峣玉在一阵鸟儿啁啾中睁开眼睛,只觉头昏脑闷,精神恹恹,她倚着床柱,扶额定神片刻,才觉脑中阴翳消退了些。
奇怪,统共饮了两盅酒,怎觉如此沉重乏累,莫非这古酒当真如此劲儿烈,竟让她这般神昏意乱。而且不知因何,脑子中总有一道女声似从深远之地传来,尖锐的声音总在唤着“梦儿”这个名字,一声又一声,悠远缥缈又添几分空灵的诡异。
在她脑中不停说话的女人是谁?她又究竟在呼喊谁人?
峣玉揉揉太阳穴,徐徐从床榻上爬下,穿鞋披衣,想出去透透风。刚及挪步至门侧,一男一女刻意压低的声音交替收入峣玉耳廓,是阿镜和路青在窃窃交谈。
“你贴身服侍公子,可知将军因何要安排公子离府?昨夜可发生了什么?”
峣玉正欲推门的手一顿,“离开”二字让她心如悬空,觉得惶惶不安。夜里他们还在一起,尽管昨日他当着太子面那样说她,她也未有发作,怎么他先抽上风了。
“我一个小小婢女怎敢揣度主人的心思,昨日公子醉酒被抱回来后,二公子便遣了我退下,什么也没看到。不过你是什么意思?莫非二公子和公子怎么了?”
随后阿镜的声音又传入耳,“我也只是不解,毕竟将军那般偏宠公子,怎可能有什么事。”
“你知道就好,省的再挑起子虚乌有的事端,害我白白为公子担心一番。还有,若不是公子整日在我耳边念叨,说你千般好万般好,你休想从我口中问出一句话。”
峣玉似乎可见一门之隔外,路青倔强却又透着可爱的表情。
“别啰嗦了,看看公子可醒了,得赶快上路了。”阿镜语气急促道。
路青“哼”了一声,正欲推开屋门,便见公子呵欠连连,伸一个大大的懒腰,衣衫不整地从屋内出来,心上“咯噔”一下,却又瞧她像刚睡醒,才暗松一口气,紧忙道:“公子醒了,奴婢去拿糕点和舆洗之物来。”
峣玉由路青而去,细细打量斜立一边的阿镜,他的身子更精壮了些,皮肤晒黑不少,身上稚气也被初显的刚毅之气所替代,也不知师承何厉害人物,短短几日,竟有此变化。
如风吹电闪,峣玉与阿镜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而原先大剌剌敞着的门扇被掩得严密。
“阿镜,他真的要将我送走?”
峣玉的面色有些差,尽管她自己没什么感觉,但是外人却看得出来。陈镜看了看她,说:“将军命阿镜好好跟着公子,保护公子,送公子去另一个地方,然后再没说什么。但是,请公子相信将军。那个人,不会伤害您。”
“我明白了,阿镜,你回到我身边真好。”峣玉眼色怔了怔,说道。
陈镜身子一顿,又躬身继续寻她脚上那只胡乱“走丢”了的缎面鞋。
正当时,路青推门而入,将香气四溢的糕点奉上,峣玉飞快地漱口洗脸,然后开始火急火燎享受点心。
当然,峣玉逼迫阿镜与路青二人吃了些,忽嘴巴鼓鼓道:“我还未与秦府众人道别,如此离去恐有失礼数吧?”
如今回想,不舍那秦夫人与芳寻妹妹便罢,竟连犟脾气的秦老爹都有一丝不舍。
路青顿了几秒,又小心翼翼道:“老爷和二位公子都去上朝了,芳寻小姐陪着夫人入山上香了,公子今日怕是不能道别了。”
峣玉兴致又低了些,无言片刻后,复又抬头问路青:“那你呢?可会跟着我一道走?”
相处几日,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单纯又直白的小丫头,本来或可成为亲密的小姐妹,却被秦岂硬顶着龙阳之兴的癖好将她扮成一位弱不禁风的公子,还起了个什么“美玉公子”的名号,简直让人贻笑大方。
因而,她也只能努力装作一个名副其实的公子,连路青和阿镜都不得泄露风声,着实艰难啊,若是此次再将路青留下,自己便真要被气至升天了……
峣玉满心期待看向路青,路青也回以确信的眼神,铜铃般笑了一声,道:“路青服侍公子未几日,怎敢临阵脱逃?”
阿镜也居于一旁笑了笑,峣玉开心道:“那便好,若少了你们两个,我可不干。”
说罢,火速收拾一通,峣玉踏上那辆极不起眼的灰色马车,路青随她同坐车厢,阿镜则翻身上马,扭头朝驾前一人微微颔首,而后仓皇驶出城门。
峣玉放下车侧的灰帘,将目光收回到马车中小小一方天地,闷闷叹了口气。
这偌大繁华的元临都城她还未好好看过,传说中富丽堂皇的王宫,美艳绝伦的妃嫔,以及那掌控天下的东仁王……
这场离去,总归是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他到底意欲何为?为何总是无声无息安排好一切,而她只有傻乎乎接受的份儿。
秦岂,你到底可有将我当成值得信赖的身边人?为何这一次我会如此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