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饭的时候，殷洛咬着筷子，思绪乱成一团。
平时放学她都是和林漠一起回去，然后去他家看电视、写作业，但今天放学没有一起回去，连电视也没有去看。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本来打算和顾北其说清楚的，但现下什么也没做成。
而且，突然之间她感觉自己不想面对林漠，那种感觉就像，就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吃饭别咬筷子。”殷洛妈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你不是人家林漠帮你补习吗，怎么今天没过去？”
“我忘了。”殷洛放下筷子。
“这还能忘的呀？“殷洛没说话，她妈最喜欢在在吃饭的时候数落她了，要是回话肯定得没完没了的。
见殷洛不说话，殷洛妈却来起劲了，”你说你这死丫头脑袋里能记住什么，一下子又跟我说要去林漠那补习，一下子又不去了，做什么都三分钟热度，成不了大器。”
殷洛一不高兴听她唠叨，留下句“吃好了。”就往房间里跑。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你作业写完没有啊？”殷洛妈的话被殷洛一把关在了门外。
作业当然是没写，自从养成了去林漠那写作业的习惯，她就没在家做过作业，毕竟在家写字的话只能用那洒满油渍，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的饭桌写，她可不想让老师看到一团黏糊糊的作业。
诶，我是去林漠那呢，还是不去？殷洛看这作业，暗自叹气。
最后殷洛还是站在了林漠家楼下。
“阿漠，阿漠~”殷洛抬头轻声叫，等了2分钟没见他下来，想着反正她妈已经知道她要来林漠这写作业了，便也不怕，提高音量又唤起了阿漠。
林漠今晚本打定主意不要理会殷洛，但殷洛这一声又一声的，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好似一只爪子不停地在林漠心上撩拨。
他深吸了口气，走下楼去。
“阿漠，你怎么这么久才下来啊。”殷洛试探性的问道。
暗淡的灯光在殷洛看到林漠已经换下学校的校服，穿着一件素色T恤，身上散发出一股清爽的味道，像是穿过田野的风温暖干净。殷洛喜欢这味道，曾以为是他洗的沐浴露的气味，还偷偷在去卫生间的时候，打开沐浴露闻了闻，却惊讶的发现不是。
“刚刚在上面没听到。”
完了，肯定生气了。
以前她叫得那么小声都听得到，怎么现在就听不见了。但殷洛不敢再火上浇油，只能在心里暗暗拆穿他。
林漠手抵着门框上，也不像往常一样领她进去，就这么僵持在门口。
门口微弱的灯光下，殷洛看到他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硬呼呼的就像个油盐不进的石头。
这气似乎还不小。
“阿漠，我作业还没写呢，刚看了下，发现有道题好难，我不会。“殷洛示弱道。
“阿漠，书包好重啊，压得肩膀疼。”
......
“阿漠，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林漠转身走向像楼梯口，刚刚被他用手抵着的门还开着，殷洛立马窜了进来，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殷洛拍拍胸脯，还好还好，愿意搭理她就证明还不是非常生气。殷洛见识过林漠非常非常生气的样子，那时候他和她冷战了一个多星期，怎么撒娇都没用。
林漠走得很快，殷洛脚刚踏上楼梯就不见他身影了，等进了房间后，看到林漠坐在书桌前旁若无人的拿起一本书来看，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殷洛拉起一张椅子坐到他旁边，又把书包里的书都堆到了书桌上，继而又随手抽出一本，随意一翻后把书推到了林漠面前。
“阿漠，这道题好难，我不会。”
“这题几天前老师都布置过了。”林漠瞥了一眼殷洛指的那道题后又把视线放回了他手中的书上。
殷洛大窘赶忙把书抽了回来，翻到今天老师布置的那一页。
“刚刚看错了，是这一题。”
“这不是你最擅长的语文吗，你语文比我还好，怎么想着来问我。”林漠抬眼看她。
“这再好也有不懂的时候，说不定这题我不懂，但你懂。”殷洛心下感叹自己的马虎，却又不甘心的辩解道。
“我书包里有我的作业，你自己拿。”林漠头也不抬。
殷洛突然间也来气了，也不去拿林漠的书包，自己默默写起作业，一时间宽敞的房间内只余下笔唰唰作响的声音。
自打他们认识以来，林漠就事事顺着她，逢年过节的时候林漠父母会回来一趟，还会带上一车子好吃的，但林漠不吃，总是等父母走后，偷偷留着她吃，把那些她喜欢的都给她留着，挑剩下的就是他的。
林漠几乎从来不对她发脾气，她习惯了他的好，只有在他这她才感觉到自己是受宠的孩子。可现在林漠就因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生她的气。
挂在墙上的时钟沉默地走着，殷洛拉下面子扯了扯林漠的袖子说：
“阿漠，你真生气了？”
林漠自顾自的看着书，不答。
“阿漠，我今天下午是真忘记告诉你了，不是故意不和你说我有事的。”殷洛接着说道。
林漠听到此没有半分心情好转的迹象，他合上书，说：“有事？你有什么事？”
“就是......有事......”殷洛楞了一下，她没想到林漠会刨根问底。
“有事去和顾北其约会？”林漠扯了扯嘴角。
殷洛怔住了，她很少看到林漠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记忆中林漠总是一脸温和，像是一间狭小而又不失温暖的庇护所。
“怎么不说了？”她听到林漠带着点咄咄逼人的意味。
“不是的，我和他一起回家就是想和他说清楚。”殷洛反驳。
“说清楚什么？”
“......说清楚，我不谈恋爱。”突然和林漠聊起这种事，殷洛觉得怪怪的。
听到她这么说，林漠那嘲讽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
“那你们聊的怎么样了？”
“我......我忘了说了。”殷洛低下头手不自觉的开始扣着指甲。
“这还能忘？”林漠勾起他那嘲讽的嘴角，一时间变得陌生起来。
突然间两人又沉默了起来，殷洛不敢说话，因为她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忘了和顾北其说清，也害怕面对眼前温和不再的林漠。
“你喜欢他？”她听见林漠问。
喜欢？喜欢顾北其？
为什么黎小小这么想，林漠也这么想？
她真的喜欢顾北其吗？可是什么是喜欢？这两年来很多人都说喜欢她，说喜欢她的眼睛，喜欢她的笑。
可每当这个时候，她的耳边总会想起莫阿姨说的“我们家小洛长开了，不是小时候那个丑小鸭了。”
于是她跑去照了照镜子，啊，镜子里的人确实是个美人。
她想，他们应该是喜欢她的脸。
如果这个是喜欢的话，那她喜欢顾北其的脸，因为他确实和她们说的一样，很帅。那这样说来的话她也是喜欢林漠的，因为林漠也很帅。
虽然一个是盛夏，一个是深秋。
林漠看她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也没答话，那琉璃般的黑眼珠暗了下来。
“殷洛，你是要早恋吗？”
“啊？”殷洛被这句话吓得从“到底什么是喜欢“这个令人纠结的问题上抽离了出来。
“你要是早恋的话，阿姨可能会打你的。”林漠又说。
“我，我不早恋。”她摆了摆手一脸坚决。
如果早恋的话，我会被我妈打死的。殷洛心想，她可不想像小时候一样被她妈追着绕着街满街跑，多丢人啊，她现在长大了。虽然顾北其长的很好看，可也不能为了他而挨打。
“那就好，不然等阿姨打你的时候我可救不了你。”林漠总算的笑了。
“我现在长大了，又不是小时候，我妈才不敢打我。”殷洛逞强道。
“是是是，我们殷洛是个大孩子了。”
“哼。”
这座镇子的天气就像个阴晴不定的坏脾气孩子，一会儿狂风大作，一会儿艳阳高照。
连穿过这座小镇的风都如此，夏天时的风按道理应是稳定的燥热，但这小镇的风就像个青春期的小孩，说变就变，这会儿飘进屋内的风就忽而凉爽了起来，不过殷洛喜欢这凉爽。
“你喜欢顾北其什么?”她听到林漠冷不丁的又问起。
“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他了？”她还没弄明白什么是喜欢呢。
“那你怎么还理会他？”
她看见林漠靠着椅子上，眉目舒展，像极了旧时代的大家公子。
“我只是不想他抹不开面子而已。”
“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林漠接着又说，“殷洛，你不喜欢，就不要给他机会。”
“我这样算是给他机会吗？”殷洛懵懂。
“算，只要你没有强烈拒绝，他们就会以为自己有机会，懂吗？”
“嗯，那我找机会和他说清楚。”
“殷洛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是长不大的小孩，不早恋是对的。”
“那你也是吗？”
大人们常说，女孩要比男孩早熟，可到了她和林漠这，却总是显得林漠要早熟，明明她比林漠还要大上几个月。
“我？”林漠突然笑了。
夹着夏日的风，这笑居然带了几分温度。
淡淡的，轻轻的。
好似田野里的蒲公英，一吹就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