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横跨在多伦河上的铸铁桥将北岸的工业区与南岸的市区联系在了一起。
在铸铁桥的桥头,立着一尊昂首挺立的塑像,塑像面朝东延市,做着大步前进的动作,衣摆也随风飘起,显得意气风发。
而它的花岗岩基座上,用塔尔德语雕刻着“卡尔斯·蒙·阿尔特斯”的名字。
在东延市,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
卡尔斯·蒙·阿尔特斯,东延市最富有的人,最大的资本家,多伦河工业区最早的投资者,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工厂都在他的名下,二分之一的工厂也或多或少与他有关。
这座铸铁桥也是由他投资修建的,按照塔尔德王国现行的“生产资料私人所有,神圣不可侵犯”法律规定,这座桥,也应归这位资本家私人所有。
不过,在桥梁竣工那天,他亲口宣布,将这座桥送给全东延市的人民,而这一举动也为他赢得了颇多赞誉。
西林撑伞,和西娜并肩经过桥头的卡尔斯雕像时,西娜就表示特别希望自己毕业后能够进入阿尔特斯家族旗下的进出口贸易公司工作。
“听说他们的待遇可好了,就算是才毕业的新人,月薪也能达到18到20多伦,而且每天七点上班,晚上六点下班,每工作六天,还能在祈祷日休息一天。”
朝七晚六,而且工作六天才能休息一天,这也叫很好?
对于过惯了朝九晚五加周末双休的西林来说,这简直就是资本家对工人剩余价值的残忍压榨。
要不是因为实在没记住,他都想把《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社会经济学》以及《科学社会主义》默写下来,在这个疑似平行时空的异世界里掀起一场涩会主义工人【革】【命】。
……
过了铸铁桥之后,就是水塔广场。
说是广场,其实就是一个极度靠近市郊的贫民窟,只是因为在这里每隔几百米就立着一个十多米高的水塔,所以被叫做水塔广场。
这些水塔有些已倒塌作废了,砖头也被附近的平民们捡回去砌了墙。
低矮破旧的平房就围绕着这些水塔而建,形成了一个个类似群落的聚居地,二三十个聚居地组成了这一片贫民区。
其实贫民区的居住条件并不比河那边的工棚区好,只是相对于工棚区的人而言,贫民区的房子是属于他们自己的而已。
进入贫民区后,随处可见的就是那些堆积在路边,因长久无人清理而撒发着恶臭的腐烂垃圾。
这一点与工棚区那边也格外的相似,只是不同于工棚区,这边多了很多私营的小摊贩。
打铁的铺子,做蔬菜生意的商人,拖着货物的马队,在路上追逐打闹的光腚小孩儿,以及找工的平民和招工的工头。
即便是在这样小雨霏霏的雨天,贫民区里也显得热闹非凡。
“蒸汽广场,到蒸汽广场的有没有,蒸汽广场的,马上就发车了。”
简陋的四轮马车停在路边,一个戴着破旧黑色圆顶硬礼帽,腰间别着皮鞭,看上去颇为滑稽的络腮胡中年人站在行人密集的路中央大声吆喝着。
“两位,去市里吗?蒸汽广场。”
络腮胡中年人拦住了西林和西娜。
“多少钱?”
西娜没想太多,直接就询问价格。
而西林则撇头仔细的打量着停在路边的马车。
四轮马车车身上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拉车的马身上的毛多处都结成了一坨一坨的,看上去又瘦又脏。
最让西林不能接收的是,车厢里都已经塞满了人。
中年车夫看了看撑伞的西林和紧挨着西林的西娜,两人的气质都十分特别,没有一般平民所有的那种粗俗和麻木,可他们穿的衣服却又和一般的平民没什么差别,硬要说有,也只是相对干净一些而已。
这种极其不搭的气质与穿着让中年车夫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因此就连价格也不知道该怎么定。
“两个人就给四个铜鹰好吧。”
和市立公交六个铜鹰的价格比起来,足足少了两个铜鹰呢。
西娜有点心动,可西林却摇了摇头,
“抱歉,您的车似乎已经挤不下了。”
“能挤的能挤的,我让他们再往里挪挪。”
说着,车夫便欲转身。
“算了,不用了!”
西林抓着西娜的胳膊,拉着她直接离去。
“#¥*&#@@&%&*……”
身后传来了车夫的破口大骂,那代表着礼仪的黑色礼帽戴在他的头上显得更加的滑稽可笑。
西林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步伐也微微的停顿了些许,有所察觉的西娜紧紧拽着西林的手臂,往前摇了一下,
“算了,咱们走吧,别理他们,这些人就这样,越理会麻烦越多。”
西林深深的吸了口气,对这话倒是深表赞同。
……
市立公交车站就设置在从市里延伸出来的那条水泥路的尽头。
公交站的周围,房屋同别的地方相比,好了不知道多少,一些稍显富裕的家庭甚至还给外墙刷了白灰。
一辆中巴车大小的黑色蒸汽机车就停在路边,锈迹斑斑的公交站牌歪歪斜斜的插在一旁。
车上只零星的坐着七八个人。
西林跟在西娜后面,收伞上车,投了6个铜鹰之后,便同西娜坐在车厢中部靠后的位置上。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西娜轻轻的对着车窗哈了口气,然后用纤细的手指在玻璃上描绘着窗外平房的轮廓。
“好希望能有一个属于我们的、真真正正的家啊!”
“你已经有了啊!”
“没有吧,咱们现在的家是租的,只要没钱了,随时都可能会被赶出去的。”
西娜擦掉了车窗上的图案,语气有点落寞。
“你说的是房子,房子和家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嗯?”西娜扭头,困惑的看着西林,“什么意思啊?”
“嗯……”
西林略作沉思后,开口解释道,
“就是呢,房子只是为身体遮风挡雨的地方,是外在的,而家却是心灵的栖息之所,是内在的,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心灵没了寄托,到哪儿都是流浪。”
“心灵没了寄托,到哪儿都是流浪?”
西娜微微蹙额,又小声的重复了一遍,
“心灵没了寄托……”
“是啊!”
西林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你的家在我这里,而我得家……”
说着,她又轻轻的点了一下西娜的胸口,
“在你那儿。”
“只要我们在一起,到哪儿都是家!”
西娜微微仰头,望着西林,他认真的眼神让她莫名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