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那么晚不睡?”把小猪包放进江依依的碟子,楚陶然问。
她对着小猪肚子上被楚陶然夹出来的筷子印皱眉:“好歹是新出的儿童套餐,你温柔点行不?”
说完,一筷子利落戳在猪脑袋上,把它摁扁,直接塞进了嘴里。
隔壁桌的一对母子正其乐融融围着她们的卡通包子拍照,蒸笼里是六个精致可爱的小动物。孩子把粉嘟嘟的小猪包捧在手心里,怜惜地看了好半天,也舍不得吃。
楚陶然挑眉,看着江依依又把绵羊包给拦腰斩断了。
“这个不行,奶黄太淡,一点香味都没有。”她鼓着腮帮评价,突然呛一口,睁大眼睛瞪楚陶然,模糊道,“你剥蛋干嘛?”
“你吃。”楚陶然近乎完美的手指在有条不紊剥着一颗平凡的全熟水煮蛋,细细把碎壳和薄膜捻去,神情专注。
“三三,鸡蛋是有毒的东西。”
“那你更该吃了。”他把光洁水煮蛋放进江依依的碟子里,“以毒攻毒。”
她一脸深恶痛绝:“蛋黄丢掉行吗?”
“你买单行吗?”
她果断咬上一口,选择做得飞快。
“你昨天干嘛熬夜?”
“澄镜湖改建。”
“哦,我知道,就是那个会开花的湖。”
“水下植被有点问题,稍有堵塞。”
“唉,果然,当年那个学生到底是缺少经验,想法浪漫,却不能持久。”
“也不是,审稿的都是专业建筑师,当初已经考虑到这点,贺燃也有针对这个问题的处理,但近两年水质变化得太快了。”
“贺燃?谁?”
“芳甸长廊的设计者。”
江依依咬筷子,原来那条伴花长廊叫“芳甸”,名字倒雅致,说道:“‘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她蹙眉:“美则美矣,就是怅惘了些。”
出自唐人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此作被称“孤篇盖全唐”,想见其诗歌艺术之高明。
诗句描绘迷离凄幽的春江月色,寂寥情境里,又勾连出另一番布满悲愁的宇宙视野,江依依觉得这其中审美,放在唐代,甚为超前。
“花酒和我说,他后来退学了。”
“嗯。”楚陶然把酒酿元宵推给她,白瓷碗里零落几颗红润枸杞,两三点嫣红,煞是清新好看,“他很优秀。”
能从他嘴里得到一句优秀,想必也不仅仅是优秀而已了。
“那干嘛退学啊,觉得老师太差?”江依依抿了一汤匙,“就这么看不上A大?”
楚陶然安静尝了一下小碟里的宝塔菜,说道:“他是学园林建筑的,但对油画很感兴趣,在校的时候常常去听姜老师的课。”
“姜老头确实有魅力,连我这个门外人都听得津津有……”楚陶然扫来一眼,她赶紧撇嘴,“咳,姜老师姜老师……”
片刻后她又忽亮了眼睛,凑近楚陶然:“贺燃……他帅吗?”
楚陶然把一个兔子包丢进她的碟子,道:“特别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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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C大还有两个路口,江依依就准备解安全带下车。
“我送进去。”楚陶然按住她。
“不行,要是人家看到了,还以为我多有钱呢。”
楚陶然觉得这顾虑多此一举:“不会的,他们只会觉得我很有钱。”
“别啊,我认真的,开进去太高调了,万一有人胡说我傍大款怎么办?”
“那就承认。”
“停,停啊……”江依依轻拽他胳膊,指尖无意落在他的风衣外套上。楚陶然含笑,低头看一眼,脸色却稍有变化,眼神溅凝。
江依依甩一下他胳膊,叫嚷道:“停车!不然我要发脾气了!”
楚陶然断然开过C大校门,直直驶在校外,他转动方向盘,流畅滑进了路边停车位。
一句话也不说,他解了安全带就倾身过去,一下抓住江依依拽他胳膊的那只手,表情如一潭沉静湖水正渐次翻起危险浪潮,不容拒绝地钳制住了所有挣动。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目光上抬,攫夺住江依依的视线,问:“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她呼吸一滞,没说话。
楚陶然眼中一抹冷意,放开她的手,重新开车上路了。
他一路沉默,车停在公寓车库,把江依依的胡搅一一化解,半拖半扛把她塞进了电梯,而一出电梯,楚陶然阴着脸把她抱在臂弯,丢进自己家门后,重重摔上了门。
江依依刚转过身,楚陶然就一掌拍在玄关墙壁上,结实的手臂和挺拔的身体,把纤细的她逼迫得只好紧紧贴墙而站。
“说实话。”楚陶然一字一顿。
江依依的大脑磕磕绊绊地飞快运转。
“不要忙着找借口。”楚陶然看着她的眼睛,压下了目光。
“我没有受伤。”
楚陶然只说:“也不要避重就轻。”
“那……反正我没受伤……”
“你指甲里有血。”
他不干涉生活琐事,如果江依依不提,他从不多问,但如果是他视线之外的危险,这是另当别论的。
江依依一直在担心彭彭,心不在焉,早晨也是匆忙洗漱,全然没有顾及到指甲里的细节。
“江依依,你不要惹我生气。”
她微微一颤,小心翼翼看了眼楚陶然的脸色。
“有他家长的联系方式吗?”
“谁?”
“和你动手的人。”
“不至于吧,个人行为,不要上升到……”
“发给我,我和他家长谈一谈。”
江依依咬唇望天花板,道:“葛沁欣已经是成年人了。”
楚陶然捏着她的脸,把她目光拽来与自己齐平,说道:“换成成年人的方式也行,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