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想到,一身修为被废,卧床不起已经一个多月了的高旷会出现在这里。
当初在祖庙推选时,本来自觉稳占上风的他被忽然杀出的高昀夺了氏主之位,不由得气急,竟然想要凝集元宗术法攻击身为普通人的高昀。
祖庙内因为禁元法阵的存在,无法凝集元宗,高旷的攻击自然半点用都没有。
不但没有伤到高昀,之后高旷还因为违反了“修士不得使用元宗术法攻击普通人”的天下铁律,被见势不妙的越吉直接扣住送交天元会废掉了全身修为。
虽然作为政争的失败者,高旷并没有死,但从小辛辛苦苦修炼来的元宗修为尽数废去,成为了他口中之前用来羞辱高昀的“废物”。
这个打击对他来说无比沉重,从此直接一病不起。
高昀成为氏主后,因为魂老忽然的要求,不得不匆匆忙忙地处理掉继位后的各项大事之后又秘密奔赴“沙眼”,根本无暇再顾及已经对他没有任何威胁的高旷。
而越吉为了在高昀离开氏族以后抢班夺权,一直在忙着寻找外部声援以及内部的斗争,也没有在意对他同样没有威胁的高旷。
而正是这个被所有人都给忽略的高旷,竟然会忽然间来到了这里。正如几个月前,被所有人忽略的高昀,忽然间来到了祖庙。
在所有人关注的目光中艰难地拖着病体走上高高的大堂,高旷艰难地咧嘴一笑,微微闭上眼,似在回味这失去已久的被人瞩目的感觉。
越吉不知道高旷要出什么幺蛾子,眼下局面大好,可不能被这个残废弄出什么来。
于是越吉脸色一沉,呵斥道:“高旷,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来的?”
听到越吉的呵斥,高旷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一股杀气骤然绽开:“也是我能来的?笑话!这里老子三岁时在这撒尿和泥玩!”
“你!”越吉没料到一个废人也敢这样对自己说话,一时心火大怒。
只不过顾及是在人前,所以越吉也没敢发作,只是压着火气继续加重语气呵斥高旷:“高旷,你已经不是什么三少侯了,希望你能明白自己如今的地位!这里是议事堂,族中大事和你没什么关系,还不快出去!”
高旷带着浓浓痞气地嘲笑道:“和老子没关系?老子怎么觉得和我很有关系呢?我说越吉老儿,我们高家的事,和你有关系?”
听这语气,高昀没想到高旷竟然会来回护自己,想说什么,又怔住了。
但是越吉手下的一个族老越缗站了出来,手上已经攀附上一层风元,准备把高旷远远扔出去。他还语气不耐烦地骂道:“氏族没把你这废人赶出去自生自灭就够不错的了,你还在这里赖着不肯走?”
指桑骂槐的一通骂,越缗刚要抓住反抗不得的高旷,高昀动了。
上一刻高昀还远远地站在越吉对面,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了越缗身前,紧紧抓住越缗的胳膊。
越缗只觉握着自己胳膊的那双手内蕴含着无穷的天地之力,透过元宗的防护依然将自己捏的生疼。他不由大骇,急忙将全身的本命元宗通通汇聚在两只胳膊上,企图和高昀硬扛着。
身为三阶风元修士,越缗的本命风元精纯程度十分之高。即使风元在防护力上并不出色,但甫一加持,他胳膊上受到的压力骤然消失。
于是越缗更加有恃无恐,刚要开口嘲讽高昀兄弟两人都是废物时,高昀却对着他和善一笑。
高昀的笑容仿佛有种魔力,似是被他感染了,越缗也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但紧接着越缗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在微笑之时,高昀手上轻描淡写地一加力,越缗那因为加持了厚厚风元已经溢出云白色的手臂,“砰”地整个碎掉。
场面十分震撼,但是并不血腥,因为血液还没有离体飞溅开来,就被失去控制的风元切割成了极其微小。
高昀捏着越缗的肩膀,将他扔还给越吉。
然后他伸手想扶起摔倒在地上的高旷,却被高旷打开了。
高旷自己强撑着站了起来,依旧是一脸高傲不服的对高昀说:“你不用想得到我的原谅,我今天来也不是来帮你的!”
对着呆住的高昀说完这番强硬的话后,高旷顶着越吉的威压一步一步走到越吉跟前,用小指指着越吉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我告诉你老东西!是老子的,你别想从老子跟前夺走!”
发完狠,高旷一转身,以同样的语气朝着一众摸不着头脑的族老们说道:“老子生平最恨的,就是属于我的东西,被别人夺走。所以我现在还恨着你。”
他同样以小指指了下高昀,继续说:“虽然我现在废人了,但我依然不可能允许你们把我做的事说成是别人做的。老六的毒是我亲手灌给他的,老十的死是我亲自动的手,本来还想杀了老十六的,但是下手之前我看他还那么小,才二十几岁,哭得稀里哗啦的,就没忍心杀他,让他瘫了了事。”
说完他眼中精光一闪:“杀兄屠弟这样的狠事,你们觉得就老十七这个只会背后耍阴招的怂蛋敢做出来吗?这世上英雄,舍我高旷之外,还有谁能做出如此铁面无情的壮事?啊?你们能说出来还有谁吗?”
到这里高旷已经状若疯魔:“你们不能把我亲手干的这些事,归功到老十七头上,你们问过我了吗?!”
在场族老中有曾经高旷的亲近,见状不忍地上前劝说:“三少侯,够了,够了,您别再说了,您下去休息会儿吧。”
高旷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甩开了他,破口大骂道:“下去休息?休息完回来氏主就轮到别家来当了!我告诉你们所有人!事情是我高旷干的,不过是让老十七这个怂蛋捡了一个现成的便宜罢了!”
“够了!高旷!”见场面有再度陷入混乱的趋势,越吉冷哼一声,“众位族老之前还敢如此胡闹,看来废去修为的责罚对你来说还是太轻!”
“没错,太轻了!”高旷毫不在意地承认道,“我知道你们早就都看不惯我了,更别提现在了。是,按你们的话说,我杀害诸弟,事虽壮而法不容。我如今身废,反正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今日来,我就是领罪的!”
说完,他猛然冲向方才高临当做物证放在地上的毒药和匕首,速度之快竟丝毫不亚于刚才的高昀。
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将“无舌”和“鱼鳞”之毒尽皆服下,而后拿起那把淬过毒的匕首在自己胸膛上狠狠一插。
剧毒发作时的疼痛非常人能够忍受,但高旷硬是一声不吭地扛了下去。直到他轰然倒地之前,他张开满是血沫的嘴,留下最后一句强硬的遗言:“功罪都是老子的,老子领了死,谁也别想夺!”
“三哥!”高昀喃喃地喊了一声。声音很小,流的泪却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