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紫妃离开夏季家时,天色已逐渐变暗。她独自走在人行道上,淡黄的路灯映照着脚下的水泥地。偶尔经过的车辆带来嗖嗖的凉风后,就直奔那遥远的天边。
学校附近街旁的一只流浪猫四处张望,貌似在觅食。张紫妃刚准备从书包里取出吃的,就被刮来的一粒沙子迷了眼,急忙低头用手背擦了擦。再次举目时,她却发现那猫咪没了踪影,面前站着的竟是一位老道士。只见他:
满首须发、一脸斑纹。瞳孔无色、疑似盲人。阴阳腰扣示两仪,上下道袍显乾坤。左臂平抬视为坎,右手斜落位于震。破口布袋装铜币,长靴外侧别刀刃。竹杆竖立挂旗幡,袖内符纸著咒文。你若问他有何本领施展?他便称眉间隐藏着通天慧眼,善观世间前后,可辨真假,亦能识鬼神。再请教他有何法器未现?他定指家中存放的七星宝剑,莫管哪路妖魔,凡见到它,皆不敢近身。
“这位小姐,能否让贫道为你算一卦?”
张紫妃向来不信这一套。“不必了,”她边说边试图绕过那老道,怎料对方将手中的旗幡一横,拦住了去路。
“小姐且容贫道说它个一言半语,”于祭表情淡定,却暗含怒意。“若讲得不准,你再走不迟。”
张紫妃对于祭仔细观察了一番,寻思这老道不是好惹的,只得勉强答应。
“请问小姐可有想测的心事?”
“你不是能掐会算吗?”张紫妃嘲讽道。“还用问我?”
于祭摸着胡须说:“既然如此,就让贫道用慧眼看一看。”言罢,他便陷入了沉默。半响后,他莞尔一笑,颔首道:“据我所观,困扰小姐的有两件事。”
张紫妃颇感惊奇。“哪两件?”
“这第一件是‘情’。小姐心仪之人深爱着另一位女子。你既想帮助那男生获得幸福,又不甘将他拱手让出。为了此事,你一直万分纠结,近期更是夙夜难寐。
“另一件则是‘财’。敢问世人有几个不为钱而烦恼?小姐出身不凡,能有今日之难,多多少少也跟自己的性格有关。”
听完了这番讲述,张紫妃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非这老道真懂得法术?她带着疑惑试探道:“依道长之见,我在感情方面还有希望吗?”
“抱歉了,小姐,”于祭摇晃着脑袋。“此事非一两句即可言明。贫道还有要事在身,恕不能久留。若他日有缘,你我定会重逢。”
果然是个骗子,张紫妃暗道。问起详细的就编不出来了。
谁知于祭刚迈出几步,三枚铜钱就从布袋里落下。他盯着水泥地,语气沉重地说:“此乃噩兆啊...小姐要当心了。你身边的人恐有火焰之灾。”
张紫妃没有回应,继续朝学校的方向走去。于祭注视着她的背影,嘴角上扬道:“后会有期,张小姐。”
§§§
蔡淼跟黄大卫走进医务室,看到躺在床上的侄女,便匆忙跑了过去。“贝贝,你没事吧?”
刘贝贝弱弱地睁开了眼。“我还好,就是头有点晕。”
“李老师,这是怎么回事啊?”蔡淼转身面向了李茹。
“那个,事情大致是这样的...”李茹内疚地嚼着嘴唇。“我去地下层是为了找我丢失的钥匙,可我刚到,就见杂物间在冒烟。我吓得立马按了警报。幸亏黄老爷子及时出现,把火给灭了。”
黄宗在旁听着,实在尴尬不已。李茹为了掩盖自己的不堪,刻意漏了一些细节。这个笨拙的女人连灭火器都不会用。若不是他强行阻止,李茹本打算拿水泼向不明化学物的火源。然而身为一名保安,黄宗不便当众拆她的台。毕竟李茹是校长的秘书,他得罪不起。
“这跟贝贝有什么关系?”蔡淼一脸不解。
李茹接着说:“灭了火之后,我怕其他房间也有状况,就拜托黄老爷子用他的钥匙打开所有实验室的门。我们进了其中一间屋,贝贝和小康同学正躺在地上。二人当时昏迷不醒,对周围的情况浑然不知。”
蔡淼诧异地看着刘贝贝。“你们为什么锁着门待在实验室里?”
刘贝贝瞅了瞅另一张床上的孙尚康。“我们...”
眼见真相瞒不下去了,孙尚康承认道:“是我找贝贝帮我偷偷补数据的。李老师查看时,并不晓得我俩躲在里面,就把门给锁了。”
“我锁门是怕活动期间有学生闯进实验室捣乱,谁知...”李茹把下唇咬出了血,连连鞠躬道:“对不起!是我大意疏忽,给学生们带来了危险。”
情绪低落的蔡淼委婉地表示理解,但黄大卫却没那么客气。“据我所知,东菡的学生出事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几年来断断续续地有学生失踪。前阵子一位男生跳了楼,之后又有人放火烧书。现在,实验室莫名其妙地也着了火。你们的治安方面貌似有很大的问题啊。”
面对这番指控,李茹哑口无言,衬衫的背部已被汗水浸透。
“你锁门的事双方都有责任,可以暂不追究,”黄大卫继续向李茹示威。“但杂物间怎么会无缘无故起火呢?贝贝和这位男生晕倒,又该如何解释?”
“您先别急,”李茹举手安抚道。“这件事我们会进行调查,一准给您个合理的答复。”
黄大卫依然表情严肃,道:“调查是必须的,但孩子如果继续在这上学,恐怕...”
这句话给蔡淼提了醒。“对,你们既然不能保证孩子的安全,我明天就让贝贝转学。”
孙尚康闻言,心中一颤。刘贝贝更是不同意,缓缓仰身道:“不行,我不能走!”
“为什么?”蔡淼扶着刘贝贝坐了起来。“你黄叔叔说得没错。这个校园太危险了。”
“同学们还需要我,”经过生死关头的刘贝贝终于记得了她曾立志要完成的大业。“况且,我在这结识了很多朋友,舍不得离他们而去。”
蔡淼降低声音,道:“你才来一个多月,哪有什么放不下的?再说了,黄叔叔让你转学,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这里不方便说。等我们回家再聊吧。”
恢复清醒的刘贝贝此时注意到了蔡淼面部的伤痕。“婶婶,你的脸...”
蔡淼瞬间惊慌失措,搪塞道:“呃,没-没什么...是我...我不小心碰的...”
见那慌乱的眼神和颤抖的声音,刘贝贝寻思婶婶定有难言之隐,便不再当众追问。
黄宗清了清嗓,道:“华医生为两位同学检验过了,并无大碍。警察同志们还在实验室查找线索,估计待会儿要上来问话。我先回去看门,有事随叫随到。”
§§§
活动结束后,关小雨与穿着少年泰坦服装的五女良才同行。几人从主楼走到操场,一路上喜笑颜开,互相夸赞。
扮成星火的章百合按摩着脖子,说:“累了一天了。咱们去吃顿披萨呗?”
“好啊!”徐芳在深蓝斗篷下双手赞成。“布法罗鸡肉披萨,我馋了很久了。”
“能不能再点个纯蔬菜的?”把皮肤涂绿的余静提议道。
“喂,你还沉迷在角色中呢?”徐芳调侃道。“你平时可不是素食主义者。”
“我最近在减肥!”
“减肥还吃披萨?你太逗了。”
张瑶望着队友们,不由摇头大笑。她转向关小雨,问:“小雨,你觉得呢?”
关小雨看了看手里握着的奖杯,欢快地说:“今天高兴,我请你们!”
“就这么定了,”岳沁拆掉了右臂安装的塑料音波炮。“大家先换身衣服。半小时后在这会合。”
关小雨回到寝室,本想在曹曼面前炫耀一番,却见屋里空空荡荡的。她摘了头顶的白布,把棕色的长发放下,并好奇地走向了室友的办公桌。台灯的旁边摆着未合上的《西游记》。看样子,曹曼读到了第七十八回,中途就离开了。
在床边解了旗袍的领扣后,关小雨忍不住又瞥了一眼书页。从这个角度,她隐隐约约能看到有几个字被铅笔圈了起来。她刚准备凑近细察,忽闻走廊里的脚步声。
曹曼进屋时,关小雨已经脱掉了旗袍,上半身仅穿着一件薄薄的绣袄。那短发女生微笑地靠着墙,道:“听说我的小春丽拿了冠军?”
“嗯,”关小雨骄傲地用目光指向奖杯。“我和张瑶她们正要出去庆祝一下呢。”
“应该的,”曹曼走到桌旁,故意挡在书前。“早点回来,我有奖励等着你。”
关小雨套上了灰绿的长袖毛衣,以同色的短裙搭配。在曹曼的叮嘱下,她又披了一件褐色风衣,便出了门。
才过了区区几分钟,操场就变得一片漆黑。周围的几盏夜灯只足够照亮部分的地面。关小雨站在跑道的东侧,突然见到一位扮成小丑的男生从主楼窜出。乍眼一看,那同学正被两个身穿飞腿郎和快拳郎服装的人追赶。
“哎哟!”小丑没跑几步就被其中一名追逐者扑倒。
“可算逮着你这臭小子了!”飞腿郎一屁股坐在小丑的胫部。
“敢得罪我们,这就是下场!”快拳郎威胁道。
关小雨路见不平,岂能袖手旁观?她立即拍掌大呼:“放开那位同学!”
两人毫不理睬,仍死压着小丑。关小雨上前愤怒地冲飞腿郎踢了一脚。那人吼了一嗓子,打了个滚,便不再动弹了。快拳郎还没来及反应就吃了关小雨一拳,然后也卧倒在地。
“你没事吧?”关小雨走到小丑面前,弯腰问道。
那小丑多次叩首,道:“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关小雨哪受得这般大礼,急忙将对方搀起。“他们为什么要—”
话说了一半,关小雨突然被小丑抓住手腕,用力拉扯。她感到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下偏移,便迅速迈出左脚,稳住了站姿。
小丑借着关小雨的双臂跳起,试图以旋转的方式扰乱敌人的平衡。不料关小雨顺着来了个侧身翻,又拽着对方的胳膊,将躯干后仰、两腿一蹬,夹住了他的脖子。
两人纠缠了片刻,关小雨把臀部猛地一扭。那小丑力道不足,被搬倒在地。可惜占了上风的关小雨并没有防着背后的偷袭,回头时已经太迟。快拳郎的手套直奔着她的面部而来。
关小雨感到一股刺鼻的酸痛,眼眶顿时被泪水溢满。小丑趁机挣脱了掌控,并反过来将关小雨制服。
看着地上满脸是血、动弹不得的关小雨,飞腿郎喜道:“没想到我挨那一脚还挺值的。”
“姐姐,你说得倒轻松,”快拳郎揉了揉脑袋。“我这头套没你的那么厚。刚才她打得我可不轻。”
“别急嘛,咱们让她十倍奉还。要不你先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
虽然隔着面具,但两人的声音还是有辨识度。关小雨切齿道:“夏淳、夏悁!你们—”
啪!那小丑扇了关小雨一耳光,单膝跪在她身上,道:“别忘了你爷爷我!”
若非此人武功与她难分伯仲,关小雨还真认不出这个面涂白漆、鼻子插着皮球、头戴红色假发的小丑竟是德胖。可恶!她暗叹道。不知五女良才何时会来。照这么下去,恐怕...
“你这目中无人的家伙,”那男生得意地骂道。“老子今儿个要好好调教你!”
德胖使劲一拧,关小雨似乎觉得两只胳膊要脱离肩膀。“啊啊啊—唔!”她试图大声哭喊,却被一块布堵住了嘴。
“想求救?没门儿!”夏悁挑衅道。“怎么样,我汗巾的味道不错吧?哈哈哈哈!”
被疼痛所麻痹的关小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含泪挣扎。“嗯唔!嗯唔唔唔!”
夏悁侧耳问:“什么?听不清。”
“她好像在说‘你死定了’,”德胖翻译道。
“呸!我看你丫是欠抽!”夏悁瞪眼骂道。她刚要抬腿踹关小雨几下,就被一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物体击中后脑勺,当场晕了过去。
夏淳和德胖转身一望,见黄宗正站在校门的小房屋外盯着他们,也顾不得夏悁,立刻撒腿就跑。
关小雨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不再被两百多斤的体重压着。她试图爬起,这才意识到左臂使不动了。
“小雨同学,你没事吧?”黄宗蹲下,摘掉了夏悁的快拳郎头套。“咦?我就随手那么一扔,怎么把她给砸晕了?”
“没事,”关小雨呲牙道。“但胳膊好像...”
“自己能走吗?”
“嗯,不是问题。”
黄宗检查了夏悁的头部。“还好,没出太多血。不过还是该让华医生瞧瞧。”他拾起了脚边的订书机,又将夏悁扛在肩上。“你跟着来吧。胳膊脱臼了,得找华医生复位。”
二人刚转身,一把发出“叮铃铃”声响的钥匙圈就从夏悁的拳击裤衩里掉落在地。黄宗眯眼一看,皱眉惊叹道:“这可越来越有意思了...”