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尝尝你的酱。”火锅进度过半,江依依已把自己的酱碟搅和得乱七八糟,她抿着筷子,眉眼弯弯地盯着楚陶然面前的小碟。
他蘸酱就像是在调料盘上梳理毛笔,细细地沿着一个方向舒卷,一碟酱料,吃到现在也与最初的样子相差无几。
“和你的一样。”
“不行,我就是觉得你的比我好吃。”
“吃一个鹌鹑蛋。”楚陶然从热气翻滚的番茄锅里捞出圆滚滚的一小颗,放进她的小碗里。
江依依皱眉:“能不能换一个?”
“那就别尝。”
“那我要蘸着你的酱吃。”她把鹌鹑蛋戳在筷子上。
楚陶然把自己的酱碟往前面推了一点。
江依依抿嘴一笑,一下就把筷子扎进了酱碟,滚上一圈厚厚的菌菇酱和花生碎,堂而皇之将其也搞得一团乱,然后快意地把小号全熟蛋塞进了嘴里。
楚陶然没有再把碟子移回去。
花酒捞了一勺子香菜,利落放进江依依碗里,又忙不迭回去和沈清玦继续抢夺,两眼直直盯着火锅,有香菜的地方就是战场,百忙之中还能记起江依依,也是十足的真情了。
一边牛油香辣,一边番茄浓汤,二分之一的辛香,二分之一的浓甜,汤汁滚滚,香气四溢,锅里的菜品一个一个翻涌出汤面,被攫夺进四双握姿各异的筷子里,年轻的面容映着红意,热火朝天。
江依依忽然凑到花酒耳边,小声提醒:“牙齿,香菜叶。”
花酒面色一僵,立刻去了洗手间。
她不在沈清玦也倒也没了争夺的兴致,就和楚陶然交流起专业上的事情,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聊着聊着,一双端静的筷子过去伸进江依依碗里,自然夹起那几根香菜,蘸蘸酱,楚陶然就这样吃掉了。
沈清玦拿着漏勺的手顿了顿,看看闲着支头把玩水杯的江依依,她平平淡淡的。沈清玦调整调整坐姿,绷着眼睑,好半天憋出一句:“原来学姐不吃香菜。”
碗里没了香菜,江依依才恢复精神,也无心参与他们的聊天,全神贯注捞起酸菜来。
沈清玦清清嗓子,不问不罢休:“你们……你们是……”
江依依抬了头。
楚陶然问:“还是问认识的方式?”
“不,你们是……”
花酒回来坐下,沈清玦不禁断了话音。
“父母是朋友,小时候一起玩,玩到长大。”江依依幽幽地叹气,“我挺惨的,他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小孩’。”
沈清玦了然一笑,又勾了勾唇:“仅仅是‘别人家的小孩’?”
江依依也望着他笑了笑:“当然,还是别人家的‘哥哥’。”
楚陶然拿到唇边的水杯顿了顿,一言不发地抿了一口。
沈清玦下意识看花酒,花酒才刚刚拿起筷子,笑着对江依依说:“要是你也在A大就好了,这样你们还是在一起。”
江依依立即一副惶恐样子,说:“那不行,你们学校我可不敢高攀,C大的期末我还是门门都侥幸呢。”说完看看对面过于安静的楚陶然,就侧目对他们二人继续说,“十几年了,我做梦都想摆脱他,真要大学又是同个学校,我说不准还得冲着C大考研来离开他,唉,可惜他老要我照顾着,也挺无奈的。”
“你照顾?”沈清玦惊异瞟一眼身边稳如泰山的人。
“切,他可任性着呢,这么多年主要还是多亏了我心胸宽广,不与他计较。”
沈清玦错愕,花酒却是听得直想笑,她耷着眼睛问楚陶然,语气很是上扬:“师兄,是真的吗?”
“嗯。”他认可地点了点头。
花酒瞬间傻了。
江依依一下子笑开,得意忘形地咬个牛肉丸,却被里面的汤汁突然烫了舌尖,霎时浅浅抽气。
“任性”的楚陶然拿起一边的水壶,给她倒了一杯水,说:“那你现在可以反过来了,考A大的研究生,方便照顾。”
“我考研的时候……你应该早就毕业了……”江依依忽的直直盯着一旁今日眼界大开的沈清玦,“你这发带真好看,要是把右边的头发放下来一点,会更好看。”
花酒笑:“你转移话题!”
江依依自若地给楚陶然夹了两片嫩绿莴苣。
他们一直吃到店里食客散了大半,都吃不动了,但未下锅的菜还有很多,沈清玦便对花酒说:“你再吃一个黄喉?”
花酒面露难色,对江依依:“姐,再吃个黄喉?”
江依依一直撑到喉咙口,转向楚陶然:“吃黄喉吗?”
楚陶然对沈清玦:“黄喉要不要?”
沈清玦:“……”
四个人搁了筷子,结果就是楚陶然买了单,沈清玦和花酒知道他已经结完账之后很过意不去,江依依笑道:“以后常聚,有的是机会买单,这有什么好抢的,你们就是胜负心太重,看我就超然物外,一点买单的欲望都没有。”
花酒和沈清玦笑一笑,作罢了。
四人在洪门火锅店门口分别,楚陶然送江依依回校,沈清玦拎着打包给段宇的火锅菜,和花酒一起往学校走。
“你帮我拿一会儿行不行?”沈清玦昂头甩甩手里的打包盒。
花酒斜他一眼:“你手断啦?”
“我这么帅,拎着打包盒多不好看。”
花酒一噎:“滚一边去,那我也不想拎,我拎着也不好看!”
“你又不要好看。”沈清玦讥讽,把花酒简单朴素的穿着从上看到下。
“呵,”花酒被气笑了,一字一顿地犀利道,“激、吻、男。”
沈清玦倏忽转过一张铁青的脸:“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
沈清玦暴怒:“你少嘲讽我!你以为你就没事?楚陶然根本一点都没把你放在心上!你跟我得意个什么劲?!我是激吻男,你还没人要呢!”
花酒两眼猝然一睁:“你提他干什么!我要他放心上干嘛!人家不过是这个月指导我画画而已!”
“你心里怎么想,我都看得出来,你以为他会不知道?人家不过是看你学妹,给你留些面子!”
花酒涨红了脸,面色既狼狈又羞恼,大吼:“沈清玦!”
他连连冷笑:“呦,实话实说也能让人生这么大气?那要不我把这火锅菜都让给你?就当给你赔不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