴的咸菜。
王后回道:“还没有,本想着等侍寝之后,再定夺。”
“我看也不用等什么侍寝之后了,现在就定吧,孤想好了,就叫菹美人吧!”尧王似乎是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两只眼睛弯成两道弧线,忍不住嗤笑道。
尧王姬拓话音刚落,底下的丽美人也忍不住低笑。不过列座的妃嫔,除她之外大多保持沉默。
“胡闹!这种封号要是真封了,你可让云美人如何自处?还有丽美人你未免太失了规矩,前些天,王后不是刚罚了你禁闭么。看来是罚的不够,今日起你就贬为八子吧!好好反省一下。”太后似是被丽美人惹怒了,竟然降了位份。丽美人一见太后动怒,马上向太后行大礼,口称知错。
姬拓本来还兴趣盎然,此时见局面有些失控,忙拦住太后道:“都是孤不对,孤不应该因为云美人身材像菹,就轻蔑她。不封就不封吧。不过照南玉性情坦直,虽有些无礼,但是错在本王,母亲不必如此重罚,监禁一周就是。”
“你啊,什么时候才能不开那些玩笑。”太后有些头疼的看着姬拓,然后总算松了口,只是罚了丽美人监禁,未降位份。
“孤知道错了。”姬拓道歉诚恳,之后又说了几件趣事,将太后又哄得高高兴兴的。
众人见局势缓和,终于松了口气,也开始说些趣事来凑趣。
在场最惨的就是云抚了,旁边的梁八子,安抚的拍了拍她道:“好在没真的给你封,不必在意,大王就是那样,之前还说我像块木头,要封我为木八子呢。”
“我没放在心上,不合大王眼缘,是我的错。”云抚低着头回道。
嘴上说的再好听,心里其实超在意的。
云抚在心中骂道:这个直男中二病患者,乐恒真的如众人所说那么厉害么,不会是眼瞎吧?居然觉得这种死小鬼是什么不世之材?这个家伙纯粹就是为了报复自己当时偷偷观察他,要不就是看自己是禹国来的,不敢明着为难禹王嫡女,就拿自己撒气。而且云越怕是要被自己连累,也要受尽白眼。
坐在首位的云越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禁有些难过,心里想着:母亲说云抚比自己貌美,却不知尧王居然不喜欢云抚。反倒是自己,被尧王盛赞。也许自己抛开云抚独立出来反倒是好事?可是云抚不就白白陪嫁过来了么?失去一个可靠的天然盟友太不划算了。
云越在心中胡乱想着,越想越烦,索性干脆不在钻牛角尖。她望向姬拓,没想到姬拓居然察觉了她的视线,对上了她的目光,然后朝她微微一笑。少年君王行为上虽带着几分跳脱,但是眼里却是温柔的神色。云越看着那双清透的眼眸,想起了禹国圣山上那一汪清泉,干净又柔和。
“云良人可有不习惯的地方?”姬拓问道。
云越没想到姬拓突然关心自己,她涨红了脸颊,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太后和王后置办的宴会很是妥帖,知道我和妹妹有忌口的,也都注意到没有上这些菜肴。”
“你背井离乡,实属不易。尧国这边能为你准备的,尽管提。不要委屈了自己。”姬拓听到云越的话似是很高兴,之后主要吩咐了王后,要好好注意云越的生活方面。王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姬拓,应了。
坐在一旁被姬拓刻意遗忘的云抚,看着云越害羞的面容,再瞧着她依恋看着尧王的眼神,知道这小丫头要遭。于是,不得不低声提示道:“姐姐,……”
话刚开了个头,却被云越打断。
“我知道嫁来尧国的目的,不用你提醒。之后咱们想象办法,怎么让尧王喜欢你,才是最主要的。”云越低声说道。
云抚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云抚,又瞧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尧王,心中叹了一口气。
到了掌灯时分,这场宴会才正式结束。尧王先行一步离开。之后所有列座的妃嫔鱼贯而出,云抚跟在云越身后,准备一会儿和梁八子会和之后,去自己住的高吴台。
谁想到,云越先一步出了殿门,云抚刚想跟上,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句低沉的男声。
“孤不喜欢你的眼睛,以后别拿它偷偷瞧孤。堂堂正正不好么?学学你姐姐。”
云抚被吓了一跳,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本应该离开的尧王姬拓此时正藏在殿门内侧的帷帐后,悄悄撩起帷帐一边。黑夜中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能在昏暗的灯光映衬下,看到反射着烛光的眼眸,像是凝聚了一把火一样灼热的目光。让云抚有一种错觉,好像眼前这个点儿郎当没有正行的少年,是一位身居高位数十载,权倾天下的天下之主。
但是,紧接着对方的一句话,让云抚觉得先前的想法果然是错觉。
“呦,眼睛瞪得还挺圆的,挺好看,以后你就这么瞪着看孤吧。”
云抚咬着牙,极力控制自己想去抽他的想法,说道:“谨遵大王口谕。”
然后也没等姬拓回应,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