峣玉和许沉应站在秦岂面前,脸上黑泥遍布,模样狼狈,实在引人发笑,阿镜忍不住偏过头偷笑,肩膀一耸一耸,风卓虽身躯挺直,却也是忍俊不禁,嘴角不由抽动了两下,唯独秦岂如同如恶鬼附身,厉眸将峣玉浑身上下盯个遍。
“我昨日可说过不准你再去?”
峣玉黑黑的脸上露出一口白牙,一开一合说道:“你别动气,我错了,我保证再也不去了,绝对是最后一次。”
她“诚心”道完歉后又用胳膊怼一下许沉应,示意他赶紧识时务认错,又“嘿嘿”朝秦岂笑两声。
谁让他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哪儿能随随便便惹生气了。
秦岂瞧无奈摇了摇头,冷冷道:“今日溜出去是去捉鱼了,还是去打鸟了?”
峣玉听着他威胁的语气,没出息地低了低头,沉吟少时,又抬起头道:“去抓野兔了,不过被跑掉了,只好双手空空地回来,没得开荤了。”
她蹩脚的理由未有丝毫说服力,而且撒谎时眼睛瞟来瞟去,不打自招。
秦岂的视线略过她,看着无言站着的许沉应。不明原水火不容的两人怎突然走近,她倒是有化敌为友,收服人心的本事,也不知算好还是不好。
许沉应声音沉沉说:“那五十军棍还未执行,请将军罚过。”
众人皆愣住了,峣玉只叹他反省过了头,自己往枪口上撞,那五十军棍下去,估计肋骨都得打断几根,岂是寻常人能受得。还有秦岂要是怒火攻心,真打了他表弟,那得何年累月才能回到王城啊。
幸好他语气松了下来,“别说了,洗干净去,然后去辞别公孙铎,明早离城。”
许沉应拱手道一声“是”,大步离去,风卓与陈镜心叹风平浪静,也紧随离去。
秦岂斜靠在椅上半寐着,揉了揉额头两侧的穴位,然后睁开眼,呵一声“干什么去?”
“我也得去洗洗干净。”
峣玉猫着腰停步,转回头解释一句,然后趁秦岂还未发号施令时,赶紧推门溜走。
她这个罪魁祸首还是先躲远一些吧,免得把他也弄得脏脏的,再拆穿了她的计划,狠狠发一通火。
她知道依秦岂的性子,必然不喜此等小人行径,可是她实在难忍公孙铎恶毒的诅咒,他才是“不得好死”吧,眼里一个流民百姓都没有,偏还掌握十万大军,明斗不得,就只能使这一点小招数了。
她有想过趁夜深人静,悄悄把公孙铎的头发剃光,但考虑到难度系数和成功几率,还是觉得捉蜜蜂可行性更高,这也是她想到唯一不见血又比较解恨的法子了。
若事成,他定然不敢顶着一头大红包,出现在帅气威武的秦岂面前,自讨无趣。
她用力擦着胳膊上的淤泥,边忿忿想着,忽然嘴巴一瘪,“啊”了一声,阿镜立即从门外冲进来,“公子怎么了?”
他将她那裸露的胳膊瞧了一瞧,在卷起的袖子下方,有一块被蜇咬过的皮肉,正泛着红肿。
显然,在公孙铎未遭到报应前,她先华丽丽地被咬了。
她抱着被蜇痛的手在床上翻滚一会儿,好容易等到困意压制住那磨人的痒疼,陷入了沉重的睡眠。一夜昏沉,直到阿镜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才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
“公子,该出发了。”
峣玉揉了揉眼角,坐起身来,见天方蒙蒙亮,感叹一声好早,然后粗略整理一番,踏出院外。一辆黑色马车正当面前,另有十几名将士着便服跨在一匹匹神骏的马上,许沉应和风卓在最前头,扭头看着她。
秦岂撩开帘子,伸手将她拉入车厢,随后阿镜翻身上马,一列车马往出城方向走去。
峣玉坐在车厢一角,打量着这宽敞又豪华的车厢,顶上是绣了罗云纹的缎子,中央临置了一张不大的案几,其上放着她的水壶和点心,秦岂正执一册书卷看着,坐地离她远远的。
峣玉无聊看了会儿窗外,瞅了一会儿认真看书的俊脸,又打了个盹,昏然睡去。
秦岂从书中抬起头,不由笑一声,又坐近她些,将正来回摇晃的脑袋支在他的肩膀上。
不一会儿,峣玉醒了,她撩开侧帘,见已到了城门内侧,秦岂正在和一个守将说话。
一阵风突然过来,袭起呛人的沙尘,峣玉边皱着鼻子吸灰尘,一边探着耳朵努力偷听。
“统领本想亲自来替将军送行,怎知夜里风寒大,伤了身,命小将前来好好恭送一番。”那守将躬身说道。
风寒大,伤了身……哈哈哈……峣玉开心地几乎在车厢中跳起来。
“秦岂谢过统领心意,只是有一句话烦劳将军代传。”
“将军请讲。”
“就说,好好当他的永河守将,这片地方最容不得人有好奇心,不要不知死活!”
秦岂说话时自然是霸气外露,那守将愣了一下,又立即抱拳称是。
隆隆马车通过城门,正在朝他黑夜里指向的地方而去。
车厢里,峣玉揪着他胳膊,兴致勃勃问道:“你话里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那片地方最容不得人有好奇心?不就是那长满了树的林子吗?传得那么玄乎,到底有什么啊?”
秦岂看着此际睡醒了,正精神熠熠的峣玉,用书卷轻轻拍一下她光亮的脑门,“我还未先问你呢?竟如此胆大,背着我去招惹那公孙铎。”
峣玉笑笑说道:“你的许表弟可真厉害,捕蜂的功夫没话说,果不愧是你的左膀右臂。”
许沉应,对不起,我又把你光荣出卖了,大不了那五十棍,我替你受一半,千万别记恨于我。
车前驾马而行的许沉应莫名后颈一凉,不由摸了摸脖子。
而峣玉惨兮兮地被如同是火眼金睛的秦岂黑脸一通训斥,又抓着她惨被叮咬过手臂,在那红红的肿包敷上一层清凉的药膏,不过动作一点也不轻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