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眼镜先生向你们推荐我的？”
刘、关、张一大早就去了208房间找朱可靓商量建立社团一事。朱可靓既已在合同上按了手印，只好请三位进屋。房间里堆满了外卖盒、饮料瓶、餐巾纸、发票、等杂物。书架上摆着各种漫画、杂志、和小说，却几乎见不到任何课本。一张单人床摆在窗户下面，未叠好的棉被上放着正在充电的平板电脑。
“是呀，”刘贝贝直白地回答。
“你怎么不早说？”朱可靓苦着脸道。“眼镜先生只跟我讲有两人，一位傻乎乎的，另一位脾气暴。他可没说还有个富家小姐。所以当我见你们三人时，自然是躲远远的。你可知我经常被其他学生骚扰。不是眼镜先生介绍的客户，我一概不接。”
此时的朱可靓刚刚起床，穿着一套浅蓝色睡衣。面部不再被帽子遮盖的她第一次露出了真容。圆圆的眼睛配着方形镜框，上方挂着一双八字眉。油乎乎的大饼脸种满了青春痘，中央坐着一只又宽又扁的鼻子，下方淡色的嘴唇缺乏生气。
“这就是眼镜先生提到的‘相貌出众’？”关小雨悄悄对张紫妃说。
“他也没撒谎，”张紫妃透过嘴角回答。“的确很出众。”
朱可靓瞪了她们一眼。“谁在背后议论我的长相呢？”
“啊，没有没有，”关小雨连忙答道。“我们怎么敢说你坏话呢？”
“你不必骗我，”朱可靓心知肚明地说。“我知道我长得难看。可靓，可靓。意思就是本可以生得很俊靓，却长成了这副模样。”
刘贝贝几人尴尬地看了看对方，不晓得该如何回应。朱可靓叹了口气，继续说：“也难怪，我天天待在屋里，三餐皆是外卖，怎么可能不胖？真羡慕你们这群人，个个美若天仙。”
“哪里哪里，”刘贝贝害羞地舔着手中的苹果味棒棒糖。
“还好我的死对头凤雏比我丑陋百倍，”朱可靓起身去拿手机购买早餐。“每次我感情低落时一想起她的面孔就开心多了。”
“其实我们很羡慕你的聪明才智，”刘贝贝夸赞道。“学霸榜上排名第四可不简单啊。”
这句话并没有使朱可靓振奋起来，反而令她更加忧闷。“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她挥了挥手。“说吧，你们找我具体想让我做啥？”
“我们想请你做总指导员，”刘贝贝回答说。“一方面帮理科派的成员补习功课，另一方面为社团出谋划策。”
朱可靓摸了摸下巴。“报酬呢？”
“什么？”关小雨一副不悦的表情。“你还要钱？”
“废话，没钱谁愿意干啊？”朱可靓翻了个白眼。“合同上只说我必须加入你们的社团，却没明确规定我要无条件为你们服务。既然要干这么重要的活，我收点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你要多少？”刘贝贝犹豫地问。
朱可靓竖起了五根手指。“一个月五千，这事就算成了。”
刘贝贝和关小雨习惯性地看向了张紫妃。
“这样，每周一千，”张紫妃提议道。“如果效率高，还会给你涨工资。”
“你这算盘打得不错，”朱可靓笑着说。“我卧龙最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好，就依你吧。”
§§§
主楼的402教室里正举办着文科组本月的第一次会议。身为副组长的文诺站在讲台后，对着下面数十名成员。曹曼坐在一旁观看，单凭眼神就能镇压群众。
“我刚收到消息，刘贝贝几人已经建立了理科派一组，”文诺宣告说。“她们成功地招募了学霸榜上排名第四的朱可靓，顺便把柳谐还有其他几位同学也拉了进去。这些人日后很可能对我们造成威胁，大家要留心。”
“不就是一个卧龙吗？”一位左眼戴着单片墨镜的女生哼了一声。“这家伙不爱挑战，入榜全靠考试成绩。说白了就是个书呆子，有什么好怕的？”
“夏淳，你可别小看她，”余静严肃地说。“即便是光靠考试入的榜，能排在第四位也已证明了她的实力。”
“那又怎样？”夏悁与姐姐立场一致。“我们不是有排名第一和第三的吗？”
“是第二和第三。”文诺这句话令不少人吃惊。
“怎-怎么，冯孝他...”夏悁不知该如何问起。
“吕凤仙你们都有所耳闻吧？”文诺提出。
一说到吕凤仙，台下的人纷纷议论着。
“就是上学期一击致丁圆圆于死地的那个女生？”
“听说她后来又连续挑战数人，就连学霸榜的「寅虎」也把徽章输给了她。”
“战胜那么多人，估计她的GPA已升至了极点。”
“那是当然，否则她怎会超越冯孝？”
说到冯孝，曹曼扫了一眼教室，然后起身问：“冯孝人呢？怎么没见到他？”
“他的病又重了，”许楚楚答道。“这几天一直卧床不起。”
“怎么不早说？”曹曼慌忙走向门外。“文诺，这里交给你了。”
文诺点了头，看着曹曼离去。许楚楚也跟着走出教室。
“没错，正如你们所说，吕凤仙目前已超越了冯孝，位于第一，”文诺回到了刚才的话题。“这个女生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虽然我估计她不会加入任何社团，但我们不得不提防着。”
“文诺所言极是，”张瑶赞同道。“吕凤仙独立孤行也就罢了。倘若她被理科派收服，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与其冒着让她被其他社团收买的风险，不如咱们出面一试，看她是否愿意加入文科组，”徐芳提出了建议。
“我也正有此意，”岳沁胸有成竹地说。“我们五女良才一同前往，不信那吕凤仙不给面子。”
“文诺，你意下如何？”章百合望着站在教室前方的副组长。
文诺深思了片刻，略带犹豫地说：“好吧，那就先看看她的态度。如若不成，我另有对策。”
§§§
“冯孝？”曹曼跪在床前，低声呼唤着。“冯孝，是我啊。”
躺在床上的男生渐渐睁开了双眼。站在曹曼身后的许楚楚弯腰对他说：“冯孝，老大来看你了。”
冯孝见到曹曼顿时感到欣慰，弱弱的笑容藏在蓝色口罩下。他咳嗽了两声，然后指向床头柜上的盒子。
“诶，”曹曼一脸不在乎的表情。“你戴着就行。我不用。”
冯孝皱着眉头，又强咳了几下。
“好好好，听你的，”曹曼无奈地说。“我这就戴上。”
许楚楚从盒子里取出一只口罩递给曹曼，然后想了想，给自己也拿了一只。
“冯孝，这是怎么了？”曹曼关切地问。“前段日子没这么严重啊。”
“华医生来过了，怀疑是活动性肺结核，”冯孝用沙哑的声音说。
“活动性肺结核？”曹曼重复了这段词语。
“明天我就去医院拍个胸片，提供痰样本，”冯孝接着说。“如果真的是那个病，我恐怕就要暂时退学了。”
“怎-怎么会...”曹曼心中一颤，背后冒着冷汗。
“所以，在我离开之前，有几件事必须跟老大你交代。”冯孝伸出双手，轻轻地握住曹曼的十指。“袁本初这家伙是校园的祸害。老大一定要在杂学社扩大之前尽快将其除掉。”
“这我自然明白，”曹曼点头道。“可目前他的势力也不弱。没了冯孝你，我恐怕难以与他对抗。”
“没有我，老大依然可以将其击败，”冯孝坚信地说。“这是因为，老大你有十胜，而袁本初却有十败。”
“这个我懂。我比袁本初强的几项有历史、经济、语文...”
冯孝挥了挥手，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些。”
“那你的意思是？”曹曼有些迷茫。
“我说的并不是知识方面的优势，而是个人品质和才华，”冯孝解释道。“首先...”
冯孝一一讲述了她的观点。从管理制度到坚决果断以及道德仁义，冯孝都认为曹曼比袁本初更胜一筹。听着这位知己对自己的评价，曹曼甚是自豪，但又想起冯孝即将离去，心里不由感到悲伤。
“最后就是人心。袁本初之所以有人追随是因为他有钱，而老大你就不同了。我们愿意跟着你是看你有才华、有能力、有抱负。
“杂学社的人如同一盘散沙。他们被利益连在一起。一旦失去了利益，便会树倒猢狲散。文科组能走到今天是因为我们共同的志向。所以无论多么艰难、无论遇到多大的挫折，我们仍会团结一心、奋战到底。
“以上便是我说的十胜与十败。有了这几项，老大还怕敌不过袁本初吗？”
冯孝一口气讲完后，将强压了许久的血痰咳出并吐在纸巾里。此时，他坐靠着床头板，脸色稍微好了些。许楚楚把茶杯端来，供他饮水。
“听了冯孝这一番话，我的自信心增强了不少。”曹曼深吸气，连眨了几下眼说。“只是还有一事...”
“老大在想关小雨吧？”
“你怎么知道？”曹曼惊讶地问。“你应该没见过她吧？”
冯孝笑了笑。“我也是听余静讲的。开学那天她来我这抱怨，说你莫名其妙地护着关小雨，好像不愿为难她。”
“是啊，”曹曼承认道。“不知为何，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跟她有缘。倘若能把她招来文科组...”说到这，曹曼笑着摇了摇头。“我在想什么呢？她跟刘贝贝关系甚好，怎么可能来我这里？况且这么做就意味着要与刘贝贝为敌，她更是不肯。”
冯孝注视着曹曼，问：“老大，你真要与刘贝贝做对？”
曹曼叹了口气。“是的，我本以为没这个必要，但她最新的举动令我不得不这么做了。”
“这样一来，你就要面对两大势力，”冯孝略表担心。“战胜杂学社，我认为不是问题。可理科派要是插手，那就麻烦了。”
“我知道，”曹曼闭着眼说。“这也是无奈之举。”
“先不谈这个了。还有一件事...”冯孝讲话的同时，目光在许楚楚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无妨，”曹曼心中明白冯孝的顾虑。“就在这说吧。”
冯孝再次用眼神确认了一遍，然后开口道：“关于孙姗失踪一案...”
§§§
素来讨厌杂声的吕凤仙为了避开吵闹的食堂在主楼的101自习室享用着早点。每一餐的食材与含量都要丝毫不差地按照她精确的设定所制，方才入得了口。她用筷子将盘里的小烧麦夹起，放入嘴中，嚼了两下便知糯米蒸久了。看见一位穿着正装的男生从外面进来，她立马埋怨道：“陈兄台，你来得正好。我刚要问你，这烧麦...”
陈空啧了下嘴，说：“你就知足吧。要不是快毕业了，我才没工夫伺候你呢。整天忙里忙外的，却不讨好。”
“是你非要伺候我的，我可没求着你。”吕凤仙深知陈空对她一片痴情，她却视其为好友，时时刻刻在言语中提醒对方。
“跟你说正经的，”陈空严肃了起来。“文科组来了五位大二的学生，要见你。”
“那就叫她们进来吧。”吕凤仙顾及陈空的面子，勉强将烧麦咽了下去。见陈空原地不动，她问道：“怎么了？”
“我估计她们是想...”
吕凤仙笑了。“你不说我也知道。她们是想请我加入文科组，而你跟曹曼有过节，所以怕我同意。对吗？”
陈空低头默认了。
“不用担心，”吕凤仙安慰道。“文科组这帮家伙我才看不上呢。既然你跟她们的老大是敌人，那我就替你出口恶气。”
张瑶五人被陈空唤入屋内。此处有两台桌子，数把椅子。一位身着浅灰色衬衫裙的女子坐在房间的最里处。她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拿着筷子，左腿翘在右膝上。几人进屋时，她看都不看，继续盯着眼前的食物。
几秒钟过后，徐芳见对方仍无动静，便开口说：“你好，我们是文科组的五女良才。今天来是想跟你探讨一下我们社团的事。”
吕凤仙将目光转到徐芳身上。她放下刚夹起的油条，用严厉的语气道：“我好歹也是你们大四的学姐。一句‘你好’算是打招呼吗？我看你们也别叫‘五女良才’了，直接改为‘无礼良才’岂不更合适？”
“吕学姐教训得对，”张瑶连忙鞠躬道歉。“是我们失礼。我在这向您赔罪。”
“哟，这不是张瑶吗？”吕凤仙得意地说。“我记得你刚入学时，屡次找我帮忙。怎么，这两年没有我的陪伴，居然混到这份儿上了？与一群乌合之众齐名，真是自毁前程啊。”
岳沁闻言大怒，刚想跨前一步却被余静拉住。张瑶虽也气愤，但为保大局，稳住了自己的情绪，答道：“学妹我是不才，所以特意来请学姐加入我们文科组。有您在组里振威，我们便不再惧怕其他社团的侵犯了。”
“听起来倒有些道理呢，”吕凤仙用牙齿咬了咬筷头。“只不过你们的好处是得到了，但我的呢？”
这个问题迎来了尴尬的沉默。张瑶用眼神向两边的队友求助，她们却一时想不出恰当的答复。终于，五人中应变能力略优的章百合开口说：“吕学姐位于学霸榜第一，经济条件想必也在我校的九十百分位以上。等闲之辈所求之物，您自然是看不上。如果非要说什么好处，那就是在我文科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待遇。您有令，无人敢不从。您有求，无人敢不应。这份荣誉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得到的。”
“哦？”吕凤仙微笑道。“有令必从，有求必应？”
“正是，”章百合迅速回答。
哐啷！原本挂在吕凤仙脚尖的银色高跟鞋在她左腿的摇晃中坠落到地毯上。吕凤仙用一副挑衅的眼神望着站在最后面的章百合，等待着她兑现诺言。岳沁也看清了吕凤仙的意图，试着以僵硬的身体阻挡章百合前进。奈何左边的余静不与她配合，已经让开了一条路。
章百合走到吕凤仙身前，蹲下并盯着那只雪白的脚，透明的肤色丝袜下露着涂了红油的趾甲。她将高跟鞋摆正，期盼着吕凤仙会自己将脚伸入鞋内。然而吕凤仙并没有如她所愿，反倒耐心地坐在那，食用完剩余的早餐。章百合知道一直蹲着也不是办法，便忍着耻辱，捡起鞋子并将它提上吕凤仙的左脚。完事后，她起身归位，等候接下来的指示。
吕凤仙用纸巾轻轻地擦了擦嘴角，冷笑道：“我只不过是试探试探你们，结果令我很失望啊。”她将纸巾折叠后丢进了桌旁的垃圾桶里。“有求于人自然是要谦卑，但不能没了骨气。刚才的举动足以证明了你们是群卑微无能之辈。看来，五女良才果然只配给我提鞋呢。”
岳沁握紧拳头，冲着吕凤仙奔去。没走几步，又被余静拽住。“姓吕的，你从头到尾都在耍我们！”她呲牙大呼。“你一开始就没想与我们合作！”
吕凤仙对几人愤怒的表现毫不在意，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顺便说了句：“陈兄台，送客。”
陈空捋了捋喷满发胶的黑发，笑着带五人离去。走出房间时，岳沁瞪了吕凤仙最后一眼，心中暗道：“此仇不报，我岳沁誓不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