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殿门,谢长安抬首望向天空,飘浮着的悬峰在落日的映照下,仿佛披上了一层赤金色的光芒。浮云缭绕,修士凌空,一派平和的仙家气象。
谢长安心中一颗大石落下,短短片刻时间,从气感无望,到仙道可期。大起大落间回想起中年修士所言,心潮澎湃。良久,谢长安深吸了一口气,激动无比的心情才稍稍平复。
虽然他此刻急不可耐,只想马上拿到丹药但无论三司殿还是七司殿都在别的悬峰,他可没有横渡虚空的手段,只能通过天上宫内几座悬峰内负责载人来往的灵禽前去,但此刻天色已晚,而且他也需要考虑下天演丹和溯源丹之间的选择,所以想了片刻,他还是举步往木楼走去,打算回到木楼好好思量一番。
穿过青石铺就的幽深小径,谢长安却看到木楼前,一个白衣身影静静伫立,衣袂随着轻风微微浮动,含笑凝立,一副浊世翩翩贵公子的模样,正是秦见海。
听到谢长安脚步响起,秦见海望了过来,眼中一丝担忧一闪而过。谢长安看得真切,心头微微一暖,略加快脚步走过去,拱手道:“见过秦兄。”
秦见海亦拱手回礼道:“谢兄无需多礼。”
谢长安犹豫了一下,问道:“秦兄在此等候多久了?”
“见你在学宫被学师留下,所以下学后便在此等候,”秦见海言语晏晏,令人如沐春风。“学师留你可是因你半年都未修出气感的原因?”
谢长安点了点头。秦见海眉头微微一皱,温言道:“我还是那句话,谢兄你切不可妄自菲薄,你天资卓越,地灵脉在身,只需勤加修行,自可拨得云开见月明,万不可因为旁人言语而自堕信心。”
谢长安自幼贫寒,不知见过多少人情冷暖,却不想在此时接连遇见两个对自己关照有加的人,饶是他一直认为自己年纪轻轻即看透世情,此刻闻言也觉得眼眶发涩。感激道:“多谢秦兄关心,不过秦兄多虑了,事情非是你所想的那样。”当即把经过一五一十的对秦见海说了一遍。
秦见海听完谢长安的讲述,愣了片刻,随即展颜笑着说:“真是可喜可贺,那我就先祝谢兄修行顺利,自此鹏程万里了。我们乃是同府出身,相互扶持本就是题中应有之义,只是我修为低下,之前没能帮的上谢兄什么,还请谢兄莫怪。”
谢长安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不知好歹之人,怎会怪罪秦兄。”
秦见海点点头,“那就好。”随即沉吟了一下,接着感慨说道:“谢兄有所不知,我近些时日常去典章阁翻阅玉简,增闻广识,所以对丹药也略知一二。灵脉天成,似这等可作用于灵脉的丹药可以说近乎造化,其价值不可估量。能入天上宫,确是你我之幸。”
谢长安沉默了一会,点头赞同,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
秦见海见状,抬头望了望天色,含笑说道:“那我就不打扰谢兄修行了,来日等谢兄养气功成,我们在把酒言欢。”旋即转身离去。谢长安望着他的背影,提声说道:“改日必和秦兄不醉不归。”秦见海背着身,潇洒的举手挥了挥,脚步不停,渐行渐远。
待秦见海身影消失在婆娑的林阴后,谢长安也往自己的木楼走去。
回到静室后,谢长安盘膝坐下,取出玉符放在额前,顿时中年修士淡淡的语声在脑海中响起。片刻后,谢长安放下玉符,陷入沉思。
在玉符中除了中年修士对谢长安的情况说明,并以学宫学师的身份请三司殿或七司殿赐下丹药之外,也大略对谢长安描述了一下天演丹和溯源丹之间的区别以供谢长安选择。
而谢长安也是此时才知道中年修士的名字,韩拓衣,乃是一位炼气期的修士。
谢长安也是暗暗咋舌,看中年修士一副平和的样子,没曾想竟然是一位可以腾云驾九霄的炼气修士,此等修为在凡人看来已经和神仙无异了。而且韩拓衣还是学宫的副掌座。
在韩拓衣的讲述中,天演丹可帮助谢长安以现在的灵脉状态加速演化成变异灵脉,但异灵脉的属性却无法预知,五行相生相克,金土双灵根可演化的变异灵脉有三种,阳灵脉,雷灵脉,气灵脉,这三种灵脉各有优劣。
阳灵脉之人多半会同时伴生三阳之体,三阳之体乃是体修的一等体质之一,而弊端就是阳灵脉的练气功法只有在白昼之时才能习练,所以炼气境界进阶极为困难。雷灵脉修士自不用多言,雷为天地刑罚,至正至刚,不仅威力无俦,万邪辟易,对修士渡劫也有助力,所以雷灵脉亦是公认的异种灵脉第一。气灵脉则虚无缥缈,气灵脉修士练气进阶极快,但攻伐手段却是天生少了三分威力。
对谢长安来说,能演化成雷灵脉修士自然为最好,而其他两种异灵脉都会比他的金土灵脉差上些许。他的金土灵脉是五行本灵脉,没有特殊的地方,也没有特别的短板,本源归真。
谢长安沉吟良久,灵脉天成,一旦固定就终生难改,他自然要慎之又慎。
时辰渐过,穿过窗楹的一缕月光也悄无声息的缓缓移动,此时已过去了数个时辰,明月已近天中。
谢长安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有了决定。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本来他就是以地灵脉的资质被招入天上宫的,足以证明,哪怕是在九州第一宗门,地灵脉也是不凡的资质,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原有的道路行进就好,何必节外生枝。
想通了以后,心神一放松,谢长安顿时觉得腹中饥饿难耐,方才醒觉,已近深夜。
他在静室内的一个雕花木柜上取下一个木盒,打开木盒后,数十枚淡褐色的丹药整齐排列,谢长安取出一枚服下,饥饿感顿时缓解。天上宫内不见烟火,还无法辟谷的养气期修士都是以这种辟谷丸用以辟谷,而更高一阶的炼气修士则是以五精丹辟谷,一日一粒便已足够。
谢长安服下辟谷丸后,心中不由暗想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达到吞风食气的境界,驾遁光于九天遨游。旋即想起很快便可正式修行,心中顿时也活络开来,开始憧憬着种种自己功法大成的样子。
就在谢长安神游天外之际,突然一阵阵隐隐约约的惊呼声传来。谢长安疑惑的望了望窗外,洁白如雪的月光正铺的满地都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月光竟然好像如水一样微微荡漾着。
谢长安起身走到窗前,不禁心神大震,只见窗外月光如练,高悬天中的月亮皎洁无比,光芒万丈,目光所及之处都被雪白的月光映照的纤毫毕现,整个天地都被覆盖上一层如霜如雪的色泽。一阵轻风吹过,月光泛起层层涟漪,如真似幻,令人疑在梦中。
“帝流浆。”谢长安喃喃出声。
帝流浆,天地奇景,原因不明。传说每一次帝流浆的出现都意味着天地间妖魔横行,烽烟乱世的到来。而九州界上一次记载的帝流浆出现,已有万年。谢长安以前一直以为这种只记载在书本上和流传在说书人口中的天地奇景只是传说,没曾想如今却亲眼所见。那种漫漫天地一片雪白的苍茫,让他震撼不已。
谢长安不知道,就在天上宫最高的悬峰,云霄峰天宫之上,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宇前,一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道抬首望着明月,眼中忧色一闪而过。在他身侧,站着一名身子挺的笔直,风姿俊秀的青年修士。
“上书仙界道宫,九州界帝流浆现。”老道声音清朗,在殿前悠悠回荡,身影却已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只剩下青年修士躬身施礼的恭谨身影,映着漫天月色,竟隐隐透着股不祥的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