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简陋的洗车店门口，汤莹和江际扬就带着江依依等在了隔壁的面馆里。
面馆里人声鼎沸，门口一个宽阔的平底圆锅架在炉子上，一圈一圈的煎饺串联排列，老远就闻到诱人的煎饺香味。
不时有人去柜台点餐，戴白色帽子的年轻人就转身拈个小碟，从一旁的竹筒里抽出一个长柄竹夹，吆喝一声，他便自那口大锅利落粘出两枚煎饺，锅面犹自滋滋作响。煎饺放进小碟，竹夹哐啷丢回筒里，捞过手边小醋壶，浇上香醋，就热情递给了客人。
那抹滋味仿佛从眼睛活现到江依依的舌尖，她看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
“闻着都饿了，老江，带依依去点个什么吧，还有好远的路呢。”
“你不吃吗？”江际扬问。
“我不饿。”她没看女儿。
江际扬点点头，就带着江依依去了柜台，柜台后的墙面上贴着大大的菜单，江依依要仰起头来看。
“想吃什么面？”江际扬问。
只能吃面吗？她瞟一眼门口的煎饺，复又看着那个菜单。
好多字是不认识的，她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傻愣愣望着菜单，心里着急，脸上却一片呆滞。
“小朋友，你喜欢吃哪个呀？”白帽年轻人催她。
江际扬也不耐烦：“随便挑一个就是了。”
她心里一紧，赶紧呐呐开口：“第……第一个……”
“什么？哪个？”白帽年轻人没听清，从柜台上俯下身来又问一遍。
“第一个。”江际扬潦草付钱。
“好嘞，一碗阳春面！”年轻人转身对柜台后的小窗，亮起一声高呼。
等两碗上来的时候，汤莹道：“怎么就点了两碗光面？”她只当江依依是晕车的缘故，就不再多问，只说，“吃吧，吃不完就给妈妈吃，爸爸最爱吃面了，听奶奶说，你从小也爱吃面，一定是遗传的。”
她是很爱吃面，喜欢吃西红柿鸡蛋炒面、西蓝花牛肉凉拌面、肉酱浇头手擀面、鱼汤虾仁面、鸡汤菌菇面、鸡腿宽面……但不爱吃光面。
别扭地拿着大人的长筷子，她一下一下生硬地卷了面条往嘴里塞，刺鼻葱味裹着寡淡面汤，其实食不知味，但当汤莹问她好不好吃的时候，她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记得汤莹没有，江依依很快就不吃了，把筷子整齐架在碗边，推给了汤莹。
见此，江际扬皱了眉头，开口说：“阳春面怎么了，没东西就不吃了吗？都是被惯出来的坏毛病……”
“这么一大碗，她人就那么一点大，能吃上多少啊……”汤莹瞪他，“好不容易我们一家子终于一起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孩子这么小，以后再教不就好了，你是一天没带过，现在又嫌别人没给你带好，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是吧！”
这一番说完，江际扬早就低头不语，呼啦吃面了，汤莹也就冷脸靠在了椅子上。
他们来老家时，就像是来家里做客的客人，江依依可以自如地耍宝应对，但眼下要和他们真切地生活到一起，她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寄人篱下的局促。
对她来说，向爸爸妈妈要一个拥抱，远比对爷爷奶奶撒娇，要难多了。
她还远不能望见真正的亲密。
“后来呢？”夏帆问。
“什么后来？”这还有什么后来不后来的。
“后来回去的路上，还晕车吗？”
江依依挑葱的手停下：“听了半天，你的注意点是这个？”
“不然呢？”他支头，“就这一个比较好玩啊。”
挑完葱花，江依依刚准备动筷，夏帆就把她的碗移到了自己面前，转而把没动过的鸭血粉丝推给了她。
“我刚挑了好半天呢，你怎么抢别人的劳动成果？夏老板，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你挑得太慢了，粉丝都胀烂了，我不想吃。”
“你都不吃，那给我吃干什么？”
他不理，筷子卷面，吃了起来。
“我夹个鸭血给你，你吃吗？”她的筷子上有一片嫩鸭血，问，“还是你自己夹？”
夏帆抬头，盯着她琢磨了一会儿，问：“你是不是其实不想给我吃？”
“我认真的。”
“真想给不应该是直接夹给我吗？”这么夹在筷子上问，就像是等着对方回绝一样。
江依依一怔，恍然大悟一样，默默把嫩鸭血放在了夏帆的碗里。
“我不嫌弃你的筷子。”夏帆冷不丁说。
江依依四面打量一阵，岔开道：“你肯定是喜欢吃鸭血，这里是面馆，你却偏偏每次都是冷门的粉丝。”
夏帆吃完那片鸭血，道：“我喜欢粉丝。”
“来面馆吃粉丝？”
他的表情极其认真：“知道为什么把粉丝给你吃吗？”
“为什么？”
“以前听过一个新闻报导，粉丝吃多了会得老年痴呆。”
江依依捏紧了手中筷子，忽然有些咬牙切齿，说：“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那时候，该忘的，也就都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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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和彭彭换了？！”
邵思琪震惊地看着身穿睡衣，正埋在衣柜里挑衣服的江依依。
“还真是这样。”她抖开一件针织开衫，秋意渐浓，早晚寒凉。
“你们现在不是……不好了吗？”
“所以才换。”
摔上衣柜门，江依依就去换衣服了。邵思琪往嘴里塞着软糖，明明葡萄味，味道却像葡萄皮一样，带着微微的酸涩。
江依依换好衣服是为了出门取快递的，路上正好接到了瞿荏的电话。
“妖妖姐哈哈哈……我跟你说……我哥要气疯了！哈哈哈……他今天开车去喝酒……哈哈笑死我了……被交警拦了！”
“他敢酒驾？”
“不是！是在去的路上，交警让他换个车漆，他气得在路上就和人家吵了一架，结果就被架到警察局去了，小叔刚把他捞出来，他饭都没吃就上楼了，说谁动他的车，他就和谁翻脸哈哈哈……”
江依依也大笑了起来：“他那个‘镭射漆’究竟哪里找的！”
“交警叔叔说……小伙子你这颜色闪得都快看不见车牌了，上了路也是影响别人，晃人眼睛，你说出了事责任算谁的？你们年轻人，总要有点社会责任感，别一天到晚整这些花里胡哨的给人添麻烦懂不懂？”瞿荏一阵大笑，“哦，还加了一句——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弄个车丑不拉几的。”
江依依四字评价：“大快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