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门口的赤渊一直注意着里面的动静,从苏瑾瑜的喊声开始减缓的时候,他就开始焦躁的在门口徘徊,同时耳朵竖起,将里面所有的声音全部纳入耳中,直到好久都没有她的声音传出。
御医开门出来的时候,差点撞上他。
看御医出来,赤渊一下就抓住了他的肩膀,“怎么样,还顺利吗?瑾瑜还好吗?”
御医还要忙着赶去煎药,这下也没耐心应付他,口气略冲的回应他,“微臣还要去煎药,麻烦您让一让。”
继而扒拉开他就走。
赤渊还没来得及消化自己再一次被嫌弃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苏瑾瑜隐隐的说话声,他赶忙回去接着扒门。
很快,御医又端着一碗汤药回来了,赤渊伸长脖子,望眼欲穿的往里看,然而得到的结果依然是被侍女轰出来,让他在外等待。
当婴儿的啼哭声响起的时候,赤渊的精神一下子就振奋了。
他立刻就往里冲,拦门的侍女完全没办法拦住他,就这么让他跑到了床前。
孩子刚刚出生,里面还是一片狼藉,染血的床单都没来的及收起,侍女还在收拾残局。
生产完毕的苏瑾瑜看上去极度疲累,但还是强撑着精神,想要看一眼出生的孩子。
赤渊冲到床边,握着苏瑾瑜的手,还没来得及抒发一番自己的担忧之情,就看见苏瑾瑜的嘴唇嗡动,但声音太小了,无法分辨。
他凑近些,仔细听着她在说什么。
苏瑾瑜用尽力气,从口中吐出两个字,“孩子”。
赤珏这才想起来要看看孩子,他叫侍女们把孩子抱过来。
稳婆刚在给孩子清洗,洗干净身上的胎脂,才用布包好送到他手中。
孩子紧闭着眼睛,不高兴的哼唧着。
他把孩子抱到苏瑾瑜旁边,看到自己辛苦生下来的孩子,她勾起唇角,温柔的笑了。
赤渊傻乐着,看着自己的媳妇和孩子,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既然感到开心,那就要大肆庆祝。
他当下下旨,将刚出生的孩子封为太子,等长大后就继承他的位置。
屋里瞬间就跪了一地的人,恭喜他喜得皇子,也恭喜这个国家后继有人。
苏瑾瑜嗔怪的看着他,像是怪他不该如此草率的做出这样重大的决定。
赤渊握住她的手回以一笑,反正他的一切将来都会给和瑾瑜的孩子,早晚都要宣布,不如早点给那些大臣一个准备。
到此为止,一切本来都很幸福,但意外从来都是突如其来的。
收拾床铺的小宫女发现刚换的床单又染了血迹,当下惊呼,“娘娘见红了。”
一声惊叫,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来。
赤渊一惊,一看苏瑾瑜的样子,虽然嘴角依然带着微笑,但精神已经开始涣散。
随手将孩子递给旁边的一个宫女,他着急忙慌的扑过去,试着呼叫她的名字,但她几乎没有回应。
一帮御医被叫过来轮番检查,各种方法都用上了,但身下的那片血迹还是在不停的向外扩散。
凤仪宫的灯火又亮了一夜,所有的太医都守在了这里,将自己的毕生医术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却也最终没能阻挡她的离去。
在她的呼吸渐渐停止的那一刻,所有的御医都噤若寒蝉的跪在地上,不敢去看那位被压抑到极致的帝皇。
赤渊呆立着,看着她苍白的容颜,不敢想象她就这么离去了。
明明他才刚刚接回她,他们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她就这么舍下他和孩子走了。
几个时辰前,拥着妻儿的他有多幸福,现在就有多痛苦。
他缓慢的抱起苏瑾瑜的尸体,将她揽在怀中,无声的痛哭。
他感受着她柔软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温热的体温逐渐变得冰冷,好像自己的心也随之而去了。
他始终不想将她埋葬,好像他不承认,她就还没有离开一样。
瑾瑜她,一定也不想自己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墓穴里,他们要在一起的。
离火国的皇帝疯了,人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变得阴郁易怒,并且拒绝承认皇后已死,要求身边的人依然待她如生。
他开始神出鬼没,时常不在宫中,有人说皇帝在到处寻找起死回生之法,想救活皇后。
但无论如何,他都已经算不上是个正常人了。
当再一次看到她拼命生下来的,流有他们两人血脉的孩子,他仇恨的看着这个新生的生命,好像他是他的杀妻仇人。
他怨恨这个夺走爱妻生命的孩子,甚至想要杀死他,皇后的贴身侍女誓死保卫,终于保住了皇子的命,但却无法改变皇帝的怨恨。
在那天,皇子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赤渊看着他那双异色的眼瞳,突然癫狂大笑,“似妖孽子,夺我爱妻,此子当死。”
从未出嫁时就在苏瑾瑜身边陪着的侍女兰蓓看着如此陌生的皇帝,死死的抱住了皇子,才保住了他的一条命。
固然如此,宫内宫外还是传出了流言,说出生的小皇子是个妖孽,害死了母亲逼疯了父亲。
大概还是顾念着这是他和苏瑾瑜唯一的联系,他此后再没动过要杀了他的念头,可也从未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
他一直住在凤仪宫的偏殿里,被兰蓓照看着长大,赤渊在宫里的时候,总会回凤仪宫来,但他虽然经常能看到父皇,确又好像从未被父皇看在眼中。
赤渊把他当做一团空气那般忽视了他,即便是偶尔看着他的时候,目光中也是慢慢的厌恶恨意。
他已经彻底的忘记了第一次将他抱在怀中时那种初为人父的欣喜,对他来说,他存在的唯一的意义就是将来继承离火国这个担子,而不是自己的孩子。
如果他不是离火国唯一的皇子,他可能会活不到长大吧。
被皇帝厌恶着的孩子,长大的如此的艰难,即便是未来会继承国家的皇太子,也只是个无人搭理的小可怜。
赤渊不会再有别的孩子,但大臣们也不敢去亲近这位皇太子,于是只能心照不宣的忽略了他,直到他到了继位的那一天。
他就这样在父亲的仇恨和周围人的漠视中长大,陪伴着他的,只有母亲的侍女和偶尔会进宫的摄政王夫妇。
这就是他悲剧的起源,如果没有在这样扭曲的环境中长大,他又怎么会拥有那样悲剧的一生。
他本该是如太阳一般的,耀眼而灼热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