峣玉吃了些东西,便将自己缩在角落里打盹,但是阖上眼却觉得思绪紧密缠成一团,心头更是不畅快,故而只得没精神地呆坐着。
那模样瞧在路青眼中隐有几分落寞,公子一直是无忧的,就像是二公子豢养的一只云雀,大多精神抖擞,动动羽毛或兴致高昂地喈喈叫着,虽有时闷闷缩着,却不似现在这样瞳孔无光,似乎像被最亲近的主人丢弃了般。
路青不知那二人的过往,也不知二公子为何晨卯时候走出屋子,面目寒凛,叮嘱她要一步不离陪着公子,逗公子开心。
所以路青只得发挥自己的话痨本职,但刚及绘声绘色形容几句,公子便默默打了个呵欠,她也不由染上了瞌睡。
直到日头落下,马车在广阔的夜色中驰骋约半个时辰,才骤然而停,马车外的阿镜禀道:“公子,到了”。他撩开车帘,峣玉忽视他伸出的手,利落跳下了马车,而路青揉揉眼睛,有些迷糊抓住他手一跃,踉跄了一下,又觉几分丢脸,疾走到峣玉身边。
峣玉望着被夜色完全笼罩的深院,一处灯火也没有,什么都瞧不清。冷风侵袭过身,在峣玉揽紧袖口时,一件厚披衣落在她肩头,她疾一转头,阿镜正瞧着她,她笑了笑,心上忽一落寞。
一个高大的身影健步向她走来,然后一拱手,声音低沉厚重,“请公子在此歇身。”
峣玉应声,随意瞧了他两眼。
他长发披散,抬起头的一瞬,不甚清亮的月光将他额际的一道长疤映得真切又骇人,峣玉微微一愣,又觉自己大惊小怪。
守卫列队入院,火把将黑漆漆的院内照得通明,她走入那早被安排好的屋子,烛火已尽被点亮,散出红红暖光来,甚至连地上都安置了一个炭火盆,一簇火苗正汹涌跃起,溅出大大小小的火星子。
她眸光闪烁,兴叹原来已到冬天了。
初临这个世界,那绿色浓郁的树林让她以为春夏正盛,离开那片怪林,见遍地的荒芜苍凉以为正值秋季,又渡过短短数日,原来凛冬翩然而至,已到了需生火盆来取暖的时候。
可为何自己之前感觉不到寒意呢?
峣玉躺在没有温度的床上,以为得一番辗转反侧才可入眠,怎知头一沾软枕,便昏然睡去,她甚至还未来得及细瞧床帷上的花簇如何鲜艳袭人,未想出那人会不会现身。
翌日清晨,她又在食物的香气中悠悠转醒,陌生的陈设让她有些晃神,直到瞧见路青笑盈盈的脸才清醒,她已到了另一个地方。
“公子,今儿个外头暖洋洋的,上午出去散散心可好?”
峣玉纳闷她一早精力怎如此充沛,罢了,反正她也想知道半夜三更投身的地方是不是鬼屋。
她将自己捯饬干净,又认认真真将糕点下肚,而后携路青大摇大摆出门而去。
但是她一出屋便眼晕了,而路青却引她去了被高墙包围的地方,又假装神秘掏出一个长着长翎毛的毽子。
峣玉忿忿扭头,心中自有几分不屑,却见路青踢地极烂,寻常人踢毽子都是朝前飞,她那毽子却似长了眼睛,总追着她自己的屁股跑,路青被逼得直往后退,然后气急败坏地蹲坐在地上,呼呼喘气。
峣玉噗嗤一笑,又板着脸故作好心教她,将自己探索荒院的目标忘却脑后。
路青眼见峣玉愈渐眉开眼笑,投身于踢毽子中无法自拔,心里终于舒了一口气,差点就累至气绝了,幸好公子还是不出意料得上勾了。
再消耗一些体力,应能安分休憩一会儿,毕竟她实在不知道离了二公子的束缚,眼前人会否有出人预料之举,比如公子翻墙逃走了,或是莫名其妙失踪了,抑或是性情大变举止异常……路青想想只觉头疼。
峣玉如路青所料,踢了好一会儿后便呵欠连连,二人回了屋,路青确认她睡着后,悄声掩门离去。
日头方及正中,路青正将饭菜置于食盘,准备给公子送饭,忽听门外传来几声咋咋呼呼的声音,心呼不妙,赶快推门跑出去。
果不其然,那本该沉沉安睡的公子正被二位黑脸守卫架了回来,口中还嚷嚷着“凭什么不让我出去?放开我!”
路青立即上前揽住公子,劝说其回去。忽然背后传来一道清朗男声“我陪公子吧,饭菜迟些再送来吧。”
路青担忧瞧了公子一眼,便匆匆离去了。
二人入了屋,峣玉便闷闷坐在椅上,在想着什么事。
阿镜端了茶水放她手边,在她的对面也坐了下来,尽可能让自己不以为低人一等。
峣玉抬起头来,瞧着眼前眼睛乌黑的阿镜,嘴唇不由扯出一弯弧度,道:“阿镜,谢谢你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