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一直蹲伏在院门口的柳千秋痴痴看着天边傍晚时分才有的火烧云。
他揉了揉有着些许泪痕的眼角，笑着看向正准备拾步走上台阶的柳白。
“这里傍晚的火烧云好美啊，只是夕阳在头，盯得多了，眼角竟也觉得觉得有些干涩酸胀肿痛之感。”
柳白闻言，快速提步走到了柳千秋的身旁，朝着他头上就是就是一个大大的栗子砸了下去。
柳千秋吃痛后快速扭头看着身旁的柳白，一脸的可怜巴巴。
“师父，你为什么又打我？”
柳白朝着他翻了一个白眼。
“你说为什么，你小子一天好的不学竟是学这些歪门邪道，也不怕外面风沙迷了你师父我的眼。”
柳千秋摸着脑袋有些赫颜地嘿嘿一笑。
就在这时，屋子里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的庞灵也跟着点了点头朝着柳千秋批评道。
“柳叔说得对，像你小子这种花花肠子就硬是要不得，得该学学我，谨言慎行，这样才不会被别人揪住自己的小辫子。”
说罢他还讨好地看向柳白。
“是吧，柳叔。”
柳白欣慰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嗯，果然不愧是曾经经历过大世面的庞世侄，不过我觉得以这小子的悟性恐怕你再多说几句他也听不大懂啊。”
庞灵眼睛一瞪。
“柳叔这是瞧不起我？别人我拿不定，就这小子我都还拿不定，那我庞灵还有什么颜面立足修真界了？”
柳白一脸不信的神色看向他，朝着柳千秋努了努嘴。
“来，那你过来给这小子好好说道说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庞灵应了一声，随即嘿嘿一笑，摩拳擦掌地朝着柳千秋走了过来。
就在他刚刚走到柳千秋身旁的时候，柳白趁他不备又是一个大大的栗子朝着他头上砸了下去。
“哎哟！”
一声吃痛的身影传出，庞灵捂着自己的额头蹲了下去。
他扭头看向柳白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疑问。
“柳叔，你怎么突然敲我？我可是什么都还没说啊！”
柳白脸上露出一丝假得不能再假的和蔼之意。
“什么都没说？那你倒是说说，我什么时候成了别人了？还揪小辫子，我看你才爱做这种娘们爱做的动作！”
说话间，柳白抬手一个栗子就要再次砸下去，但眼疾手快的庞灵哪里能再次吃这种苦，一个灵活的鹞子翻身就从柳白的身前躲了过去。
眼见柳白一击打空，他抱着头讪讪笑道。
“口误，口误。”
“还望柳叔大人不记小人过。”
柳白冷哼了一声，眼见从屋外提着菜篮子走进来的蒲鸢离，他立马换上了真切和蔼的笑意。
“阿离，今儿怎么是你出去采买去了？莫不是他们两个糙汉子仗着力气大欺负你？”
蒲鸢离赫颜一笑，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一旁的庞灵赶紧插嘴解释道。
“天可怜见，我们哪里忍得下心欺负这貌若天仙的阿离妹妹，是阿离妹妹说近日瞧大家食欲不振，上街去买些可助开胃消食的野菜于我们做一顿火锅来吃，也好叫大伙儿尝尝她们南疆地地道道的美食手艺。”
柳白一愣。
“涮火锅？”
随即开颜大笑。
“火锅好啊，众人围绕炉边，边涮边吃，其乐融融，我曾吃过几次，味道很不错，最主要的是这玩意儿冬天吃驱寒效果一级棒啊！”
“两个字，暖和！”
“行，今天就搞它了！”
说罢他大手一挥，朝着柳千秋庞灵两人瞪了瞪眼睛。
“我说你们俩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去帮忙啊，这洗菜做饭可是细致活儿，你们忍心让人阿离孤零零一个人在厨房忙上忙下的吗？”
得了一声，柳千秋和庞灵连忙伸手提过蒲鸢离手中的菜篮子，簇拥着将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的蒲鸢离给推搡进了厨房。
随即打水声，淘米声，洗菜声不绝于耳。
院门口，远远看着房中一片忙碌景象的柳白眼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若是此刻柳千秋还在他身旁，便会看见一道道代表着岁月的皱纹渐渐布满了柳白的面庞。
当柳白眯着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蹒跚老人。
最后的一抹夕阳调皮地钻进了天边火红的云层下面，然后顺着云层躲进了山脚下。
柳白抬头看向那道仿佛弥留在世间之中最后的火红光芒，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刹那间，整个天空刷地一下暗了下来。
不见天日。
扑通！
正在一间卧房改造的厨房里面洗着菜的柳千秋三人听见院子里面传来一声什么砸到地上的声音，连手都没擦干净，赶紧推门朝着院子里冲了出去。
只见昏暗的天光之下，一道灰色的人影直直地躺在了小小的院子里。
他大口地喘着气，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条奄奄一息的老狗。
柳千秋双眼泛着泪花，将手中还在拿着的青菜一把摔下，身形猛然冲出。
然而有一个身形比他更快，那就是修为已然臻至合一的庞灵。
眨眼之间，庞灵便出现在了柳白的身旁，将他一把扶了起来。
身后，柳千秋和蒲鸢离跟着冲了上来，眼露焦急地看向突然倒下的柳白。
大口喘着气的柳白使劲地吞了一口口水，强撑着对焦急的大家露出了一个笑意。
“你们……别……别用这种眼光……看……看着我……”
“我……我……我没事，就是……有些疲累……休……”
说到这里的他歇了一下，然后喉结动了动。
“休息一下……就好了……”
看着他的这个样子，柳千秋再也忍不住，盈在眼眶的泪水直接顺着脸庞滑落了下来，在脸上划出两道触目惊心的泪痕。
他哽咽着声音看着庞灵怀中的柳白，蹲在他旁边一把抓住他的手。
看着蹲在自己旁边的柳千秋，柳白欣慰地笑了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我没事……”
“你们……先扶我去……休息一下……”
哽咽着嗯了一声，柳千秋在一旁小心地同庞灵扶着柳白缓步往他的卧室走去。
但是明明眼前的房间就在短到不及丈许的距离，柳千秋和庞灵却像感觉走了半生的时光一样。
那么漫长，而又令人煎熬。
昏暗的天光之下，柳千秋紧紧地扶着身旁比自己高约莫半个头的柳白，清晰地听着耳边传来粗重无比的呼吸声。
他脑海中突然想起了英雄迟暮这个词语。
回想着从前柳白那顶天立地的身影，那往身前一站，就让自己安心无比的身影。
他紧咬牙关，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