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从食堂走出,花酒依然不住打量楚陶然,他身量很高,白衬衫束在黑色直筒裤里,一身挺拔,和江依依打闹在一起的时候三两下就把人制服住,两人的肢体动作十分熟悉。
“等我,下课了送你。”
江依依不理楚陶然,转身就跑,又被拽回来捏住了脸,她嘴巴别捏得嘟着,声音是模糊不清的恼火:“你敢弄砸我底妆,以后请我来都不来!”
楚陶然笑一笑,悠然加重了指尖力道,江依依粉嫩嫩的两腮更像合拢着翻卷起来的桃花瓣。
“好你个楚陶然,人人都说你品学兼优,才德兼备,想不到青天白日公然校园暴力外校女生,这要让那些对你青眼有加的小学妹知道了,谁还……”
“随便她们。”楚陶然笑意简单盯着她,“你介意花妆吗?”
江依依霎时瞪眼:“你敢!再不放手我就吐口水了!”扯下这手来护住自己的脸,她嘟囔着说,“我今天这么漂亮,地铁上都有人给我主动让座的,你别害我回头一直站到A大。”
“所以我送你。”
“姜老不是又找你了吗?你忙你的,生活费给我就行,刚刚还捏了我脸,这得加钱。”
楚陶然挑挑眉,一手插在口袋里,侧站仔细打量了她片刻,嘴角噙了一丝笑:“那过来,再给我捏几下我给你凑个整。”
江依依也挑挑眉,拨拨额前刘海,发尾被风吹得有如一片黑色雾气,眯着眼睛转向了花酒,然后曲着葱白手指对她勾了勾。
花酒不明所以地过去,不料江依依猝然自她怀里抽出一张画稿复印件,大模大样举起展平,夸张道:“啧啧啧,这线条,这处理,这明暗……简直就是天人之作啊!好厉害,好精彩,看来这几年国内画坛得动上一动了!”
花酒傻愣愣站着,完全不明白这张姜则怀教授给的画稿有什么稀奇之处。
楚陶然脸上一闪而过的窘迫,夺过江依依手里的复印件还给花酒,扯着江依依就往馨斋楼走。
“哎……你拉我干嘛……我还没跟小花酒再见呢……嘿!小花酒!我喜欢你!下次还想和你玩……你慢点……完了,我还没加她,这以后怎么联系啊……你能不能对你自家的学妹体贴一点,她肯定也喜欢和我玩,你这么把我拽走,学妹是要伤心的……”
“我看你这个月是不需要生活费了。”
“葛朗台!你简直是葛朗台!”
花酒像掌握了一个关于楚陶然的秘密,只有她知道一向沉着冷静的楚学长,也会有玩闹这面,不禁微笑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喜欢江依依而和她做朋友,还是隐隐觉得这样可以离楚陶然更近一点,忽然觉得“妖妖”这个名字很适合江依依,她正像个古灵精怪的小魔女,在安静的白衬衫旁散发奇异的光芒。
等花酒有天终于明白过来时才发现,楚陶然在江依依身侧的时候,连落在地上的影子,都是极致的温柔。
花酒回头时刚好看到站在食堂门口的樊星轨,樊星轨扬了扬轻熟短发,和花酒一道去自习教室了。
当天晚上,花酒看到通讯录里的备注“还饭钱”,鬼使神差地打了过去。
“你好。”
楚陶然声音低沉,一如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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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
“闭嘴。”
“思琪琪,有人欺负你的小宝贝......”
这捏着嗓子娇滴滴的一声逼得宿舍里的邵思琪眉心一跳,连忙摘掉耳机从韩娱饭圈里分出一点注意力,她在床上翻身起来,低头俯视坐在对床下面的江依依:“那请问小宝贝,又怎么了啊?”
江依依做出一副沉痛样,抽一张面纸做作地擦起并不存在的眼泪,夸张地捻着兰花指在眼角狂按,照着最近课上讲的元曲戏词哼了起来:“好官人,奴家......”
“你一定会成为神经病的。”邵思琪冷眼看着,拨了拨自己睡乱的粉色短发。
江依依听了这话后咯咯笑了一阵后,才懒懒说:“大一小孩又想偷懒了,想偷懒当初还拼命挤进学生会,真没意思。”
从进入C大开始,江依依就是活跃分子。
从学生组织到学生社团,整个大一,江依依是中文系这个四人宿舍里最常消失的人。她总有参加不完的活动,去不完的例会,虽然课业上没亮点,凭着门门低空飞过到了大二,但她认识的朋友不少,而且她现在已经是C大学生会新闻部的副部长,主要负责撰写文艺稿和培养部门中的大一新骨干。
“那就在群里把偷懒的直接@出来,看他还好不好意思划水。”邵思琪想着爱豆数据,没多少心思在这个话题上。
江依依瘫倒在椅子上,把扎得高高的发尾拨到前面捻动着,阴森念叨起来:“不行啊,学生组织本身就是他们自愿加入,我们大二也不过是挂个职位而已,说到底大家都是学生,也没谁比谁官大这一说,焦客向来是主张‘感化’,而不是‘管理’。”
“那还是你们部长更仁慈。”邵思琪根本没在听,一头扎回了饭圈。
而同住的李婧雯和蒋酥还没回宿舍,江依依垂着头不动,仿佛想的是另一件事。
宿舍里陷入了互不相关的宁静。
几分钟后,手机振动声乍然突兀响起。
江依依看也不看,置之不理,只从笔筒里抽了支铅笔在指尖灵活转动着。
蒋酥正好这时回来,一进门就说:“你可真行,我走的时候你没接,现在我天黑回来了,你还是没接,真同情那个打电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