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立不安了片刻后,秦非同许沉应先后脚而来,挨着冷面的秦岂落座。
许沉应在短短半时辰内已换上一件淡青色锦衣,十足臭美,但配上那白净面容与高挑身材,也算是有气质。
而秦非亦无需多言,着一身很好看的长衫,面色没什么表情,只是那蕴有神韵的双眸,不着痕打量一东一西相对而坐的二人,然后无声笑了一声。
峣玉的目光由左及右地观赏一番,然后略过秦岂好整以暇盯自己的眼神,再视线冷冷一移,又跃回到二人的脸上,只觉怡然悦目。
渐渐,许沉应那冷着脸的臭皮囊也瞧无趣,只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秦非。
她之前怎未觉得秦大公子这么有魅力,眼中沉静如水,比之容易跳脚的秦岂安分多了,看起来更儒雅也更正直些。
秦非终于迎合她的目光,笑说一声:“峣玉公子今日怎未与岂弟缠腻一处了?”
峣玉呆呆“啊”了一声,又皱着眉头解释道:“非也,非也,峣玉岂是轻薄随便之人,不过是世道艰难,身不由己罢了。”
话音刚落,两道轻蔑的笑声同时入耳。
许沉应一脸鄙视,摆明不信峣玉的鬼话,相处多日,他已领教过令人无言以对的歪理。
而另一道声音毫无疑问来自秦岂,他侧头看着她,眼里藏着得意的笑。
峣玉恨不得朝他脸上挥上一记重拳,却因不好发作,只默默垂下头去。
忍住,忍住,若被秦老爹和夫人瞧见她这个外人在痛捶他们的宝贝儿子,只怕得流浪街头,疲于奔命了,说不准连一卷铺盖不给。
峣玉忍住那三道令人不爽的视线,眼巴巴地朝外看。人都哪里去了,怎么还不来,还有她最爱的芳寻妹妹。
要煎熬死了,他们三兄弟怎么都不客套寒暄几句?
“太子殿下驾到!”
在座几人快速起身,然后膝盖一沉,跪在冷冰冰的地面,峣玉在慌乱中直接从凳子上掉到地上,也赶忙挺直身子跪端正了。
天呐,这可不是开玩笑,太子殿下来了……
膝盖真疼。
峣玉顾不得去揉膝盖,随众人行礼呼道:“殿下安康。”
一男一女迎面走来,女子自不用说,是精心装扮过的芳寻妹妹。而太子殿下面貌年轻,以铜冠束顶,一身华服掩不住身上发散的隽秀之气,一双明目干净透亮,倒是有几分超脱和出尘。
见众人跪下,太子慌忙上前说道:“皆是自家兄弟,快快起身,勿要再这样拘礼。”
众人起身,秦非拱手回道:“太子殿下人中龙凤,我等不敢逾越。自古有此君臣之礼,秦府怎敢藐视不尊。”
一声轻叹由太子口中发出,随后被芳寻拉着落了座。
峣玉一起身,只觉大腿麻麻地,膝盖处亦隐隐泛酸痛,一时不能活动自如。
忽然一只大手覆上痛处,旁若无人地来回轻揉。
峣玉面露诧异,不可置信瞧着秦岂半蹲地上,神色紧张盯着膝盖上的红肿块儿,手中力道均匀有力,却控制着轻重,小心翼翼揉捏着。
峣玉心中突生出一丝莫名的酸楚。
这人,为何当着太子殿下之面令自己陷入难堪之境,甚至显露出一丝卑微。
须臾后,峣玉来回动了动腿,秦岂见她眼中未流露痛色,才缓缓站起身来,一拂宽袖,然后在众人探究的眼神中,贴近峣玉耳边笑说道:“玉儿这身衣裳真好看。”
呵气声在她耳边缠绕,峣玉听见脑中“轰”地一声,有什么一瞬炸开。
峣玉脸色通红,努力端正脊背坐着,不让自己出洋相。
空气凝滞又沉寂,无人言一句话,那罪魁祸首倒是面色如常,可怜她早已如坐针毡,只在心中暗暗叫苦。
“让殿下见笑了,这位是峣玉,永河之役中,若不是她救我,只怕秦岂已无命在此了。”
秦岂看透她的局促,向太子殿下解释。
空气终于开始流动,峣玉脊背骤然一松,舒了一口气,赞许地瞟了秦岂一眼。
未待太子殿下接话,秦岂又开口道:“峣玉公子性情自由,待人用心,认识她的人都称呼其为‘美玉公子’,依秦岂看来,倒也是一块未经雕琢的原石……”
……是我珍贵的璞玉。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秦岂瞧着她,果不其然,那瘦削的肩膀猛然一颤,睁着圆圆亮亮的双眸望着自己,然后秀气的眉宇渐渐抽作一团,似乎下一刻便要不顾形象嚎啕大哭。
峣玉真的生气了,他怎可如此戏弄她,明明说好了要一起并肩而立,为何要这样羞辱她,什么美玉不美玉的,她又不是什么禁脔,玩物。
秦芳寻肩膀轻耸了几下,忍着没笑出声,其余人倒是面色安然,未明显想笑,却也不是无动于衷。
秦岂黑邃的眸中闪过一丝苦色。
他就是不要让任何人以为他在意这一个人,就是在意了,也只是个一时兴起的“小玩物”,不会重要。
峣玉脸上一阵阵红红白白,又陡然站起身,朝言列拱手一拜,毅然道:“小人峣玉,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言列察觉出氛围古怪,也随之起身,“峣玉公子行善救人,功德一件,吾诚心钦佩,今日一见,实乃荣幸。”
峣玉端详了言列几眼,只觉这太子殿下好像不怎么有气势,太过循礼,说话更是小心谨慎。
她才不想给秦岂脸,只是那可是太子殿下,谁敢在这样的大人物面前不知死活!
峣玉又硬头皮与太子殿下推言几句后,迟到已久的秦老爹携夫人终于缓缓而来。
她早前惧怕要死的秦老爹,此刻竟如同她的救星。世事果真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