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很快就来到了从前白宣住的院子里前。
季瀛注意到,一路走来房屋都是黑的,但是这个院子透着光。
季瀛看了眼白宣,三两步上前把院门推开,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院子里白玉兰树下的阿如烈。
他抬着头看着天空,季瀛也抬头看了一眼,满天星子,真漂亮。
“哥哥,你来啦。”阿如烈的声音嘶哑,直直的看着站在季瀛身后的白宣。
季瀛总感觉阿如烈像是要哭的样子,眼睛里有着细碎的光,不知道是院子里的烛光还是泪光。
“别这样叫我。”白宣的声音冷冷的,看着阿如烈的目光也很冷。
“可你说过我和陆陆是一样的,都是你的弟弟。”阿如烈声音压低了,带着委屈。
“你还敢提起陆陆?你是真的冷情冷血,你让我作呕。”白宣恨不得当即就杀了阿如烈,说话时声音都气得发抖。
“反正我说真话你也不会信了。”阿如烈声音低得还没说完就全散了,除了他,也在没有人知道,“那你今天带这些人来是想杀了我?”
阿如烈抬眼看了看季瀛,扭头盯着徐鹤清,眼神里带着狠毒和凛冽。
那个眼神阴鸷的扫过季瀛,季瀛打了个激灵,连忙蹿到徐鹤清身边。
她扯着徐鹤清的袖子小声吐槽:“阿如烈的眼神好可怕啊。”
徐鹤清侧身走了两步半挡在季瀛前面:“别怕,我在。”
季瀛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徐鹤清,有种看到徐青的感觉,这样的安心。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心里对徐青的亲情慢慢发酵变了味。一开始她还没想明白,只觉得怪怪的,有段时间总是躲着他,等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时,边疆的战火已经燃起来了。
她就在那座王宫里等着,等他们凯旋归来,亲口告诉徐青,她在满夜的月光里,在繁花盛开的花丛里,在梦中在清醒时,是有多么想念他。
她没等到士兵们传来捷报,她想就现在吧,她提起笔来,写下了一个少女最懵懂最青春最诚挚的心里话,让驿马带到前线去,带到她牵挂的人身边去。
“你想要我的命,可以,你自己过来拿。”阿如烈不再笑,看着阴沉沉的。
季瀛看着白宣往前走了一步,想拉住他,却听白宣轻声道:“我和他的事理该我自己解决,把仙子仙君拉进来其实也是心有不安,若是我不能解决了他,再请仙君出手。”
徐鹤清知道季瀛在想什么,摇了摇头,示意季瀛不要阻拦白宣:“如果你是,你肯定也是希望是自己动手。”
季瀛看着白宣往前走,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有其他的动作。
白宣一步一步走过去,阿如烈始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眼盯着白宣,满是眷恋。
两人只差五步时,阿如烈瞬间支起了个结界,把两个人一起罩住。
徐鹤清见状,手里捏了个法诀,但不即刻发作。
白宣在结界里将怨气结成一把冰剑,警惕的盯着阿如烈。
季瀛看见阿如烈从怀里掏出了个闪着莹润的微光的东西,担心他伤到白宣,眼神一刻也不敢放松,死死的盯着两人。
徐鹤清见阿如烈手上的东西溢出了魂力,手上的法诀也收了。
“阿如烈手上的,是白宣的三魂。”徐鹤清没想到,白宣的三魂没有散,而是在阿如烈这里,还被阿如烈锁进了碎琉璃里养着。
用自己的命去给别人养魂,这匹狼真是不一般。
白宣狠狠将那把冰剑刺进阿如烈的心房,阿如烈也仍是不抵抗,只是手上捏了法诀把自己心头的血全往手上的碎琉璃倾注过去。
“真可惜,最后我还是变成了一个人,再也没有哥哥了。”阿如烈低头看着心口的冰剑,“是我应得的,哥哥以后不要随便相信别人了,太危险了。”
“我也再看不到哥哥了,哥哥连转世的机会都不给我。”阿如烈看着越来越亮的碎琉璃,把白宣的三缕魂放了出来。
那三缕魂一下子就涌进了白宣的身体里,白宣握着冰剑的手松了一下,阿如烈却把手伸过去,握着冰剑,一点一点的往自己心口推,知道冰剑完全刺穿他的身体。
“今晚的星星真好,哥哥可不可以给我立个衣冠冢,就写上哥哥给我的名字,‘阿如烈’真好听,我很喜欢,谢谢哥哥。”阿如烈的眼睛里闪着泪光,他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哥哥再见。”
季瀛看着阿如烈化作光点,消散在了夜空中,只剩下白宣一个人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
“你的魂没有散,阿如烈替你养着,如今你魂魄齐了,心愿也了了,迟一点我送你去转世。”徐鹤清轻轻的拍了拍季瀛的肩膀,带着她走过去。
白宣垂着手,手上的血顺着指尖一点一点往下滴,撒在地上聚成一团像是个圆。
白宣沉默的转身,往点着烛火的屋子里走,季瀛和徐鹤清也跟在身后。
才到门口,季瀛眼尖的看到了书桌上有封信,扯了扯徐鹤清的袖子,示意他看过去。
徐鹤清点点头,示意自己看到了。
白宣一抬眼,也看到了,走过去,拿起信封。
等他看到信封上的血迹时才想起来手上带了血,连忙往身上擦了擦,把雪白的衣服上都印上了血,看得季瀛眼皮跳了跳。
白宣拿着信封,没有立即打开,而是沉默良久。
“我报仇了。”白宣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再没有最初那种温润,“可我也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他是我弟弟,我亲手杀了他,让他魂飞魄散,再不能转世。”
“我怎么变得这样冷血无情。”白宣低头说着话,眼泪砸到了信封上,一滴两滴。
季瀛感觉这眼泪像是砸到了自己心上,钝钝的疼。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爱和恨都放在心上,不光自己的,还有别人的,她会因为别人的开心而快乐,也会因为别人的痛苦而流泪。
三人各自挑了椅子坐下,在明明灭灭的烛火下沉默着。
最后还是白宣先开口,他把手里的信放回了书桌上,向徐鹤清行了个礼,又扭头向季瀛行了个礼:“多谢仙君仙子们走这一趟,我的心愿已经了了,即刻便要往地府里走了,恩义无报,心中愧疚难安。”
季瀛连忙摆手:“我们什么都没做,白公子不必记挂,愿公子走过黄泉路,饮下孟婆汤,再无忧愁。”
白宣点点头:“谢仙子。”
随即又扭头看向徐鹤清:“拜托仙君引路。”
徐鹤清点点头,随即施了法术,将黑白无常唤了过来,将白宣带走了。
季瀛看着白宣一点一点消失在视野中,心里感慨万分。
扭头看见了书桌上的信,顿时想起白宣沉默而又难过的神情,又想起阿如烈死前的笑,也觉得难过得很。
“仙君,写封信要怎么处置?”季瀛小心的拿着那封信,让自己不要沾染上信封上的血迹。
“随仙子吧。”徐鹤清神情淡淡的,像是在思考什么。
季瀛将一旁的烛火拿了过来:“那不如烧了吧,只是可惜,白公子最后也没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