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时分,天气不怎么冷,夏齐光脸上流泻出一丝罕见的孤寂,他背光而坐,神情的细微动作都一丝不落落入峣玉的眼中。
阿绿戴着沉闷的面纱,奉上精致小巧的酒具,眼神无意对上峣玉,似乎不生气了。
峣玉原以为二王子会叫她做什么出格之事,结果却只是陪他饮酒,可说是陪酒,她的面前只放了一个暖手的小紫炉,和一杯热气氤氲的大茶盏,那没温烫过的酒连罐子带酒盅皆在他的手边。
自己要做的还真只是……陪酒。
也对,上次她在他面前说不会喝酒来着,这回便准备了热茶给她。
这人还真是人如其名,温润如白玉之面釉,光芒齐耀,令峣玉生出几分敬意和好感。
她大大饮了一口热茶,热意顺着喉头涌至全身,她舒服地喟叹出声,一抬头瞧见夏齐光正盯着她,便呵呵一笑,“二王子难不成是在好奇我?”
夏齐光虽坐得直挺,浑身却流出一股懒懒的韵味,“好奇不能再好奇了。”
峣玉“咦”了一声,随口接话道:“反正二王子待我义气,随意问便是,不过我就是无知小民一个,别吓到了二王子才好。”
夏齐光端起酒盅饮下,莫名一笑,“我想知道你究竟……是男是女?”
他语气中透着一丝漫不经心,峣玉却险些惊掉下巴。
天呐!不会吧?这人莫非长了透视眼?他怎么会瞧地出来?之前只有见过她睡姿且同为女身的秦芳寻瞧了出来,还没有男子能看透她的秘密。
峣玉脑中无数高速线路缠着,半天却寻不到一个出口,只一个劲儿摇头,“我当然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女子若长成我这个样子,岂不是太惨了……二王子说是吧?”
相比峣玉慌乱的模样,夏齐光却十足冷静,眸子在她脸上游离了一遍,感叹道:“不要这么贬低自己,是男人是女人没什么大不了,我只是好奇一问。”
这又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是不是真得看透了她的伪装?
别无他法,峣玉继续嘴硬说:“二王子君子气度,不过我真是男人,要不信脱了衣服让二王子瞧瞧真身如何?”
她咧唇大笑几声,装作心中坦荡,实际心脏已快蹦出来了。
这时从对面传来他幽幽一声:“也好。”
峣玉立即脸色通红,无言以对,差点气急败坏和他唇枪舌战一番。怎地这一贯温和的人也变得卑鄙了,还是自己脑门上天生就写了“欠欺负”三个字?
她忍住了恼羞成怒后,见那人又饮了一杯酒,而后兀自陷入了深沉。
峣玉也猛灌了一口热茶,驱散周身渐渐聚集的寒气。
“告诉我,秦岂如何好?”
夏齐光一开口,渐寒的凉风载着浓重的酒香侵袭而来,峣玉一度以为自己耳朵又抽风了,她不敢相信一个前几日刚娶了东仁最美丽公主的人会对着她说这样的话,令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峣玉壮着胆子道:“不过是过去的事罢了,没什么大不了。”
“你在逃避我的问题。”夏齐光的目光罕见凌厉。
峣玉以为他酒量太差自饮自醉了,想着先且应付过去,等醉了便让阿绿抬走,明日反正也看不见他了。
于是瞧着他的眼睛道:“他待我无人可及,可是比不过“自由”。”
她这个“薄情”之人,也算是得到应得的报应了吧。
夏齐光并未说什么,又兀自饮了一樽酒,面色恢复了平常,他从袖中掏出一只模样灵巧的玉哨,置于峣玉眼前。
“夜酒醉人,差点耽误了正事,这玉哨是我赠你的临别物。在同越境内,若遇危急时吹响此哨,便会有暗卫响应前来相护。”
峣玉方才还沉浸在苦闷中,此刻心里忽被注入一汩暖流,拿起置于掌心,只觉那玉哨似有灵气,夜风从吹口侵入,又送出微弱的声音,她拿起来凑在唇边一吹,果然清脆好听。
她挂在脖子上,朝夏齐光道:“我到底是哪里来的荣幸,值得二王子这样费心,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这只玉哨,绝不会将它弄丢了。”
现在手里有了这个护身符,小命暂时能保得住,钱财也够使一阵儿的,如此甚好。
峣玉和那始终自饮的二王子又聊了许久,从她身上的乱七八糟事说又说至他的身上,峣玉兴致勃勃问了一堆王宫中的事,比如他的父王有多少个妃子,是否个个年轻又漂亮,有多少个子嗣,是否个个如他这般生的好看。
结果不由令峣玉吃惊,原来这同越国人对女子相貌极为苛刻,尤其是同越王宫中各地美女奇多,最出众的美人便可当王后,等到其容颜衰退便寻新人成为新王后,子嗣当然很多,好看的子嗣也多。想来也是,最优秀的基因都到这王宫内了,只要同越大王不是其貌不扬,王子王女们自然丑不到哪儿去。
她又询问那夏齐光怎么会瞧她像女子,他竟然说男子笑起来没有她好看,峣玉被吓地心颤之余,又支支吾吾糊弄了过去。
幸好,明日一早便要溜走了,这二王子便是再待她好,也绝不敢再招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