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意虽淡了些,空气却依旧清冷,尤其是早间白霜遍窗,呵气成团。
不大宽敞的内院中,峣玉手执一根削尖了的树枝,伴着口中的急喘声在空中肆意挥扬,只不过招式自是杂乱无章,自由洒脱过了头。
一旁瞧望的蒙面女子眉宇又一蹙,叹了口气,这微弱的呼气声自是未逃脱正劈砍空气的峣玉,扬向高处的树枝一顿,而后又垂头丧气耷拉下来。
“阿绿,是不是我又错得离谱了?”
峣玉这几日因胡猜乱想,实在难平静下来,便随便寻了个事做,边等秦岂一众离开的消息。
只是这年轻的阿绿姑娘远比自己想象中厉害多了,而她又格外愚笨,一套动作全凭着胡乱发挥才能使其连贯,结果当然是难以入眼。
阿绿蒙着面瞧不出什么表情,不过却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她未像前几日毫不留情指出峣玉的错误,而是安慰道:“公子可累了?不如先歇一会儿吧。”
峣玉闷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窗下的木椅上,将手中的树枝在地上来回划拉。
“阿绿,你一个女孩子能练就一身好本事,真让人敬佩,可惜我是当个半路出家的和尚,难啊……”
阿绿又笑了一声,眉眼弯弯,显露出一抹妩媚,令峣玉看之一呆,又将注意力移到她的话上。
“公子的路虽长远,却已有了开端,只要勤学苦练,何愁没有增进。阿绿也并非从小习武,不过是在因缘巧合之下习了一些,教公子也着实勉强。”
峣玉想她大概受过些不为人知的苦楚,便走近她身旁,想摸摸她的头,顺便坦露自己手脚和领悟力有多笨,以及说明她教自己是绰绰有余。
怎知手一触到那黑亮的发丝,便感觉到阿绿恐惧般直往后躲,峣玉赶紧缩回手,却不慎勾到了发簪,那厚厚的面纱从耳后垂下一侧,以极快的速度坠往地面。
阿绿慌乱去捡地上的面纱,峣玉疾说“对不起”,可眼眸却不由愣住。这样高挺的鼻梁,深邃的大眼眸,饱满光润的丰唇,加上稍显丰腴的身材,令峣玉惊叹之余心里涌上莫名的熟悉感。
“你不是……同越人?”峣玉说完才意识到她的问话有些失礼。
阿绿疾戴好面纱,瞧了峣玉一眼,什么也未说,急匆匆地离去。
夏齐光现身之时,峣玉依旧坐在椅上闷闷不语,走近道:“怎么了?可是听到什么消息?”
峣玉眼神一动,问道:“这么说发生了什么事,对不对?”
夏齐光颔首,示意她入屋说话,峣玉心领神会,入屋,掩门。
“他怎么了?”
“你休担心,父王虽不满,却只将他们驱遣出了同安,秦二公子一行已动身返回东仁了。”
峣玉终于松了一口气,眼中却涌上几不可见的落寞,而后唇角又僵硬勾出一抹笑容。
夏齐光尽瞧在眼里。
他也觉意外,前几日将这同安内外掀个底朝天,甚至屡屡派人跟踪自己的人,今日却离开了,不过听说那人病了。
峣玉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笑说:“那就好,如此我就放心了。”说完又“嘿嘿”笑了两声,“那个……二王子接济我的盘缠何时能到啊?”
夏齐光失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袋钱置于桌上,又神秘道:“既然这回我帮了你,那么替我这个闲人做件事应当没什么问题吧?”
峣玉本抓着沉甸甸的钱财两眼发直,忽听他提出要自己办事,不由警觉道:“什么事啊?我杀人放火打架抢劫全不在行,坑蒙拐骗更是没胆,使唤我一定要慎重再慎重啊。”
夏齐光又笑几声,而后以极探究的眼神在她脸上流转,“他究竟是从何处寻得你,简直比养一只鹦鹉还要有趣。”
峣玉双眼一愣,不知该为自己一个大活人赢过了叽喳学舌的鹦鹉而开心,还是该就此一蹶不振,她一时不知该怎么摆表情,便只垂着脑袋不说话。
夏齐光意识到自己的逾距,神色一转,接着她方才的问题道:“放心,我定然不会叫你为非作歹,等晚上便知。”
峣玉猛然一惊,晚上?她脑子果然腐朽了,不过眼前人有美丽动人的公主在怀,又不像秦岂一样不长眼,尽可安心便是。
“二王子今晚不回王城了?”
来往路途如此耗费时间,峣玉也奇怪他怎地日日过来,仿佛自己是什么稀罕的客人,不好好招待会掉快肉似的,真令人想不通。
“贵客明日离别,怎能不好好饯别一番?”
夏齐光的表情有几分认真,峣玉只能傻兮兮笑了几声,正尴尬间又忽想起早间一幕,表情又变得忧心忡忡。
“对了,我今日不小心扯掉了阿绿的面纱,不知该怎么哄她,二王子能否替我美言几句?”
夏齐光怔了一瞬,沉沉说:“阿绿未在除我之外的人面前显露真容,怕一时有些郁结,你无需担忧。”
“如此羡煞众人的姿色,却偏偏要费劲心思心遮起,真是苦了她了。哎……也怨我粗手粗脚太过鲁莽,若是让旁人知晓了她的身份,只怕……”
峣玉脑海中那些姿色美艳,却被迫衣裳暴露地在人前跳舞的画面又显现了出来,令她胸口闷闷。
夏齐光没想到她也知道阿绿是什么人,“阿绿历经艰难死里逃生,我救了她之后便执意面不视人,这样也好。”
峣玉望着夏齐光,又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