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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啊……”
说了许多话的天枢,重新把目光,落回到天权的身上。
“红袍祭祀和普通黑袍不知道可以理解,作为‘七星女祭’之一的你,还不明白这些,是不是有些不应当啊?”
“明白什么?”天枢吧啦吧啦的说了许多,可是娇憨的天权,还是不明白天枢最后要说的是什么。
“你……”天枢语塞,心里在感叹朽木不可雕也的时候,却又不得不继续苦口婆心的解释,谁让天权是自己这边的人呢……
除去地位特殊的女皇,真正的“七星女祭”其实就只有六个,所以每一个都是不可放弃的盟友。
“祭祀大礼曰:
国之大事,乃祀与戎。
而国之大祭者,曰天,曰地,曰祖先。
天之祭,凛凛之冬至;地之祭,炎炎之夏至;祖先之祭,天变而即时告于宗庙也。
时大祭之时,取朝中九卿之上一人,习大祭之礼仪,着大祭之衣冠,登台而祭之。
凡大祭之衣冠者,曰冠冕,曰祭袍,曰持具,曰祭靴。
而大祭的这一套衣冠……
冠冕重九斤九两九钱;祭袍总共有六层,分里三层和外三层,加起来重十九斤九两九钱;祭靴乃是青玉底,棉麻面,也是九斤九两九钱重;手上的祈雨玉净瓶,内装满瓶黄河水,总重也是九斤九两九钱!
所以此刻在祭祀道上一步一趟的那个JR,身上不仅揣着快要临盆的重孕大肚,而且还压着五十斤重的大祭礼服……”
天权沉默了。
虽然她从不知道,挺着个足月的大肚是什么感受,但是仅仅六个月身孕的她,平日里练习的时候试穿大祭礼袍,都会累的汗流浃背,浑身难受。
而现在,自己一身轻松的站了半天,就已经浑身酸软,累的快要趴下了,而祭祀道上的摇光,却还挺着个快要临盆的大肚,穿着四十斤重的祭祀礼袍,捧着装满水的玉净瓶……
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感受,虽然心里一直不耻摇光,但是同样作为女人,天权还是不由得有些担心起她来。
也不知道现在的摇光,是否在艰难的苦熬。
事实上,天权的忧虑是完全正确的,祭祀道上着盛装,行礼步的摇光,确实是在咬着牙硬撑。
大祭礼袍的里三层是丝质的,此刻已经完全被汗水湿透,正黏糊糊的沾在摇光身上,如同披上了一块滚烫的蒸笼布。
腿脚在足月孕肚和沉重祭靴的双重压力下,已经如同灌了铅一般,重若千钧。
强行提起力气,一步礼步踏出,睫毛上的一滴汗水被震落,滴在了胸前的大祭礼袍上,被汗水刺痛的眼睛,视线已经开始有些模糊。
要是可以停下来注意,想必摇光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坐倒在地,然后剥去这一身的累赘,结束这漫长的折磨。
后腰一阵剧烈的酸疼涌上脑海,眼前不由得一阵模糊,摇光的身影一阵阵摇晃,就在众人的惊呼中,禁卫已经准备上前搀扶的时候,摇光又奇迹般的稳住了身形,然后又坚定的踏出了一步。
“好险……”摇光心里一阵阵的侥幸。
要不是刚才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凭借着最后的意识,咬了一下嘴里的参片,恐怕自己已经倒在这滚烫的祭祀道上了。
没错,钦天监大祭司,“七星女祭”末尾的摇光,一个身娇体弱的女子,一个已经怀胎十月的孕妇,能够穿戴着近五十斤重的大祭礼袍坚持走在祭祀道上,靠的就是嘴里含着的千年老参的参片。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舌苔上的参片支撑着摇晃走完了大半程的祭祀道,但是参片的药效也放大了摇光的感知,所以原本能够忍受下来的,突如其来腰疼,此刻却差一点使她晕了过去。
不过还好,地坛已经近在眼前,只要再坚持走上百十步,这冗长的祭祀道,便也到了尽头。
待到嘴里浓郁的药香散去,精神恢复了清明,摇光上半身用力的向后仰着,孕肚也挺的更加向前,然后再一次一步踏出,又重新回到了祭地大典之中。
“这JR怎么回事?明明已经撑不下去,怎么一下子又生龙活虎了。”
女祭祀方阵前,已经准备看笑话了的天枢,在摇光重新站直身体之后,脑海里不禁的涌现出了阵阵的疑惑。
难不成是吃了什么恢复体力的禁药?
天枢嘴角浮现出一抹邪笑。
禁药好吃,副作用可不是那么好扛的!而且JR你肚子里,可还有个快要临盆的孩子,到时候发作起来,搞不好来个一尸两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想到这里,天枢突然觉得身子都轻了几分,就连酸痛连连的腰腹,也都变得通达了起来。
“这次祭地,就让摇光你这个JR占个便宜,咱们来日方长,一起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事实上,天枢的猜测是正确的,为了完成今日的祭地大典,早上临出门之时,摇光确实是服用过一些药物。只不过,摇光吃的,不是什么能恢复体力却伤及本源的禁药,而是宫廷秘藏的安宫保胎药,只不过摇光这一次,却一下子吃下了三倍的剂量。
为何如此?
这事儿也只能慢慢道来。
《左转》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所以女歧每年的祭天、祭地大典,都必须由皇帝亲自主持,每年都不会有例外。但是因为祭地的时间是夏至日,而今年的夏至,又恰好是女皇陛下的产期,所以早在一个月前,女皇陛下便已经开始在宫廷女医的帮助下,开始有意的安宫保胎,延后自己的产期,以便于能顺利完成今年的祭地大典。
原本女皇的计划十分的周密,进行的也很是顺利,却没想到就在昨夜,女皇临睡前再一次喝下保胎的汤药的时候,却发生了意外。
半夜,正在休息的女医们被叫醒,看着宫女紧锁的眉头,女医官不由得疑惑的询问道:“怎么回事?”
“陛下临盆了。”
“怎么可能!”
“不会吧……”
“陛下受什么惊吓了吗?”
“……”
一瞬间,整个屋子里的女医,全都沸腾了起来。
“安静!”女医官大喊一声,制止了嘈杂不已的医官们,回头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大嘴巴的传讯宫女,然后对所有的医官厉声喝道:“所有人都有,这事儿在有结果之前,陛下临盆的事情,绝不许外传,如果让我知道谁敢乱嚼舌根子,立马打死,绝不手软。”
众人愕然。
“听见了没有?!”
“是,大医官。”
刚才还交头接耳的女医官们,这时候全都规规矩矩的站在自己的铺位前,不管自己穿没穿好衣物,都抬起手行着礼。
“手放下,都快穿好衣物,随后一起去陛下的寝宫。”
震慑住了所有人后,大医官的声音便软了下来,经过了一个月的保胎延产,女皇的产期已经成功的后延了十天,本来已经万事俱备,只等明天的祭地大典,却没想到在这最后的前夜,横生了枝节。
大医官第一时间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江医侍。”大医官突然抬头朝内屋喊了一声。
“在!”
伴随着一个清脆的声音,房门虚掩的内屋里,推门走出来一个衣冠整齐的女医侍。只见她面容微倦,眉头轻皱,两腮微肥,宽大的医侍袍却高高的隆起,一看就知道还揣着个即将临盆的大肚。
“你怎么样?”大医官伸手扶住了正准备行礼的江医侍,和颜悦色的问到。
“没事,除了月份渐大,晚上腰酸难眠,其他都还正常。”
“嗯……”大医官点头沉吟着,随即又问道:“肚里的胎儿可还安稳?”
“安稳。”江医侍点着头回答,“自从与陛下一道开始服药,肚里的胎儿便很少在晚上做动,如果不是腰腹有些不适,一觉都能睡到大天亮。”
大医官听了江医侍不合时宜的俏皮回答,轻轻的瞪了她一眼,本想开口说她几句,却又最终忍了下来。
这一屋子被抽调随架的莺莺燕燕们,要真论起来,最辛苦的,害得算这个挺着大肚子的江医侍。
大歧国……哦不……现在应该叫女歧国的祖制,每当后宫的妃嫔贵人有孕,便要在全国择一妊妇,充当陪孕。
这妊妇,必须与有孕的贵人年纪相同,胎数相同,月份相同,最好还得是身材相仿,脾气秉性相似,如果还可以是出身富贵人家,落胎的日子相差无几,那就最好了。
官面上的说法,这陪孕一职,也就是陪着有孕的贵人说说话,聊天天,用一样的身份陪着贵人怀胎生产,最后母亲当皇嗣奶娘,子女做皇嗣的玩伴。但是实际上,陪孕的妊妇,大多时候,还充当着“开路先锋”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