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因为没有女朋友,而在学校宿舍里地位低下,又不想在和欢欢的交易中渐渐沉沦,我才不会同意让我妈替我租个房子住,至少不会同意让她拥有我出租房里的钥匙。
可残酷的现实就摆在我面前。眼前的这个女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屋里干嘛?
难道是在偷翻看我的日记?
我都快大学毕业的人了,早就不把心事写在纸上,再用回形针都能打开的简易锁锁好,放在枕头底下了。
可能是来偷袭看看我有没有藏女朋友的?我妈好像比较倾向于这个目的。但是我的住处也几乎没有一样女生用的东西。
“妈,你来干嘛?”我收拾了一下情绪。“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给我。”
“臭小子,我来看我儿子,还要提前报备嘛。”我妈倒也不觉得尴尬,但还是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这里住得习惯吗?”老妈边说边扫视着客厅,接着在沙发上落座,就开始一阵常规的唠叨。诸如,“需要什么跟妈说”、“晚上早点睡”之类的,让人感觉有点像领导视察,周围的空气也变得生分很多。
我一开始杵在边上不说话,后来终于忍不住开口,“妈,我等会还要出去有点事,你……”
经过我这句强制性的话刺激,我妈略显伤感地问我,“又嫌妈烦了是不是?我只是抽空过来看看你的近况,就这么不受你待见?”
我只好笑着打哈哈,“妈,不是的,不是的,你千万别误会,我过一会真有事要出去。”
“好吧,好吧。”老妈叹一口气,语气转而严肃,“你快毕业了,我跟你王阿姨打了招呼,到时候去她单位做实习老师。你不知道现在找一个好一点的实习单位有多难。”
听到“王阿姨的单位”,我心中的某根神经仿佛又被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况且我已经过惯了“自由自在,无人管束”的生活,某些善意的安排或者按部就班都让我觉得不自在。
“不用了吧,我自己会找的。”我语气平淡,尽量让表情毫无波澜。
老妈仿佛早就料到我会拒绝,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屋里还住着其他人?”老妈把目光停留在阳台晾晒的衣服上。
“嗯。”我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肯定瞒不过,索性解释着,“是我以前的高中同学。”
“他是个男的。”想想好像欠缺点什么,我又补充道。
“是个女孩子我倒不稀奇。”没想到我特别想强调的同住的是男性反而让老妈感觉不悦,“这么大的人了,还和男生住一起。他也没女朋友吗?”
老妈的质问一时让我很难回答。一个男生无论有没有女朋友,和另一个单身男青年租住在一起,听起来好像是不怎么“正常”,反正老妈应该很难理解“兄弟情谊”这种东西。她难道怀疑她儿子喜欢男生,正和男生同居?
爸妈离婚后,他们在我的生活里确实缺失了一段时间,老妈应该不知道发哥。我本想解释一番,发哥和我的关系是如何的铁,又转念一想,或许这样会越描越黑。
我抬眼偷瞄,老妈的神情阴晴不定。如果她立马把房子的钥匙收走,我可以委曲求全地再回学校宿舍住,可发哥或许只能露宿街头了。是我主动邀请发哥过来同住的,绝不能让他陷入那样的窘境。
“他只是暂住一段时间,很快就会搬走的。”我替发哥搪塞着,为了实质性地缓和气氛,我一咬牙,索性从了老妈的安排。
“妈,王阿姨那里我回去报到的。自己找实习单位也挺难的,我就不找了。”
我挤出笑容,厚着脸皮说完了前后不一自相矛盾的话,整个事情才终于得以挽回。
我不知道为什么对老妈不屑一顾,有时候又谨小慎微。不是所有东西经历拥有、失去,等到再拥有的时候都会让人感到失而复得的喜悦。我这种典型的不良反应,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我总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离开这个城市,也许是不想让在乎我的人体会失去的痛苦,更可能是我自己无法接受故地重游勾起离开之前的痛楚。
想比之下,很多人都会在痛苦的时候选择逃避,选择离开。而我更喜欢隐忍地待在原地,等一切风平浪静时再选择别处。
将老妈安抚妥当送上车,天色已晚,发哥还没有回来,我竟莫名地有些惦记,于是拨通了他的电话。
自从发哥搬过来同住之后,我很少在这个时间和他联系。已经过了普通上班族下班的时间,该回家的回家,不回家的基本就是在外面浪了。在这个暧昧的时间段,我有必要尽一下室友的职责,搅一下发哥本就浪荡的夜生活。
让人失望的是,发哥没有慌乱地接起电话,或者是干脆挂断不接。相反他语气平静地“喂?”了一声,差点让我误以为他还在公司加班。
幸亏逐渐减弱的CD音量和隐约的车流声还原了真相,旁边一个窸窸窣窣的女声温柔地问他,“谁呀?”。
我灵机一动,也学女声在电话里娇嗔,“梁谦发(发哥真名),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女生应该听见了我的质问,我想象得到她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发哥。
“我一个室友,刚失恋,去了泰国一趟,回来就这样了。”发哥胡乱的解释让女生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
我习惯了发哥在女生面前的这种游刃有余,突然没有了开玩笑的兴致,寥寥几句,本想挂电话,发哥却聊得饶有兴致,没有一点被打扰的意思。他用这样的方式暗示身边的女生,让她明白并不是所有事都以她为中心。
其实我从来不担心发哥会失去女生,只是担心他这样的方式会让自己太累,对感情堤防的人,必定也会把其他美好的东西阻隔在外。
发哥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我聊着,他说有机会带我见见这个女生,他想和这女生结婚。我任由他说下去,并不发表任何意见,最多只在手机这头露出一道无人察觉的微笑。
终于我听见车门响的声音,发哥好像已经和那个女生告别下了车。他毫不掩饰地在电话里和我坦白,“刚那个女的,他有老公,但是我想等她离婚,然后和她在一起。”
“发哥,你怎么想做小白脸了?”我故意调侃她。
“我想清楚了,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发哥语气坚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而且非她不娶,让我一时间有点怀疑发哥是不是有把柄在那女生手上。
我想起那时发哥刚和发嫂林云儿谈得如胶似漆,他天天担心会不会一不小心让发嫂怀孕,还私下里和我们兄弟几个商量了好几套对策以防万一。其中包括把我多年积攒的那点零花钱借给他,作为人流的经费。害得我那段时间天天紧衣缩食的,都不敢消费那些零花钱。
可直到发哥和林云儿分手,他哭得稀里哗啦地像个娘们,我们才知道原来他都没和发嫂正儿八经地亲热过。
“她是不是怀了你的小孩?”我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感,试探性地问发哥。
“没有,我觉得她很像云儿。”发哥说。
“切…,发哥,你真没劲。”我彻底无语,结束了通话。
突然间我才发现,发哥其实和我无比的相似。这些年他换了无数的女朋友,但还是忘不了那个林云儿。那个让他发誓,“除了林云儿,别的女人在梁谦发眼里都是同性兄弟”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