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鹤清一大清早就穿上月白色的朝服,给天君复命去了。
徐鹤清私心里觉得这天上同地下没什么两样,君王臣子一样不少,只是他们活得久些,凡人死得快些。
看着这些规规矩矩排着站的众仙家,徐鹤清一开始想不明白他们图什么,后来自己当上这所谓的神将才清楚,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天君对徐鹤清是很满意的,在大殿上连连夸赞,朝会散了。又私下里将换防的事情同徐鹤清安排清楚了,许了徐鹤清近来不必再管着军事,不做将军,只做仙君。
“天君。”徐鹤清站在天君对面。
“私下里我是你伯父,不必一口一个天君叫着,把你我间的感情都叫生分了。”天君笑得爽朗。
徐鹤清点点头:“伯父近日可好?”
“我的烦心事都叫你们替我收拾清楚了,没什么可烦恼的了。”天君双手摆在书桌上,身体微微往前倾,“这么喜欢她?非她不可?”
哪里有天君在众人面前的威严稳重的模样,同那些酷爱交流八卦的仙娥们倒是像得很。
“非她不可。”徐鹤清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那行,听阿衍说回来路上找她去了?”
“嗯。”
“她是个什么反应?”
“她……还不知道我从前在凡间的身份。”
“你这是不打算告诉她?”天君八卦的小耳朵竖起来了,就听到了这两句,眉头都皱起来了。
“我在等一个机会……”徐鹤清很少被长辈操心感情上的事,上一次还是他将仙源分给季瀛时,乍的面对长辈的关心,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等什么机会啊。!”天君轻轻的拍了下桌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女孩子,被骗越久心里的怨气就越大,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不如早做决定。”
两人私下里的见面以徐鹤清被天君“教训”了一顿作为结尾。
徐鹤清的父亲确实是天君的弟弟,不过不是亲的,两人借天地见证拜作义兄弟,只是不出现很多年了,他的母亲生他时难产,差点没救回来。
他一出生就被天君带了过去养着,他的父亲带着母亲去伏渊修养了,那儿药泉太多,太湿了,对小孩身体不好,没敢把他带过去。
到如今他的母亲仍旧是昏迷着,他从前得了空总是去父亲母亲身边住着,感情也深厚。
只是这次倒是不急着去了,等着下次带季瀛一起去见父母,也不白白挨天君一顿一顿的教育。
和盛衍说来像朋友,其实更像是兄弟。
徐鹤清转身朝盛衍的景桦宫走去,如今能给他出主意的就只有盛衍一个,就算再不中用,听听意见也是可以的。
徐鹤清踩着步子走进景桦宫,正巧碰见盛衍在院里的梨树下鼓捣着不知道做什么。
他轻轻走过去拍了拍盛衍的肩:“你在做什么?”
盛衍一心专注于手头上的活,没注意徐鹤清,这一下被吓到了,没好气道:“走路不能出个声?我埋酒呢,埋着等小瀛出嫁。”
“哦。”徐鹤清右手握成拳状,装模作样的咳了两下,“埋得太晚了。”
盛衍直起身,“啪啪”两下把手里的土两巴掌拍到徐鹤清的衣服上,徐鹤清当场脸色都变了。
“盛衍!”
“急什么,光想着喝我的酒,我擦个手你脾气还上来了?”盛衍慢悠悠的,绕过他在莲池旁坐下,“过两日小瀛就要去找剩下的琉璃碎片了,到时候你同她一道去,我已经和她说过了。”
徐鹤清低头看了看衣服上的手掌印,忍了又忍,坐到盛衍身边:“她同意?”
盛衍扭头过来笑眯眯的看着他:“没说是你。”
徐鹤清盯着莲池里的莲看:“伯父还是一如既往的八卦,他这样操心我同阿瀛的事,就没催催你?”
盛衍笑得夸张:“这种事情说来说去就是一个缘字,没到时候自然不急。”
徐鹤清冷笑一声:“我只盼着你到时候愁眉苦脸的同我求教,我好歹也让你尝一尝你今日笑我的滋味。”
徐鹤清说完便走了,他嫌身上的两个泥掌印脏,赶着回去沐浴。
季瀛在自己仙府里呆了两天,受不了李蕴日日来扣门,第三天一大早就出了门,打算在南天门等徐鹤清。
远远的却看见徐鹤清已经在门下等着了,他穿着一袭素白衣衫,上边是泼墨山水的花纹,头发不再像是之前的整个束起来,而是像从前未举行冠礼的时的发型,半束半散。
她以前夸他这样很好看,带着少年人的热烈,又有着少年人少有的沉稳。
季瀛佯装惊讶:“仙君怎么在这儿?”
徐鹤清朝她笑了笑,是从前每一次和她打招呼时的微笑:“在等仙子,陪仙子去找剩下的琉璃碎片。”
季瀛长长的哦了一声,脸上带了点了然:“原来太子说的人是仙君,这也太麻烦仙君了。”
“不麻烦的,其实跟盛衍关系也不大,是我私心里想要来。”徐鹤清温柔的看着她,倒不指望这一句话能把季瀛点醒,只是他习惯了,最温柔的一面留给她。
季瀛被这句话说得小小的害羞了一下,脸颊微微发红还装作不在意:“私心……私心就私心吧,我很大度的。”
反正我也是有私心的,这不巧了?
徐鹤清从凌虚袋里掏出一把油纸伞,撑开挡在季瀛头上:“太阳出来了,你又是个不耐晒的,回头晒伤了脸,有你抱怨的。”
季瀛歪了歪头看向徐鹤清,使坏逗他:“仙君莫不是认错了人?我可没告诉过仙君我不耐晒哦。”
徐鹤清脑子好使,记东西也记得牢:“我从前听盛衍说的。”
“仙君从太子那儿知道的也太多了?都是他偶然同你说的?”季瀛勾起一个假笑,继续编,这点事儿就不能坦坦荡荡说明白?事事只知道推盛衍出来背锅。
“知道的不少,但不都是偶然。”徐鹤清细心的把伞偏过季瀛那儿,好让她整个挡住,“有些是我特意打听的。”
但是季瀛不耐晒这件事确实是盛衍同他说的,从前季瀛贪玩,日头大出门又没带上婢子,回来时整个人脸红扑扑的,晚上就变得火辣辣的,蜕了两层皮,为这事儿季瀛挨骂了好几天。
季瀛整个人眼神发亮:“仙君也爱听八卦。”
徐鹤清长叹一口气,这个人的重点永远能跑偏。
“不喜欢。”三个字像是挤出来的,又冷又硬。
季瀛刚想张嘴才想明白徐鹤清的那句“特意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最后把声音压到只有自己才听得清:“你想知道不能问我?问什么盛衍,他知道的能有我清楚?”
“嗯?”徐鹤清没听清楚。
季瀛感觉徐鹤清的声音又低沉又温柔,一下子心都软了。
从前也是这个声音,怎么今天格外让人动心?
“我说,”季瀛带着甜甜的笑,“有什么想知道的关于我的,可以来问我,我会酌情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徐鹤清心都漏了一拍,季瀛这个样子像极了她是公主时,脸上总是带着甜甜的笑,说话也尽是小女儿家的娇俏。
“那……酌情的条件是什么?”徐鹤清压低了头,凑到季瀛耳朵边上。
季瀛感受到徐鹤清说话时热气都撒在自己耳朵边上,有些不好意思,微微退开了点距离:“好好说话,凑这么近做什么。酌情当然是看我心情好不好,什么点心啊烤鹅啊糖葫芦,都能让我心情更好一点。”
徐鹤清在心里已经骂过一顿盛衍,什么凑近女仙说话,她就会脸红心跳,什么用都没有,盛衍都看的什么东西。
徐鹤清就这样一路随着季瀛胡扯,只希望她能多开心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